分卷(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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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宴將一切過失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連楚淵的名字都沒有提到。 銀止川唇角露出一個早有預(yù)料的笑,覺得這也實在是符合沉宴的作風(fēng)。 天下人的君王啊,心里卻只有一個楚淵。 如此看來,這場禮祭也沒什么可看的了,不過走個過場罷了。 銀止川百無聊賴想著:總歸這幫尸位素餐的官員也不會想些什么真正能緩解局面的方法,所謂禮祭更不可能有什么作用 然而,正當(dāng)他如此想著的時候,人群中倏然發(fā)出一聲驚呼! 這 百官們交耳低語,指著偌大廣場中心的什么,低喃道:這這真的是天譴啊! ? 銀止川沒分辨請他們議論的是什么,便慢悠悠抬起眼,準(zhǔn)備去看 但是這一抬起眼,才發(fā)現(xiàn)極其異樣,他周圍所有人都用一種相當(dāng)怪異的目光看著他,好像他身上有什么詭異的東西附身了一樣。 然而同時,林昆周遭也空出了一大片,所有人原本附近的人都下意識退后一步,將他一個人留在了一個圓形的,空蕩蕩的區(qū)域。 ?? 這下銀止川更好奇了,更不由得頷首,去瞧那火盆中究竟有什么怪異。 結(jié)果就在此時,一聲震怒從遙遙的臺階上傳來,只見沉宴著帝王冠冕,卻一把將手中的什么祭禮權(quán)杖扔了下來。 荒謬! 權(quán)杖咕嚕咕嚕,在臺階上滾了數(shù)圈,才最終停在偌大卻寂靜無聲的廣場中央。 這下銀止川終于看清了,在那只火盆的中間,燒著三塊占卜用的蝶夢玉。 而這三塊蝶夢玉上分別出現(xiàn)了三個地點(diǎn)的名字: 鎮(zhèn)國公府。 御史臺。 和觀星閣。 倘若銀止川記得沒錯,這最后一步占卜,是占得亡盛泱者會是誰這個問題。 十余年來從無人揭曉,沒有想到,今日倒是占出來了。 但是當(dāng)初先帝說占出來殺破狼的星宿是誰之后怎么處理來著? 銀止川想。 好像是,斬立決? 作者有話要說: 西淮:一般不陰人。陰人的時候一般不失手。 再嗦一遍:七殺、破軍、貪狼。這三星是亂世之星,同時出現(xiàn)的時候預(yù)示天下將大亂。合稱殺破狼,這個說法來自兩千多年前的《易經(jīng)》。 第108章 客青衫 58 鎮(zhèn)國公府,御史臺,觀星閣。 這三個地方,其中人數(shù)加起來恐怕有近千人。 如果帝王家一直追尋的亡國三星就藏匿其中,要確定到某具體的人身上,那其實還不夠精確。 但話說回來,都威脅到亡國了,還講什么道義不成? 把這三地之中的全部人口都滅絕殆盡,也不失一種萬無一失的選擇。 國祭大殿上占卜,實在不是什么新鮮事。從先帝聽說亡國三星這一說法之后,占卜就成了歷年國祭的保留活動。 但真的占出具體名字來,還是第一次。 你們又是玩的什么把戲? 高殿之上,沉宴滿臉戾氣:傳巫師?。?/br> 蝶夢玉是禮祭之前就放進(jìn)了火盆中的,在燃燒過程中無人靠近。 落針可聞的大典上,人人屏息不敢吱聲,銀止川挑了挑眉,一個巫師模樣的人被帶了上來。 沉宴一聲不吭將三塊蝶夢玉扔在他面前。燒掉了泥殼的玉咕嚕咕嚕滾下臺階,停在異服奇裝的巫師面前。 臉上還涂著紅泥的巫師抖若篩糠。 小人 他囁嚅說:小人不知道啊??! 占卜的規(guī)程都是早已定好的,身為巫師,也不過是每年按照已有的章程走一遍。 誰知道它今年會變出字來。 但是作為一國之君,占出了對盛泱有威脅的人,難道不是一樁幸事么? 沉宴竟這樣異樣地大發(fā)雷霆。 你不知道? 沉宴不怒反笑,他審視著這匍匐在腳下的巫人,竟唇角微微勾起一個笑。 數(shù)十年都無人占出的辛秘,叫你占卜出來了。 他微笑問:朕是不是應(yīng)當(dāng)賞賜你些什么? 天子之怒,伏血千里。 沉宴哪怕一直以溫和親善的面目示人,但總有陰鷙狠決的一面。否則王位,也不會真的落在他手上。 巫師額頭重重扣在臺階上: 小人不敢! 你不敢? 沉宴反問:你還有什么不敢? 大殿上,人人噤聲。 其實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沉宴如此暴怒,只是因為那蝶夢玉上有觀星閣三個字而已。 若是把這三個字抹去,和楚淵無關(guān),而只有御史臺和鎮(zhèn)國公府的話,沉宴的怒氣能少一半。 鐺。 輕輕的一聲,祭祀場上,百官噤言的安寂中,只有一人舉步而出。 銀止川慢悠悠晃出列,走到殿堂中央,撿起那塊被沉宴摔下臺階的蝶夢玉。 經(jīng)過烈火的反復(fù)燒煉,蝶夢玉表面的一層泥殼已經(jīng)完全退去了。 少年將軍的手指輕輕拂過那蝶夢玉,確實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幾個字: 鎮(zhèn)國公府。 再不遠(yuǎn)處,火盆里仍然燒著的,是寫著觀星閣,和御史臺的兩塊。 蝶夢玉材質(zhì)特殊,從挖出來到用于禮祭,有一層厚厚的泥殼保護(hù),一般不易動手腳。這才用于占卜。但是難以動手腳,不代表不能。 陛下。 銀止川沉吟了片刻,說道:既然是牽扯到國之大事,占卜一次顯然不夠。那麼不如這樣,今日是八月初六,以往的國祭儀典都在十月中旬,不如等介時禮法具全,萬事俱備,再占一次,也算核實,如何? 看現(xiàn)下的情況而言,沉宴是萬不會接受楚淵也是亡國三星這一說法的。 至于是不是欽天監(jiān)搗鬼,銀止川也覺得非常懷疑。 除了覺得他和西淮一定是命中注定、天生姻緣,銀止川也一概不相信星宿宿命這一說。 那麼最好的辦法看來,也只有拖了。 沉宴陰郁的目光在場上所有人面孔上掃過:很好。 他點(diǎn)點(diǎn)頭:你們辦事辦得很好。 大臣們面面相覷,也不知道他是一語雙關(guān),還是單純地說反話而已。 就按此法去做。 而后便見黃袍拂過,沉宴已經(jīng)甩袖而去,兀自離席。 這件事的結(jié)果最后以折中收場:蝶夢玉上被測出名字的人沒有被拖出去斬立決,但是也全部被監(jiān)禁了起來。 林昆從御史臺暫時革職,銀止川需留在鎮(zhèn)國公府中,不得隨意出城。 莫必歡一黨既暗喜于老天怎么突然開眼,弄出這樣的好事把楚淵給占進(jìn)殺破狼三星里了這樣也可以解釋他為什么當(dāng)初一直假稱自己看不到會毀滅盛泱的人; 另一方面,莫黨們也有些憂愁。如此明目張膽地拖楚淵下水,恐怕會激起沉宴的極大怒意,總感覺不太對。似乎在給別人背鍋似的 銀止川一路吊兒郎當(dāng)回了府,他倒是不太在乎這種占卜之事,只簡單交代管家近來無事不要出門,就沒提起其他的事。 七公子。 管家卻欲言又止,吞吐說:姬那位少俠回來了。 銀止川一頓,登時說:帶我去看他。 姬無恨由于身份原因,每次和銀止川見面都在隱晦避人的暗房。 實在是他那位弟弟找他找得太緊,而姬無恨又一點(diǎn)也不愿意見人家,所以才弄得銀止川也跟著偷偷摸摸了起來。 少俠,你這一去可真是杳無音信啊。 一進(jìn)門,銀止川就如此說。 他模樣含笑,似有調(diào)侃謔然之意,但是手上倒是提著好酒桑梓歸,一點(diǎn)沒忘記這人每回來都雷打不動的習(xí)慣。 鐺,銀止川將酒壇擱到案上,笑嘻嘻說: 我還當(dāng)你被姬禍那小子逮到了,準(zhǔn)備什么時候去鏡樓門口替你收尸呢。 姬無恨滿臉都是無奈之意:止川。 他們上次分離,還是銀止川在祠堂內(nèi)醉酒,府里來了刺客那回。 那時候銀止川還因為和西淮貼的太緊,某個部位過于身不由己而尷尬,而今他和西淮床單都不知道滾破幾次了。 但當(dāng)時姬無恨說替他查府邸刺客一事,現(xiàn)今歸來,想必就一定是有了進(jìn)展。 不過幾月分別,這位落拓的俠客卻比上次見面似乎又要滄桑了許多。 怎么樣? 銀止川兩腿彼此交疊著,先分毫不見外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問道:查出那刺客的底細(xì)了? 姬無恨略微頷首,也不知道是感慨還是無奈,嘆息了一聲,對銀止川說:止川,我時常都不知道該怎么評價你 對你感興趣的人分布之廣,還真可謂遍布整個中陸。 銀止川哈哈大笑,說道: 講來聽聽? 查刺客這樁事,還需要從姬無恨離開銀府的那一刻起。 他起初以為,會來銀府刺探的,也許是和燕啟人有關(guān)。所以一路北上。但是走了許久,及至快進(jìn)入燕啟王都的時候,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那群整天披著狼皮走來走去,生活在冰天雪地中的人,與盛泱人長相有很大的差異,如果曾經(jīng)去過星野之都,沿路必然會留下痕跡。當(dāng)姬無恨怎么找也找不到的時候,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跑錯了方向。 于是這個四處浪跡的游俠兒就干脆停下來,找了一戶客棧住著,一邊復(fù)盤,一邊收集天南海北的消息。 十分巧合,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說了一件事,那就是隔壁鎮(zhèn)上的一戶鄉(xiāng)坤暴斃了。 還是被人砸碎頭顱而死。 我想到了你背上的傷。 姬無恨說:那人頭顱被砸碎時,只流了一地漿血,周遭家具擺設(shè)卻全好好的。這不符合常理,是么?要砸碎一個人的頭顱,起碼要用數(shù)公斤以上的重物,掄出去后還不一定能收的住力。周圍的地家具不可能不遭受破壞,這個刺客卻做到了。 唔。 銀止川沉吟了一聲,確實也想到了那晚在一瞬間向他襲來,而后又眨眼消失不見的鏈錘。 于是我就順著這個方向往下查。 姬無恨道:你猜我發(fā)現(xiàn)什么?他們是上京人! 上京的刺客天下有名,別國的錢財流動主要靠種地和糧食作物;他們不同,他們卻是用鮮血和殺戮換薪酬。 據(jù)說,在上京有一半以上的男人是不耕作的,都靠游走在中陸為人做刺客謀生。 從前很少有人了解上京的刺客。 姬無恨說:只知道他們神秘,來自那個沙漠深處,出手又狠又毒,一旦被俘虜就即刻自盡,化成一攤血水。從不留下絲毫把柄。但是我這次跟了他們一路,竟然發(fā)現(xiàn)他們是有破綻的。 暗室中,姬無恨壓低了聲,燭火在他收音的那一瞬間閃了一下,好似氣壓也無形地低沉了,銀止川眼皮也微微一跳。 靜默等待著姬無恨接下來的話。 他們,都是殘缺之人。 姬無恨輕輕吁了口氣,低啞說:有些是沒有腿,有些是沒有胳膊。有些四肢都消失了我不知道是先天還是出生后的人為造成,只發(fā)現(xiàn)他們但凡是三十歲以后的男子,大多都是殘缺的。所以才裝上各種機(jī)括,充當(dāng)肢體,既能殺人,又能生活。 只有這樣,每日都在日常生活中適應(yīng)磨煉,才能真正將那般萬鈞之重的武器用得如魚得水,好似自己的手腳一樣自然。 花辭樹啊花辭樹。 銀止川在心中想,從前只聽說這個上京領(lǐng)主有著驚勝天人的機(jī)括天賦,倒是沒想到,他能真的將機(jī)括裝到人身上去。 很驚人是么? 姬無恨微笑說:莫急更驚人的還在后面。 姬無恨真不愧是中陸頭號情報販子,前任盛泱軍機(jī)處鏡樓的主人,要不然探聽上京到這個境地,換做別人也許早就去無間報道了。 他這輩子去過刀山血海都能全身而退,只有自己的家是萬萬不敢回。 上京花辭樹。 姬無恨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地瞧著,問銀止川:中陸對他的信息了解多少? 只知他少年殘疾,終日以輪椅為伴,是個比姑娘家還要秀氣清雋的公子,是么? 姬無恨說,他注視著銀止川的眼睛,銀止川略微遲疑,而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如果我說。 落拓俠客稍微頓了頓聲,低聲道:他曾經(jīng)是盛泱人,且在王府中為奴,腿也是在那個時候殘的,你可敢相信? 其實,在姬無恨心中,還有更進(jìn)一步的猜想和懷疑,只是在確定之前,他都尚且不敢告訴銀止川。 但銀止川聽到這個詞,卻微微一愣 這已經(jīng)是他在短時間內(nèi),第二次聽人提到王府這個詞。 哪個王府? 當(dāng)即,即便是鎮(zhèn)國公府的銀少將軍,也變得遲疑不定起來了:你是說王寅? 不然還有誰呢。 姬無恨微微笑道:盛泱排得上名號的王家,也就這么幾個了。 等等。 銀止川不由說: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王寅他們家很喜歡蓄奴嗎?我怎么 他怎么印象里,王寅就是個憨得甚至可以說傻氣的公子哥,他爹王為良雖然陰沉沉的,整天不知道搗鼓著什么,但也不是甚受重用的那一類。放在盛泱出名的幾個家族中,也不甚突出。 但是幾日前西淮也和他提起過同樣的問題,說有朋友曾在王府做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