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為何那樣 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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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歡呼一聲,想去房內找裴遠時出來,但念頭一轉,遲遲邁不出步子。 莫鳩沒有看出這點異樣,對他來說,跟這對師姐弟中的誰來說都是一樣的,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個問題,中毒之后,你們是否在陰暗無光處呆了很久?” 清清愣住了,她答道:“是,是的,我們在巖洞中停留了五六日。” “其間未曾見過天光?” “不曾……” “中毒的時候,也是在夜晚?” “正是?!?/br> “那便說得通了,”莫鳩徐徐道,“不知道道長用了什么秘術,這毒的確暫時緩解壓制住了,在洞中停留那幾日,因沒有接觸天光,所以毒雖未完全化解,但也沒滋生反噬?!?/br> 清清呆住了,她突然意識到,這個立志撰寫草藥經的年輕醫(yī)者,的確是很有兩分本事在身上的。 莫鳩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個問題,從洞里出來后,他是否再次動用了真氣,將氣脈xue位都走過一遍?” 清清點點頭,還未出聲,一道聲音卻替她回答了。 “日日都有。” 二人扭頭望去,只見裴遠時不知什么時候出了房門,正站在欄邊上看著他們,神色淡淡。 莫鳩拍了拍額頭,苦笑道:“我真是忙暈了,有了主意,急著來邀功,竟忘了通知病患本人?!?/br> 清清為這句俏皮話干笑了兩聲來附和,她有些心虛。 裴遠時走了過來,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不瞞莫醫(yī)師,從洞中出來僅四日,起初只是氣脈中少有凝滯,但如今,這種感覺愈發(fā)沉重。” 莫鳩道:“這正是我要問的第三個問題,這種凝滯之感越來越嚴重,再過幾天,你的氣脈或許會因此阻斷隔絕,再也不能動用真氣。” “若不能使用真氣,便是你們習武之人口中的,武功盡失、宛如廢人了吧?” 屋內頓時沉入死寂。 莫鳩看著眼前兩個人,少年神色冷峻,嘴唇緊抿,而一邊的少女雙目圓睜,盡顯驚訝焦急。 一個內斂沉靜、不動如山,一個喜怒形于色、恨不得馬上讓自己接著說下去。 莫鳩哈哈笑起來:“不必擔憂!既然我來了,說明這事兒尚有轉機。” “首先,裴小兄,在毒解開之前,你在白日不能離開室內,窗戶必須嚴實關好,一點兒日光也不能見到。” “其次,不能再動用真氣,每催動一次真氣游走氣脈,都是在助長殘留毒素增生,在這段時間,還得委屈你暫時做個‘廢人’了?!?/br> “最后,每日要煎服的藥草,我已經配好了,這個無需你cao心,我每天煎好,師姐來替你取便是?!?/br> “另外,考慮到你行動不便,每天放小半盞血,也讓你師姐一并送來,我觀察研究了,才好為你增改藥材劑量?!?/br> “就是這般,若信得過莫某,那今日即可開始?!?/br> 說完這番話,莫鳩將手放在膝蓋上,準備借力起身離去。 他想,乍一聽見這等消息,這二人必然驚疑不定,十分惶恐,他給出的條件如此苛刻,起碼得考慮個一晚上才能下決定…… 少年卻開口了,他平靜地說:“那便按照您說的來辦,今日開始?!?/br> 莫鳩一頓,緩緩坐了回去:“你這就考慮清楚了?” 裴遠時起身,作了一個長揖:“有勞莫醫(yī)師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盡,日后若有難處,定當竭力相助?!?/br> 莫鳩往后一靠,臉上露出笑意:“不必日后了,現成的忙就在面前……古拉玉那件事,很夠你們忙活的?!?/br> “我聽聞,你們對北山上的祭祀很感興趣,”醫(yī)者笑意漸深,“我也很感興趣,但祭祀重地被重重把守,我一直想看上那么一眼,奈何身無絕技,無法避過村寨中人的耳目……” 他沖清清眨眨眼:“道長若是心疼我鞍前馬后,不如去替我瞧瞧,這事得盡快,因為三月馬上到來了,村寨中會舉辦三月會,作為這漫長祭祀的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br> 清清笑道:“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莫大哥盡可放心?!?/br> 二人心照不宣地笑起來,他們在無形中達成了共識,這是決不能讓村寨中人知曉的秘密。 “說起這個祭祀,”清清開口道,“我昨早上看見村里的漢子們成群結隊往北山去,每個人臉上都戴著奇特的面罩?!?/br> 莫鳩了然:“這是祭祀必須要戴的物事,從二月初開始,除了吃飯睡覺,都不能取下,直到三月會結束后,才能回歸正常生活。每一年,村里的男人都是這樣過來的?!?/br> 清清遲疑問道:“既然每個成年男人每年都參與,莫大哥何不直接問他們……” 莫鳩不答,只笑著看住清清的眼睛。 清清于是知道自己犯傻了,語言相不相通是一方面,村中人愿不愿意告訴他又是一方面,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莫鳩將手墊在后腦勺,露出輕松之色,感嘆道:“這毒著實有意思,若此番真能被我化解,我的書中又有好些可寫……” 作者有話要說: 師弟慘遭□□ 這下會便宜誰呢 第84章 象谷(上) 裴遠時自此便被關了禁閉。 他嚴格遵守莫鳩的話,白天閉門不出,最多太陽下山后出門轉一轉。 清清覺得這種日子太過痛苦,跟蹲大牢沒有什么兩樣,若換做是她,定是受不住的。 于是在師弟蹲大牢的第二天,清清去莫鳩處取藥時,問他有沒有可作消遣的書籍之類。 莫鳩正迫不及待地觀察她帶來的半盞鮮血,他小心地傾倒一部分在銀盤中,用一只造型奇特的小匙慢慢攪動。 他無暇去翻找,頭也不回對她道:“書房靠近門的架子,最頂層我放了些閑書,你隨便拿?!?/br> 清清忙不迭道謝,領命而去,依著莫鳩所說來到書架上,略微尋找,便看到了他說的那些書冊。 她隨手拿下幾本翻看,歷史傳記,話本游記都有,還有一些十分粗淺幼稚的寓言故事之類,只有小兒才會看的那種。 “莫大哥,《龍文鞭影》、《增廣賢文》是你看的嗎?還有這《千字文》……” 莫鳩知道她在打趣什么,哼笑道:“那些是我用來教村人漢話的?!?/br> 清清作了然狀,懷中抱了幾本,從書房里出來,走到莫鳩跟前,見左右無旁人,便神秘道:“我打算明天就去?!?/br> 莫鳩從鼻子里嗯了一聲,表示知曉了。 清清躊躇半晌,卻沒等到下文,不由道:“莫大哥,你沒有什么要叮囑于我么?” 莫鳩停下手中的事,沉吟片刻,轉過臉,凝重道:“放心,道長是村寨內的貴客,就算被當場發(fā)現,也不會落得個扒皮抽筋的下場,頂多斷掉十指,砍掉雙腿,逐出寨子罷了?!?/br> 看著呆若木雞的女孩,他忍了又忍,終于大笑出來:“又不是什么龍?zhí)痘ue,殺人魔窟,只是山路難走了些,人盯得緊了些,我實在跟不上,才只能拜托你。” “什么扒皮抽筋,斷手斷腳,你還真信了?” “放心吧,盡管去,要是有什么事,我給你兜著。” 清清只好抱著書,哭笑不得地行了出來,走到院里,看見道汀又蹲在那天的位置,做著相同的活計。 “喂,為什么每次都是你在做這個?”她站在屋檐下問他。 道汀抬起了頭,他看著屋檐下的陰影,道:“莫鳩讓我做的?!?/br> 女孩往前走了幾步,纖細的身形沐浴在橘色霞光之中,她懶懶地說:“他為什么全讓你做?你被欺負啦?” 道汀看著她走近:“我上山受傷,這是他對我的懲罰?!?/br> 清清挑了挑眉:“你竟然是乖乖認罰的人嗎?” 道汀沒有說話,濃黑長眉下的淺色眼睛琥珀一般亮,它們注視著晚霞中的女孩。 清清想到了什么,她湊近他,壓低了聲音:“村里的男人都要去祭祀,你怎么沒去?” 隨著她俯身的動作,有一縷發(fā)絲從她頸間垂落,在他眼前微微拂動。 道汀的視線轉向那縷烏黑的發(fā),它柔軟而纖長,發(fā)尾微微打著卷,讓他想起書里說的江南柳枝。 他淡淡地說:“年滿二十歲才能去?!?/br> “噢,”清清直起身子,“原來如此。” 綿軟搖曳的柳枝消失了,道汀垂下頭,繼續(xù)慢慢翻撿草葉。 他沒有再抬頭,只默默聽著聽見她踩過地上枯葉,發(fā)出些許輕微脆響,最后走出了這間院子。 她離開了。 夕日在天邊靜靜燒灼,終于燃盡了最后一絲光亮,連綿山脊重新隱在暗色之中,天漸漸黑了。 月升月落,當天幕再次被一絲光亮破開,朦朧潮濕的霧氣中,數個靜默無聲的身影出現,他們成群結隊,踏過冰涼石子路,往北而去。 直到隊伍中最后一人也邁出了村寨,消失在莽莽山野中,村寨才慢慢蘇醒。零星幾聲雞鳴,伴隨著犬吠之聲,開始有居民走動。 沒有人注意到,有另一道身影悄悄跟隨在了這行人后面,也一頭鉆入了密林之中。 清清不敢跟太近,更不敢落太遠。 北山的地勢比其他地方要險峻得多,遍布奇峰深谷,這群漢子輕車熟路,一路攀援而過,幸好她有輕功傍身,又是在山上玩慣了的,跟著也不算吃力。 只是,這也未免太遠了些? 他們已經走了一個時辰,山都翻了兩座,溪水也淌過五六條了,還沒到目的地嗎? 怪不得,日日都要破曉時分出發(fā),三更半夜再回轉來,大半時間都耗費在路程上了。 終于,清清注意到,越過一道山脊后,漢子們腳步減緩,前方似乎十分開闊,這是到了? 她不敢輕舉妄動,只將身形藏匿在繁茂綠葉中,屏氣凝神地等著隊伍末端的人也走遠了,才探出了頭,幾個縱身,兔起鶻落般輕巧地竄了出去。 站在視線最開闊的樹上,清清極目遠眺,深深認識到了莫鳩所說的“路途遙遠,重重把手”是什么意思。 眼前是一條深深的山溝,最里邊有一條極窄極險的關隘,觀其大小,僅能容一人通過,蘇羅漢子正一個接一個地往里面走。 關隘外站著層層守衛(wèi),均高鼻深目,膚色黝黑,肌rou遒勁,一看就也是蘇羅人。清清的視線在他們身上的金屬甲胄上停留片刻。 如果起先她的好奇是一時興起,莫鳩的拜托是正中下懷,那么此時此刻,她是真的對著僻遠山林中的所謂祭祀有著深厚興趣了。 清清今天特意沒穿筒裙,而是在古拉朵送她的衣物中翻了條闊腿麻褲出來,穿在身上十分干爽便利,飛檐走壁,穿山越嶺,不在話下。她彎下腰,慢慢脫掉了鞋子,將其綁在腰上。 日頭漸升,陽光潑灑在這片靜悄悄的山谷之中,那道狹窄的“一線天”的另一頭,是什么樣的景象呢? 似有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此起彼伏,忽然,某片樹叢劇烈搖晃了一下,抖落葉片紛紛。 一名高大沉默的守衛(wèi)聞聲望去,他持起手中弓箭,緊盯著那片樹叢,觀察了半晌,那里卻再無其他異動。 山中這個時候的野兔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