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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我見風雪在線閱讀 - 分卷(141)

分卷(141)

    銀止川一時不知道該安慰他還是無可奈何,只有點想笑又不知該說什么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

    現(xiàn)在星野之都外頭的城池,已經(jīng)丟得七七八八了,或降或叛,都不屬于盛泱。你坐在屋頂這里往外看,每天都能看到有哪些城池又燃起了戰(zhàn)火,燕啟人的陣線又往前推進了幾十公里他們說的,并沒有錯。

    但是怎么可以非議圣上?

    小乞丐睜大了眼睛,花貓似的一張臉,顯得稚嫩又有點可愛:天地君親師,這是我即便沒有讀過書,也知道的道理。他們這樣說君上和我們盛泱的父母官,和動搖民心、為燕啟人做事有什么區(qū)別?他們本來就是我們盛泱的叛徒!

    有一瞬間,銀止川不是很想和這個小孩說下去了。因為他覺得有點無言以對,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但默了默,這個年輕的少將軍依然選擇了將話說下去,盡量耐心地道:不,不是這樣的。你將你現(xiàn)在腦子里的天地君親師清空,聽我講另外一個道理。

    小乞兒擰了擰眉頭,歪頭看著他。

    你知道什么是一個國家嗎。

    銀止川以一句話作為了開場白,問道:在最開始之前,是沒有國家的。只有聚集在一起的部落。

    人們在一起打獵、繁衍、休憩、抵御外敵。集體生活可以讓他們獲得更高的生存率但是同時,人多了,也會產(chǎn)生紛爭。內(nèi)部的紛爭容易引起內(nèi)耗,不利于群體發(fā)展。為了解決這一問題,于是,部落里的人們才決定制定出一套共同遵守的制度,再推選出一個管理者。這位管理者監(jiān)督制度的執(zhí)行,減少群體內(nèi)耗,推動部落更快速的發(fā)展。

    小乞兒迷惘地看了他一會兒,似是消化話中的意思,片刻后點了點頭。

    但是管理者為了監(jiān)督部落內(nèi)制度的執(zhí)行,花去了大半的時間,不再能夠參與勞作。

    銀止川接著說:他是為了部落而服務(wù)的。于是,為了保證他基礎(chǔ)生活的需求,部落里的每一個人拿出一些自己打獵的所得,酬謝這位管理者。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賦稅。

    原來我們的賦稅是用于酬養(yǎng)朝堂中官員的俸祿?

    小孩目光中流露出些許驚奇的模樣。

    是。

    銀止川淡淡說:所以名門高官,世家子弟,沒什么好目中無人的。他們最開始的家室起源,都是百姓將自自己所得捐贈與他們而已。

    小乞丐大張著口,簡直快放下一個雞蛋了。

    官員俸祿,只是賦稅中很小的一部分開支。

    銀止川說道:其余的,都會充進國庫,用作其他的用途。例如抵御外來部落的入侵、爭奪豐沃土地時建造武器、改善部落內(nèi)已有的居住環(huán)境這些,都是自國庫中支取的花銷。也就是平時收取的賦稅所得。

    小乞丐:

    所以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嗎?

    銀止川問:一個部落,需要一個管理者來幫他們管理群體,才出現(xiàn)了官員這一身份;為了選取出最能力出眾的人來勝任這一職位,才出現(xiàn)了春闈考舉;為了酬謝、激勵保衛(wèi)這個部落的勇士,才有人們許以豐厚的特權(quán)和尊敬這一個部落、國家運作的核心,并非是君與官員,而是百姓!

    小乞丐怔怔的,銀止川深吸了一口氣。

    從來不是國不可一日無君,而是國不可一日無民。

    銀止川低聲說。他望著小乞丐,眼里有某種悲傷的意味:但是,你知道自己如此重要嗎?你不知道,因為他們刻意地抹殺了。他們告訴你,皇權(quán)天賜,血脈分卑賤。官員每為你做一樁好事,你便需感恩戴德好像這是什么天大的恩典一樣。但是實際上呢,這本就是他們分內(nèi)的事。君與民,從來不是什么存在尊卑的地位。你,以及千千萬萬普通的盛泱人,才是盛泱的主人!

    過于顛覆以往觀念的說辭,讓小乞兒腦子里亂糟糟的。

    他想起過往在學堂外,偷聽到的白山羊胡子的教書先生講的天地君親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感覺下意識想反駁什么,但是又說不出口。

    你是盛泱的貴族嗎?

    銀止川問他:你維護盛泱的統(tǒng)治者又能得到什么?相信自己不是螻蟻而是人,這樣地難么?

    小乞兒:

    不、不是的。他下意識說:這不對你聽誰說的,這不對!!我、我

    沒有人告訴我。

    銀止川居高臨下、悲涼地看著他:我從小很厭惡念書,未去過學堂。不知道教書先生是怎樣告訴你們的。但是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

    我

    你要去告發(fā)我么?

    銀止川問他:說我叛國罪?哈,但是你恐怕不知道,我的父兄、我的血親,都是早已背負上這一罪名了。

    你、你是

    我是通敵叛國、遭萬人唾罵的鎮(zhèn)國公第七子,銀止川。

    銀止川面無表情說。

    小乞兒跌在地上。

    黯淡、但曾經(jīng)輝煌榮光的鎮(zhèn)國公府的牌匾懸于他頭頂之上。

    那一刻,銀止川覺得很痛快。

    他好笑地看著手足無措的小乞丐,覺得心里有種報復(fù)性的快感。幸災(zāi)樂禍、冷眼旁觀、無動于衷種種復(fù)雜的情愫混糅地出現(xiàn)在他心頭,帶來一種無法言喻的酸脹感受。

    小乞丐咬了咬牙,腮幫子繃緊地鼓了起來哪怕那樣的動作會牽動他面頰上的傷口,疼痛使他整個五官都抽搐了一下,面孔皺成一團。

    但他手依然撐在身后,蹭著地面手足并用地退了幾步。

    然后掙扎爬起,猛地轉(zhuǎn)身,踉踉蹌蹌,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銀止川看著他的背影,也不說話或挽留,只又飲了一口酒,寥然地坐在屋頂上。

    第154章 客青衫 113

    寒風蕭瑟,曾經(jīng)賓客不絕的門庭前靜可羅雀。

    王為良手負在身后,于房內(nèi)走來走去,臉上少見地顯出一種焦急的神色。

    大人,莫大人來了。

    稍時,一名仆從輕扣房門,極低聲地稟告。

    王為良頓足,門被稍稍推開一條小縫,一名體態(tài)豐碩的大員側(cè)身擠了進來。

    跟在他身后的,還有一名同樣穿著一品官袍的男子。男人一身紫紅的衣裳,臉龐胖白,透出一種常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優(yōu)渥之態(tài),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貴之人。

    但此時,卻不斷地拿手巾擦著額頭上的汗。

    怎么

    王為良抬眼看到他,稍微地一愣,隨即古怪笑了起來,問道:連朱大人也按捺不住,要來登下官的府邸了么?

    王大人說笑、王大人說笑

    那名穿紫紅官袍的男人滿臉諂笑,慌忙湊著近乎:而今國將危亡,滿朝文武無一人可倚靠,下官身家性命,全靠王大人指點迷津

    王為良振袖冷笑了一聲,說道:朱大人何時需要我指點迷津?燕啟的公子舜華每年從朱大人這里拿走多少錢恐怕燕啟的一半軍餉,都是從朱大人這里得的吧!

    像您這樣的人,難道還擔心他燕啟人做了這盛泱的主宰嗎?

    朱長忠臉色瞬時大變,慌忙道:

    不敢不敢!

    他緊抓著王為良衣袖,松開后還留下了一張汗?jié)n漬的手指印。大腹便便的官員苦著臉道:那顧雪都,根本就是個喜怒無測的主兒。誰能知道他心中想著什么?

    連自己母妃、父君都能親手弒去,難不成別人還能指望他受禮后記得恩情,來日手下留情一回?

    屋內(nèi)三名曾經(jīng)同朝為官的大員臉色各異,不發(fā)一言。

    所有人心中都懷著各自的心思,暗中揣摩對方的籌碼和底牌。

    好了情形至此,就不要互相怨懟了。

    稍時,御史臺的莫必歡啟口,算是為王為良與朱長忠之間做了一些轉(zhuǎn)圜。

    朱長忠是朱世豐的父親,比起只會為非作歹的兒子,他顯得更圓滑、有盤算得多。

    聽聞王為良在朝中頗有威望,雖然從前未有過深交,但也巴著熟知的莫必歡,讓他將自己一道帶過來引薦了。

    御史臺、欽天監(jiān)、王為良,本是一丘之貉,但因為欽天監(jiān)的衰落,這次密會,王為良已經(jīng)將欽天監(jiān)的太史踢出了棋局外。

    當日機緣巧合,下官與公子舜華曾有一面之緣。

    斟酌著開口,朱長忠小心地覷了一眼王為良的臉色:本也沒想著有什么深交,只是那公子舜華強逼利誘下官咳,才微薄地出了些力。

    朱長忠長袖善舞,以自己富可敵國的家世與多個諸侯國暗有往來,早已不是什么隱秘的事。

    王為良也根本不在乎這個人是不是像他同自己形容的那樣沒有退路,他關(guān)心的,其實只是這個人能為自己帶來什么罷了。

    我知道朱大人是個聰明人。

    短暫的沉默后,王為良再開口時已換了口氣,顯出一幅不冷不熱,但緩和得多的神氣。問道:那么,朱大人可否知道,與人交朋友,是要有誠意的。

    知道知道!

    聽他話風如此,朱長忠迅速地察覺到了其中的余地與轉(zhuǎn)機,慌忙為自己陳情道:在下備下了十箱金株,五篋珍寶,還有綾羅美人三車

    哈

    聽他如此,王為良與莫必歡兩人臉上都露出一種說不出的戲謔、嘲諷的神色,帶著一點輕蔑。

    就像兩個大人在看著一個小孩向自己展示剛才從泥地里摸出來的爛石頭。

    如此雕蟲小技,算得了什么?

    莫必歡壓低聲說:朱大人我這兒有一筆傾城覆國的豪賭,你要不要跟!?

    朱長忠手指一僵,后知后覺地察覺到,此次莫必歡帶他一同來見王為良,恐怕并非像他想象的那樣簡單。

    但一切已經(jīng)來不及了,王為良微微頷首,莫必歡便已經(jīng)吩咐外頭仆從:

    把院門合上,所有人等,盡數(shù)退下!

    在此之前,朱長忠曾隱約聽過關(guān)于王為良在朝中的傳聞。

    于外界看來,王家似乎是沒落的。

    他們沒有林家世代為儲君太傅的學識,沒有鎮(zhèn)國公府顯赫的軍功,甚至不如后來者居上的朱長忠等商賈腰纏萬貫唯一留在這個貴族門楣上的,似乎只剩下先人的蔭蔽和世襲的凋零的爵位了。

    但是,朱長忠與他國諸侯交換情報的時候,卻聽說王家甚有野心,似乎對王室有不臣的欲望。那時候,朱長忠第一反應(yīng)是覺得很可笑:一無所有、沒落的王家,對皇室抱有覬覦,這不是以卵擊石的想法嗎?

    可隨著后來更多的接觸,以及深入的訊息探聽,他才恍然意識到,愚蠢可笑的是他自己!

    這世上從來什么對自己缺乏清醒認知的蠢人,只有外界難以想象的神秘底牌。

    琉璃箭。

    房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窗簾處也掛上了重重黑布。整個室內(nèi)晦暗黑沉,透不進一點光亮。

    王為良擰動暗格,從架子上抱下一個木盒,放到桌上。

    三人屏息而視,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暗盒。但饒是如此,盒子彈開時三人還是禁不住地發(fā)出一聲驚艷的嘆息。

    只見盒內(nèi)墊著暗紅厚絨,謹慎地遮住了所有可能磨損盒中之物的拐角

    而盒內(nèi)正中央,放著一只纖長筆直的骨箭。

    濃重得化不開的暗色中,骨箭泛著瑩瑩淡光。

    想不到世間,竟真的有這等寶物!

    莫必歡出言贊嘆。盡管早已猜到了琉璃箭的存在,但莫必歡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禁不住地反復(fù)打量這晶瑩骨箭,如果不是王為良就在身邊,恐怕都拿在手中反復(fù)摩挲了。

    生前,也是一個美人的骨頭哩。

    王為良低聲說。

    他臉上有掩藏不住的得意之態(tài),輕松就將二人眼中的世間至寶拿在手中把玩。漫不經(jīng)心回答。

    琉璃箭是由人骨磨至,連皮帶rou地丟入熔爐中煅造,燒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得琉璃骨。

    王為良笑說:而琉璃骨輕薄易碎,十支里頭也只有一支能煉成琉璃箭。但琉璃箭一經(jīng)煅成,就是那燕啟活尸的克星。

    朱長忠早已看著這精巧絕倫不似人間之物的骨箭說不出話來,大張著嘴,瞠目結(jié)舌。

    王為良看著他這沒見識的模樣,笑了一聲,說道:朱大人應(yīng)當知道,燕啟之所以所向披靡,全因公子舜華顧雪都能御活尸。

    明月五卿,公子隱可縱鬼兵,日拔七城,中陸聞名;公子舜華其實有與他不相上下的活尸可御,皆因這琉璃骨箭的存在,才未能未能把他們燕啟的雪狼徽布遍整個中陸。

    那、那

    朱長忠磕磕絆絆說:那為何被世人稱為燕啟克星的,卻是銀家

    他們是這世間唯一能駕馭這琉璃骨的人而已。

    王為良漠漠然答。

    駕馭?

    朱長忠茫然問。

    朱大人有所不知。

    王為良低聲道:這琉璃箭可叫無知覺也無痛覺的活尸觸即化灰,是因為其中飽含有極強的念力。想也知道,一個大活人被扔進熔爐中,活生生煉至只剩白骨,其中痛怨,必定極其驚人。當這份念力和喪命已久的腐尸相觸,念力鉆入腐尸之中,尸體卻承載不住如此強烈的痛和恨,自然就化作灰燼了。只是,這念力不僅對尸體有用,也會對活人造成同樣的影響。除了被譽為鎮(zhèn)守天下之兵的繼承者,銀氏一脈,其余人稍一觸及,就會和腐尸一樣化作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