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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拾螢一會兒說要復查,所以耽誤了,一會兒說還要陪喻寰在省會逛兩天。 宋敬原心有疑慮,但沒多想。他最后一次和宋山見面,宋山要他練草,練明白了,帶著東西去,才準見他。宋敬原只好每天趴在桌上臨桌狂書。 但每一張草書都空有字形,無有字意。 阮鶴年即將前往上海的那一天,宋敬原帶著兩本毛姆去為她送行。進醫(yī)院時,還在和路拾螢發(fā)微信。路拾螢說明天就回,他問路拾螢想吃點什么,自己可以下廚。 他正垂眼笑著看路拾螢發(fā)來的消息——對方指責他“何必毒死親夫”——路過住院病房時,余光一掃,忽地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宋敬原猛地站住,大腦一片空白。 然后他后退三步,站在病房門口往里看。 路拾螢一條腿吊著石膏,正躺在病床上看手機。 似是察覺了這一視線,路拾螢抬頭來看。 四目相對,面面相覷。 路拾螢張了張嘴,沒說出話。宋敬原沉聲:“你和我說明天回來。你騙我?!?/br> 路拾螢嘆氣:“我沒騙你,明天可以坐輪椅上學?!?/br> 他放下手機:“怎么辦,撒謊被男朋友發(fā)現(xiàn)了,急,在線等?!?/br> 45 真相 ◎贗品與真品?!?/br> 宋敬原沒心情跟他開玩笑,紅著眼睛堵在床頭:“怎么弄的?” “體檢完,打車回家,被追尾了?!?/br> 他伸手在路拾螢大腿石膏上輕輕一摸:“疼嗎?” “不疼?!甭肥拔炐τ乜粗骸暗悄阍偻厦稽c,就不是疼不疼的問題了。” 宋敬原怒火中燒地罵人:“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 路拾螢叫他過來。 他黑著臉乖乖走到路拾螢身邊,路拾螢伸手攬他的腰。宋敬原很想讓他滾,但是礙于路拾螢是病人,沒有及時發(fā)飆。 路拾螢說:“真沒事,就是挫了一下,接上了,長好了不就行了。沒什么感覺。還不用上老王的數(shù)學課,多好?!?/br> 宋敬原冷笑:“我等下就給你把數(shù)學作業(yè)送來。” 路拾螢無奈搖頭:“你來醫(yī)院干嘛?” 宋敬原這才和他說了送阮鶴年去上海的事情。 路拾螢“哦”了一聲,遠遠望向窗外。 莫名的,宋敬原覺得他心情不好。他那時只以為他是聽說了小班長的事情心里難過,反而伸手揉了揉路拾螢一頭柔軟的黑發(fā):“別cao心了。” 路拾螢笑笑,捏了捏他的手。 于是宋敬原開始不得不往醫(yī)院跑。 他把桌子搬到路拾螢病房窗下,帶來墨塊、硯臺、長短大小各不相同的愛筆,以及成卷的宣紙,臨懷素,臨徐渭。 偶爾仰頭靠在墻邊背英語單詞,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路拾螢說笑話。 路拾螢只是笑笑,然后安靜下來,溫柔地凝視著他。宋敬原覺得奇怪——路拾螢什么時候話這么少了?于是問:“你真沒事?” 路拾螢搖搖頭:“也許是困了?!?/br> 他沒放在心上,回到學校,替路拾螢整理數(shù)學筆記——他可以不在乎高考分數(shù),路拾螢需要。路拾螢的二次復審通過,不出意外,只要高考過線,就能進入空軍學校當飛行員。 辛成英看著他忙忙碌碌,卻嘆一口氣。辛成英去看過路拾螢,宋敬原不知二人在病房說了什么。 宋敬原頭也不回:“唉聲嘆氣的干嘛,多晦氣。你路哥過兩天就出院了?!?/br> 辛成英說:“出院了又能怎么樣呢?軍校他沒法考了?!?/br> 宋敬原很不爭氣地手一抖,筆尖在筆記本上劃出一條長縫。 半晌,回頭看辛成英:“你說什么?” 辛成英反倒一頭霧水。 宋敬原問:“他不是……過了體檢嗎?” “哥哥,體檢又不只是查眼睛查四肢健全——他出車禍,骨折,還開刀,身上有疤啊!五公分的一道疤呢,上不了機的。這條路堵死了,你明白嗎?” 一瞬間,他只覺得周遭所有聲音都灰飛煙滅,一片空白,只有辛成英的話烙在心頭:這條路堵死了。 我不明白。 他顧不上最后一節(jié)課還有英語小測,也顧不上教導主任在身后罵罵咧咧,拎起書包翻墻而出。他從未跑這么快過,風聲呼嘯,氣喘吁吁地到了醫(yī)院。路拾螢正在看手里的“篆刻十講”。 他莫名其妙地放下書,問宋敬原:“別告訴我你是逃學來——” “是真的嗎?”宋敬原低聲問。 路拾螢一下哽住了。他合上手里的書,想讓宋敬原走近些。 他看見他心愛的人雙眼通紅,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狠狠瞪著自己。然后心里就揪著疼——比車禍后醒來那個瞬間,得知所有夢想已然化作飛灰的那一刻還要疼。 路拾螢說:“誰嘴這么快?” 宋敬原又問:“是真的嗎?” 路拾螢沉默良久:“沒什么,大不了學別的唄,又不是非——” 結果宋敬原“啪”的把門一摔,走了。走廊里回蕩著房門憤怒的響聲。 路拾螢當時垂下眼,心口仿佛壓一塊巨石,他以為宋敬原是生自己的氣,氣他一個字也不說,就這樣自以為是地做主,打著“替你好”的名義騙人。 可宋敬原哪里是氣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