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過年，心情不由得變得愉快，說：“這個項目對我來說很重要。林晉陽答應(yīng)我了，只要這個項目給他做好，給他交出成績，以后就讓我獨(dú)立接項目。你也知道，我現(xiàn)在是負(fù)債之身，不努力點(diǎn)工作，這錢恐怕得還到下輩子去?！?/br>
    梁穎問：“干嘛？傅南璟催你還錢了？”

    孟嬋笑，說：“你把傅南璟當(dāng)什么人了？他至于嗎？”

    她走到河邊的一張長椅上坐下，繼續(xù)說：“不過我也不想一直欠著人錢，能盡快還當(dāng)然要盡快還。”她見椅子扶手上有很多灰塵，拿起手里的紙巾來擦，一邊擦一邊說：“而且你知道的，我還想把我爸爸留給我的房子買回來。林晉陽雖然平時剝削我剝削得挺厲害，但他至少肯給我機(jī)會，而且我已經(jīng)和他談好了獨(dú)立接項目之后要抽多少分成。所以你看，就算是為了錢，我現(xiàn)在也得努力工作?！?/br>
    梁穎嘆氣，“我們打工人真是不容易。說起來，我的書店已經(jīng)連續(xù)虧了兩個月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明年就可以關(guān)門大吉了?！?/br>
    孟嬋問：“那怎么辦？那你現(xiàn)在還有錢花嗎？要不要我給你拿點(diǎn)？”

    梁穎道：“不用。最近還好，我好歹還有點(diǎn)存款。而且最近天天跟著陸祁混吃混喝，花錢的地方不多。”

    說到陸祁，孟嬋不由得問：“你們最近怎么樣？”

    梁穎道：“就那樣嘛。白天不常見面，晚上床上見。”

    “……”孟嬋張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好了。你別擔(dān)心我了。擔(dān)心擔(dān)心你自己，你知道我今天打電話來找你做什么？”

    孟嬋問：“什么？”

    “阿姨昨天晚上特意打電話給我，叫我勸著你點(diǎn)，別整天只知道工作，身邊有合適的男孩子，也要多留意一下。”

    孟嬋無奈，“我媽就會瞎cao心?！?/br>
    “那也不能怪阿姨。我們現(xiàn)在這個年齡，正好是被催婚的主力軍。我媽最近也是天天催?！绷悍f嘆氣。

    孟嬋笑，“喔，那你敢把陸祁帶回去嗎？”

    梁穎道：“那當(dāng)然不敢了。我找死呢我？”

    “孟小姐，這邊麻煩你過來看一下?！?/br>
    孟嬋回過頭，“好，馬上就來?！?/br>
    她從椅子上起身，和梁穎說：“好了，先不跟你說了，我去忙了?！?/br>
    “行。晚點(diǎn)再約?！?/br>
    臨近年底，時間就仿佛停滯了一樣。

    越是盼著過年，日子就過得越慢。

    孟嬋隔壁的同事小齊，每天早上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拿起一只筆在日歷上劃上一筆，一邊嘆氣，“這日子怎么越過越慢了，我這盼個過年容易嗎我?！?/br>
    不過好在日子總有盼到頭的一天，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工作日，孟嬋收到一筆年終獎。

    她把年終獎留了一份當(dāng)新年家用，剩下的打算先還給傅南璟。

    于是當(dāng)年晚上就打電話給傅南璟，想問他要個銀行賬戶，給他把錢存進(jìn)去。

    傅南璟那時正在公司年會，他喝多了點(diǎn)酒，看到孟嬋的來電，特意起身，從酒店大廳出來，到外面找了個安靜的地方。

    孟嬋聽見電話被接通，試探問了句，“傅南璟？”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才低沉地回了她一句，“找我有事？”

    “你在忙嗎？”孟嬋問。

    “還好?！备的檄Z那會兒坐在酒店二樓的休息室里，休息室沒有開燈。他坐在黑暗中，在想，有多久沒有見過孟嬋了，又有多久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孟嬋生怕打擾了傅南璟，于是長話短說，“是這樣的，我想問你要個銀行賬戶。我今天剛發(fā)了年終，我想先還你一部分錢。”

    孟嬋說完，聽見電話那頭安靜了很久。

    久到她都要以為傅南璟是不是掛了電話，于是又試探著問了聲，“傅南璟？”

    “你今天打電話來，就為了這個？”

    孟嬋愣了下。

    不然呢？

    她找傅南璟還能有什么事？

    她沉默著，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傅南璟忽然笑了一聲，不知道為什么，孟嬋總覺得傅南璟笑得有點(diǎn)冷。

    他忽然說：“孟嬋，你確定要跟我算這么清楚？”

    孟嬋握著手機(jī)，輕輕“嗯”了一聲，說：“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我知道你幫我mama，是你的情分。但我不太想欠人情。”

    “行?！备的檄Z只簡短地回了她一個字。跟著就直接掛了電話。

    過了大概十分鐘，孟嬋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信息。

    信息是傅南璟的秘書發(fā)來的，用詞十分公事公辦。

    很簡短的一條，寫的是：“孟小姐你好，我是傅總的秘書。這是傅總的私人賬號，你以后把錢打進(jìn)這個賬戶就可以了。麻煩你了?！?/br>
    孟嬋盯著信息看了半天，心里莫名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但她也懶得想太多，當(dāng)天晚上就下樓去銀行給傅南璟轉(zhuǎn)了三萬。

    自從這天以后，孟嬋有很長時間都沒有再見過傅南璟。兩人也沒有再聯(lián)系。

    再見面已經(jīng)是新年過后，來年開春。

    那是三月，春光明媚，草長鶯飛。

    三月中旬的時候，林晉陽突然讓她接一個舊房翻修的項目。

    孟嬋很不解，說：“這不是我專長?！?/br>
    林晉陽說：“我也是這么跟客戶說的。但是人家指明了要你接。那是套祖屋，要做園林景觀。我估計人家是看過你的設(shè)計作品，對你的審美很有信心，所以特意指明讓你做?！?/br>
    “最重要的是，人家給的錢多，我實在狠不下心拒絕。小嬋，你總不會讓我跟錢過不去吧？”

    孟嬋說：“接可以。這個當(dāng)做我的獨(dú)立項目，我要抽成。”

    林晉陽一臉痛心，“我就知道。你說你好歹也是一藝術(shù)家，怎么就鉆錢眼里了呢？”

    孟嬋上前拿走項目書，說：“藝術(shù)家也要吃飯。何況我還是個貧窮的藝術(shù)家?！?/br>
    林晉陽讓孟嬋接的這個項目并不是在本市。如果接下來，也就意味著孟嬋需要長時間出差。

    她原本還有些猶豫，但看到對方的報價，眼睛一亮，什么猶豫都拋到了九霄云外，于是當(dāng)天就和對方約定了見面時間，商討工程細(xì)節(jié)。

    林晉陽見她這么快就做下決定，十分驚訝，“我還以為你要考慮一段時間呢。你不是說不想出差嗎？”

    孟嬋忙著做項目企劃書，頭也沒抬，回答他說：“你不是說了嗎，誰會跟錢過不去啊。人家用錢砸我，我不接我還是個人嗎?！?/br>
    林晉陽一臉夸張的痛心疾首，“孟老師，別忘了你好歹是個藝術(shù)家，多少收斂點(diǎn)，別把愛錢這個事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啊。”

    “老板，我在工作。能給我點(diǎn)安靜的空間嗎？謝謝您了?！?/br>
    “行，行……”林晉陽灰溜溜地被趕走，邊走邊嘀咕，“到底誰是老板……”

    孟嬋和對方的助理約好了下午四點(diǎn)在她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見。

    她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簡單做了個設(shè)計方案，提前半小時到了約定的地方。

    趁著對方還沒來，她再打開電腦，檢查了一下設(shè)計方案。

    下午的時間，咖啡廳人不少。

    孟嬋專心致志在檢查工作內(nèi)容，沒有注意到有人進(jìn)來，直到對面的椅子被拉開。

    她連忙抬起頭，不過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愣住了。

    她看著傅南璟在她對面坐下來，愣了好幾秒，然后四下看了看。

    傅南璟拿起餐本點(diǎn)咖啡，說：“別看了，你等的人就是我。”

    這下孟嬋又不解了。

    她看著傅南璟，“傅總，你什么意思呢？”

    傅南璟點(diǎn)好咖啡，將餐本遞回給服務(wù)生，這才抬起頭來，看向孟嬋。

    他眼里帶點(diǎn)笑，看著孟嬋，說：“你不是要還我錢嗎？我看你賺錢太辛苦，給你送點(diǎn)項目。怎么？不高興？”

    孟嬋盯著傅南璟看了半天，意外地沒有生氣，她微笑，說：“怎么會，傅總多慮了。反正給誰打工不是打工，有錢賺就行。何況傅總出手這么大方，上哪去找這么好的雇主?！?/br>
    傅南璟看著孟嬋，難得地笑了下，跟著才拿出幾張老房子的照片放到孟嬋面前，說：“房子是我母親的，不過因為常年失修，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住人。”

    “因為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物，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孟嬋看了看照片，然后說：“我會盡力?！?/br>
    她把照片放進(jìn)文件袋，跟著把事先準(zhǔn)備好的設(shè)計方案交給傅南璟，說：“這是一個初步的方案，你可以先看一下。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隨時跟我說?！?/br>
    傅南璟“嗯”了聲，并沒有馬上看孟嬋準(zhǔn)備的方案。

    而是看著孟嬋，問了句，“阿姨最近還好嗎？”

    孟嬋說：“還好。吃著藥呢，每星期也都有去醫(yī)院復(fù)查，暫時沒什么。”

    傅南璟說：“需要幫忙跟我說。”

    孟嬋這時候才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看著傅南璟，說：“謝謝?！?/br>
    談完工作，其實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孟嬋有點(diǎn)尷尬地坐在那里。

    但傅南璟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看著她。大概是看出她有些坐立不安，他主動開口，說：“你小時候話不是挺多的？”

    孟嬋沒想到傅南璟會提到小時候，說：“你也知道那是小時候，我現(xiàn)在都快二十七了，再像小時候那樣嘰嘰喳喳地講話，我怕別人會以為我是瘋子。”

    傅南璟笑了，沒再說話。

    孟嬋身體傾向前，雙手趴在桌子上，看著傅南璟，忽然認(rèn)真地問：“你那時候是不是覺得我很煩？”

    孟嬋的眼睛漂亮得像兩顆明亮的珍珠。

    傅南璟并沒有回答她。依誮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孟嬋的眼睛。

    明明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多年，她卻似乎一點(diǎn)也沒變。和他收藏在錢夾里的那張證件照完全重合。

    這些年他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讓他念念不忘。

    是那個黑暗的暑假，那個擋在他面前，不允許別人再打他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