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為何那樣 第1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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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里的意味太過明顯。 裴遠時又望了望天:“不行……師姐……” 少女的手指滑入他的衣襟,如愿觸碰到堅硬肌膚,她說:“怎么過了這么久,還是不行?” 裴遠時閉上眼:“這里不好?!?/br> 清清便笑了:“那哪里才算好?” 裴遠時睜開眼看她,眼底是濃到化不開的墨色。 他啞聲說:“半個時辰不夠。” 清清的笑便僵在臉上。 她一把抽回手,恨聲道:“算你狠!” 第132章 終曲(中) 他們在天色未明,夜露正濃之時又吻了幾回。 按理說,裴遠時如今行軍打仗,奔波于行伍之中,方才又在山谷中同噶爾沁鏖戰(zhàn)了半夜,身上怎么都應該有些氣息。 但二人親近的時候,清清只嗅到了他獨有的清爽皂味,是熟悉的干凈舒適,甚至半點汗味血味都不曾有。 于是她問了:“蝴蝶仙子,你身上怎么總是香香的?” 對方將她的發(fā)絲別到耳邊,指尖滑到耳垂上,不輕不重地揉捏了幾下。 “因為要來見你?!彼吐曊f。 清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今晚她總是忍不住笑,就算抿著嘴,笑意也能從眼睛里透出來。 裴遠時溫柔地看著她。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只有夜風在靜靜地吹。 他們都知道這是過于巧合的相遇,茫茫草原,她恰好來到了這處谷地。她今后不可能一路跟著,軍中太多眼睛,而他也即將面臨最緊張動蕩的時刻,實在不宜分心。 這只是偷來的一點交匯罷了,像命運指縫中滑落的細小沙礫。 “我聽說了關(guān)于你那把劍的事?!?/br> “劍?” “它名字不錯,是你起的?” “嗯?!?/br> “為什么叫這個?” “師姐會不知道嗎?” “不知道呀,”少女靠在石壁上,仰著臉軟軟地說,“我太笨了,你給我解釋一下吧?” 裴遠時垂首,輕輕親了一口她的額頭。 “因為喜歡你?!彼f。 “好敷衍哦?!鼻迩瀛h(huán)抱住他的脖頸。 裴遠時又親了幾下,輕淺柔軟的觸碰,像在親一朵易散的花。 “那我多說幾遍?”他問。 清清卻說:“口頭說來終覺淺……” 少年頓住,笑得有些無奈,又有些懊惱。 “快要結(jié)束了,”他低聲保證,“李玨已經(jīng)坐不住了,最多一年,他便計劃要差使定西軍,同宮中那位開戰(zhàn)?!?/br> 清清知道,當年先帝死于溫泉行宮,完全是梅相的手筆。一封圣旨流出,稱皇位留給四皇子,梅相佐政,至于那早年間被逐出宮的太子…… 另一封有些年歲的詔書明明白白寫著,太子行止不端,品德有虧,無治國之才,不堪擔用,當廢。 詔書一出,滿朝嘩然,只因這封詔書距今已有十余年了,先帝寫就,但從未公布。既要廢太子,為何不明明白白昭告天下? 這便是矛盾所在,太子本是正統(tǒng),如今被梅相所支持的四皇子截了胡。而眾人皆知圣上老來昏聵,喜食仙丹,人早就糊涂了,那所謂詔書和圣旨的真假性也存疑。 太子李玨明面上順從無比,這三年來從未踏足長安,不知在何處隱藏行蹤,朝政一直被梅相所把持著。 如今,李玨的忍耐已經(jīng)到了十二分,只待著北疆戰(zhàn)事平定,定西軍能殺回皇城那一天…… 雖說他定不會只有這條準備,但裴遠時置于其中,已經(jīng)是顆萬分緊要的棋子,難以輕易脫身了。 至于長平公主李絳,她仍在宮中過著悠閑日子,似乎同這些風雨毫不相干。 二人卻知,她才是蟄伏在最深處的那一根毒牙。 時間緊迫,他們簡短地交流了一下近些天公主的動向,又談了談回中原的路途。直到天邊啟明星閃爍出微光,才不約而同地停頓。 最后的風暴未至,他們在這長庚微亮的黎明時分,短暫地停下來休憩。他們注視著彼此,因為對方的眼神,都生出了奇妙的勇氣。 今夜過后,一個向南,一個往北,而下一次的聚首,不知是在何時。 前路仍是暗,他們甚至沒有執(zhí)手而行的機會,但在這一刻,卻在彼此身上獲得了無盡力量。 每個靈魂年輕的時候,總相信命運不會太叫人難堪。 沒有誰停在原地守望對方的背影,最后一次道了珍重,他們一齊轉(zhuǎn)身,走入黎明的原野之中。 清清花了小半年時間回到了昆侖。 胖胖的掌門見了她,十分感慨。 “徒孫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彼f。 清清含笑不語,若是誰能在外漂泊游歷幾年后,身上還沒點變化,那才是不正常。 她走上風崖,那里的寒風凍雪仍如昨昔,或許一萬年過后也不會有什么變化。她站了一會兒,便順著崖壁往下,進入懸崖下的寒洞之中。 老者沉眠在那里,冰霜覆上了面容,他靜靜睡著,好似只是一場尋常不過的午后休憩,稍許過后便會醒來。 清清在旁邊坐了一會兒,她感受到師父的心脈比一開始強壯了許多,這些日子的沉睡讓他得到了修補。 又是一年夏。 白晝越來越長,燥熱的風穿過長街,她回到了泰安鎮(zhèn),站在熟悉的青石磚路上。 蘇記布莊的門被敲響,有人應聲而開,見到屋外站著的她,卻一時半會兒沒認出來。 “——清清?”小桃的眼神從疑惑轉(zhuǎn)為驚喜,“你游歷回來了?天吶,天吶,你變了好多——” 大牛去泰州進貨,還有半個月才會歸家,他們二人是半年前成的婚。 明明已經(jīng)做了半年的夫妻,談起丈夫,小桃臉頰染了紅暈,仍帶著嗔怪的羞澀。 她們說了一會兒話,話題關(guān)于路上的見聞和鎮(zhèn)里的變化。太陽西斜的時候,小桃又留她一起用飯。 小桃總說她變化很大。 同樣的話,掌門說了,兒時好友也說了,清清終于認真想了一會兒,自己究竟是有什么變化? “清清現(xiàn)在更漂亮了!”小桃嬉笑著說,“先前我開門,還以為是哪朵云上落下來來的仙子,哎呀,你穿淺色真好看?!?/br> 清清無話可說。 她在小桃家中住下。 小霜觀已經(jīng)不便住人了,她站在瘸了腿的爐鼎前,邁上殘破的石階,看到灶房屋頂都被暴雨沖破了半截。 沒有人生活的房屋,總是破得更快一些。 此情此景,看久了會喘不過氣。她立在后院的桃樹下,看著枝葉間沉甸甸的果實,想到了過去在這靜謐道觀中的年年歲歲。 最后,她仰首望著觀門上那副破舊的木匾,上面簡樸古拙的三個字是師父親手寫就。 小霜觀,小霜觀…… 因為寸青劍的關(guān)系,她突然對這道觀名產(chǎn)生了思索。 少女靜靜地想了片刻,在一聲聲悠遠的蟬鳴中,終究是嘆了口氣。 夏天過盡之前,她到了長安。 公驗上仍是大大的“張翠蛋”三個字,守門的衛(wèi)兵仍是滿臉狐疑,但不同的是,狐疑中帶了些奇怪的靦腆羞澀。 清清沒有理會他的搭訕攀談,從從容容地進了城門,去東市逛了半天,入夜之前尋了家客棧住下。 第二天清早,一張信箋不請自來,出現(xiàn)在桌案上。 熟悉的金粉色花紋,還染了桃花熏香,字跡娟秀淡雅。上面客客氣氣說著,聽聞昆侖仙姑云游至長安,特此邀請至宮中,同公主一敘。 三日后,清清站在雕花宮檐下,望著一重重朱紅高墻出神。 “來了?”一道女聲響起,帶著些笑意,“這幾年,你變化倒是挺大?!?/br> 又是這句話。 她轉(zhuǎn)過身,畢恭畢敬地行了禮。 蒙階蓋麗今日穿的是深碧色宮裝,精致繁復的刺繡滾邊,領(lǐng)口綴著的明珠熠熠生輝。腕上戴了翡翠鑲金鐲,襯出欺霜賽雪的一段,全身上下,處處透著富貴奢靡。 她敬職敬責地扮演著一個閑散公主的形象。 二人在花園里飲茶閑談,蒙階蓋麗并未透露任何關(guān)于計劃的事,她只對清清一路上的經(jīng)歷感興趣。 “我在劍門外一處僻靜小鎮(zhèn),接受過一個委托,”清清講述著,“一個教書先生,發(fā)妻同別人跑了,他雖孤苦伶仃,但平日里樂善好施,周邊居民都敬重他?!?/br> “一個寡婦看上了他,想一塊過日子,他也同意了??墒枪褘D過門后不久,教書先生便病倒在床,印堂發(fā)黑,隱隱有妖邪之狀,藥石無靈,竟是一日日衰弱下去?!?/br> “我剛好路過那處,那寡婦求我相助,我便去看了……” “一見他,我便知道這是怨鬼的因由,在他后院走了圈,又知道這怨鬼,其實是他那所謂同其他人跑了的前妻。” “前妻是被他自己殺掉的,尸體就埋在后院之中,”少女垂著眼,淡淡地說,“大概是因為口角瑣事?人要殺人的時候,從來不缺諸多理由?!?/br> “所謂樂善好施,不過是前妻留下的嫁妝讓他心驚膽戰(zhàn),不敢留在家中,寧愿變賣了散出去。至于心地善良……做了虧心事的人,總會覺得能通過做其他好事,來換得上天的諒解?!?/br> “上天的諒解,不知道能不能有,但死去的前妻沒有諒解他。可笑的是,事情真相大白以后,周圍人卻沒有一個相信,他們都說教書先生斷不會做那等事,他平日里待人如何大家有目共睹?!?/br> “就連新過門的寡婦也反過來指責我妖言惑眾,我當時剛出去歷練不久,尚有些氣盛,非常不服,于是同他們理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