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宋然松了口氣,緩緩移動目光,望向沙發(fā)中間的人。 劉哥大喇喇地岔腿坐著,光頭紋身,花襯衣加大金鏈子,顯然是個道上的人,他一手摟著羅曉晨,一手夾著香煙,上下打量著宋然:你就是宋小然?小羅的經(jīng)紀人? 宋然點了點頭,簡單道:閣下怎么稱呼? 劉哥沒有回答,只是隨手把煙頭往旁邊小弟的胳膊上一按,隨著嗤一聲輕響,一股皮rou燒焦的氣味頓時在包廂里彌漫起來,那小弟挺了挺胸,一副驕傲又勇敢的樣子。 宋然面無表情,心道媽的傻逼,古惑仔電影看多了吧。 劉哥懶洋洋道:老子沒讀過書,別跟老子假斯文。老子姓劉,是小羅的干哥哥,你家小孩搶了我弟弟的角色,你說怎么辦吧? 宋然不動聲色道:劉先生,這事和小孩兒沒關系,我都過來了,就讓他出去吧。 林飛羽望著宋然,目光微微閃動。 有沒有關系,老子說了算。劉哥扯了扯嘴角,把茶幾上一瓶沒開封的白酒往前推了推,感情深,一口悶,你吹了這瓶白的,老子就讓你哥兒倆走。或者跪下來,把老子的皮鞋舔干凈。 包廂里頓時一陣起哄聲:有種就把這瓶吹了! 看他那副軟趴趴的樣子,還是跪下來舔鞋吧! 跪啊,還不快跪! 宋然看上輩子是孤兒院出身,幾歲開始就和人打架,后來進了宋家,又學過泰拳和散打,這劉哥看著塊頭大,但宋然并不犯怵,只是他不想在小孩兒面前大打出手,因為那場面實在不太好看。 羅曉晨挑釁道:怎么,慫了?慫了就跪下來舔啊! 宋然看都懶得看他,一雙漆黑的眼睛平靜地望著劉哥,忽然微微一笑,拎起那瓶白酒,毫不猶豫地仰頭灌了下去。 包廂里靜了一瞬,小混混們?nèi)滩蛔〉纱罅搜劬?,羅曉晨一臉不敢置信,連劉哥都嘖了一聲。 林飛羽死死盯著宋然,嘴唇極輕地抖了抖。 宋然一口氣灌了整整一瓶白酒,而后用手背隨意抹了抹嘴角,把酒瓶瓶口向下倒了倒,笑道:好酒。 第8章 所有人都呆呆望著宋然,連劉哥都半晌說不出話。 既然酒已經(jīng)喝了,那我可以帶弟弟離開了嗎?宋然淡淡道。 羅曉晨急了,嬌聲道:劉哥! 劉哥回過神來,向宋然身后的小混混使了個眼色。 宋然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自己今天本來不想動手的,但是如今看來,不動手是不行了。 電光石火間,他耳后襲來一陣細微的風聲,仿佛有什么利器破空而來! 宋然頭也不回,身體往旁邊微微一斜,身后偷襲的小混混握著一柄雪亮的匕首,跌跌撞撞往前沖去,宋然立刻揚起手里的酒瓶,毫不猶豫地給對方后腦勺開了個瓢。 砰!! 玻璃渣四濺,小混混一聲不吭地暈了過去,劉哥臉色大變,高聲嘶吼道:給老子弄殘這小子! 頓時,好幾個混混都向宋然撲來! 說時遲那時快,宋然一個漂亮的側(cè)踢腿,狠狠踢開一個高大的混混,然后他毫不猶豫地凌空躍起,整個人極其輕盈地躍過茶幾,酒瓶冰冷尖銳的破裂端,直直抵住了劉哥咽喉。 宋然垂眸看著臉色慘白的劉哥,笑道:還打嗎? 劉哥咬了咬牙,揣在兜里的手微微一動,隨著一聲輕微的咔嚓上膛聲,一道冰冷的金屬管隔著衣裳抵上了宋然腹部。 宋然瞳孔猛地一縮,這人竟然隨身帶了槍! 劉哥獰笑道:你的身手確實厲害,老子承認打不過你。可是你猜,是你更快,還是老子的子彈更快? 哪個更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算你六發(fā)子彈全部打光,我也能拉你墊背。宋然滿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心里卻迅速盤算著怎么奪槍。 劉哥咬了咬牙,又道:就算你敢跟老子拼命,那小崽子還在我手里呢,你就不為他考慮考慮? 宋然瞥了一眼縮在沙發(fā)角落的林飛羽,心中有些焦急,臉上卻沒有什么表情,他冷哼一聲,手上略微用了點兒力,劉哥脖頸上迅速流下一絲殷紅的鮮血。 劉哥啞聲道:你別胡來,不然老子就讓兄弟們廢了那小崽子! 宋然輕聲道:你廢了他,我就殺了你,不虧。 眼見兩人僵持不下,羅曉晨有些著急:你們還不快去幫忙!劉哥有槍,宋小然他不敢動,趕緊打斷他一條腿!把他的臉也劃了! 幾個小混混互相看了一眼,紛紛拔出□□,緩緩向宋然包圍過來。 宋然淡淡瞥了他們一眼,他看似面無表情,其實心里十分焦急,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倒可以放手拼個你死我活,俗話說狹路相逢勇者勝,反正別人一般沒他狠,可那小兔崽子還在旁邊,萬一 羅曉晨叫道:快上,打斷他的腿 他的聲音忽然啞了。 而后,一個清脆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姓劉的,把你的臟手從我哥哥身上拿開,否則我就挖了這賤人的眼睛。 聽到這聲音,宋然愣了愣,然后扭頭望去:小羽? 其他人也全都愣住了,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林飛羽竟然輕手輕腳地爬到了羅曉晨背后! 此時此刻,他瘦瘦的胳膊狠狠勒著羅曉晨纖細的脖子,另一只手緊緊握著一支紅酒開瓶器,開瓶器螺旋狀的金屬尖刺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距離羅曉晨的右眼珠只有一公分距離。 羅曉晨臉色刷白,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劉,劉哥,救我! 劉哥怒吼道:狗娘養(yǎng)的小雜種,你他媽把老子的人放開! 林飛羽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森白整齊的細牙:別這么吼我,我還沒滿十四歲呢,膽子特別小,你這么吼我,我會手抖的。 小羽,你宋然也有點發(fā)懵,這還是那個小心翼翼又乖巧討好的小孩兒嗎?不過,眼前的林飛羽,倒是和他在樓頂上第一眼看到的那個兇狠防備的小狼崽子,有那么七八分像了。 包廂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忽然,一陣尖銳的警笛聲劃破了夜空,樓下開始吵鬧起來。 怎么這么多警察? 出什么事兒了? 好像是有人吸毒,被舉報了? 劉哥臉色一變,如今正在掃黑除惡,他身上帶著槍,萬一被搜到可就麻煩了,想到這里,他咬牙切齒道:條子來了,今天就算了,老子下次慢慢跟你算賬。 不到半分鐘,一群混混都跑了個干凈,亂七八糟的包廂里只剩下宋然和林飛羽兩個人,宋然長長松了口氣,就在神經(jīng)陡然放松的那一瞬,一陣難以形容的眩暈感涌了上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晃了晃。 哥哥,你怎么了?受傷了嗎?一雙細瘦的胳膊急忙扶住了他。 宋然只覺得腦子陣陣發(fā)暈,胸腹間更是惡心欲嘔,倒下之前,他腦子里只有一句話:媽的,白酒一箱一箱地買,老子還以為你多能喝呢!宋小然你這個繡花枕頭,把我害苦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很多人涌進了包廂,然后他的身子陡然一輕,被抬上了擔架,耳邊是救護車尖銳的鳴叫聲,還有白大褂們隱隱約約的討論聲。 這小伙子怎么回事? 酒精中毒唄! 又是酒精中毒?現(xiàn)在的年輕人也太亂來了! 是啊,咱們江城醫(yī)院這周就收了十多個酒精中毒的,全是年輕人! 江城醫(yī)院?墜入黑暗之前,宋然迷迷糊糊地想,自己的植物人身體不就在那家醫(yī)院嗎? 一切安頓好之后,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了。 林飛羽坐在塑料小板凳上,呆呆望著病床上那人蒼白的面孔,胸口有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仿佛一顆心都揪在了一起,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搓著,又酸,又疼,又難以言說地歡喜。 這個人保護了自己。 其實,自己不過是想看看,宋然接了羅曉晨電話之后,會不會來包廂找自己,他根本就沒有想到,宋然竟然能為自己做到那種地步。 這樣毫無企圖,不求回報的關心和愛護,他在夢里都不敢奢望,畢竟活了十幾年,連母親都沒有善待過他。 病床上的人睡得很沉,纖長的睫毛密密垂了下來,嘴唇淡得幾乎沒有血色,纖細的脖頸上隱隱透出淡青色的靜脈,他看起來那么羸弱,根本不像那個在包廂里用酒瓶子給人開瓢,還拿著半個碎酒瓶狠狠抵著對方喉嚨的人。 他為了自己,喝了那么多的酒,又和人那樣拼命,他倒下去的時候,自己連心跳都停了一瞬,幾乎有種懸崖踏空的感覺。 都怪自己,自己太大意了。當時,自己去衛(wèi)生間挑釁羅曉晨之前,用走廊里的座機給附近派出所打了個電話,因為擔心警察來得太快,影響自己試探宋然,他并沒說具體的會所名字,只說酒吧一條街有人聚眾吸毒,所以過了那么久,警察才來。 可是,也正因為如此,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奮不顧身地保護,被人真心真意地關懷,是種什么樣的感覺。 那實在太美好了,就像冬夜的一杯熱牛奶,guntang地甜到心底。 哥哥。林飛羽小聲道,他頓了頓,又自言自語道,我的哥哥。 雖然已經(jīng)叫過很多次了,但這是他第一次真心實意,心甘情愿地叫出這個親昵美好的稱呼。 這是他的哥哥,是不會傷害他,不會覬覦他,只會拼命保護他的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是林飛羽一個人的哥哥。 當宋然睜開眼睛的時候,陽光耀眼生花,已經(jīng)是中午了。 他腦子陣陣鈍痛,喉嚨干渴得像刀割一樣,連聲音也發(fā)不出來,只能極輕微地呻吟了一聲:水 一根吸管立刻湊到了他的嘴邊:哥哥,水在這里。 宋然趕緊含住吸管,努力地吸著水,溫水迅速潤澤了干渴的喉嚨,他咕嚕咕嚕喝完了整整一杯水,終于長長舒了口氣,又有些不滿道:這水怎么有點咸? 林飛羽柔聲道:你昨晚吐了好幾次,又出了一身冷汗,醫(yī)生說你電解質(zhì)失衡,最好喝點淡鹽水。如果情況繼續(xù)惡化的話,就得掛吊瓶了。 不掛吊瓶,我又不是病人!想到那尖尖的針管,宋然立刻道。 那哥哥就得好好休息,多喝淡鹽水,再吃點東西。林飛羽一邊說話,一邊給宋然削了個蘋果。 他的手又穩(wěn)又快,削下來的蘋果皮薄薄的,而且一圈一圈不會斷,削完之后又把果rou切成小塊,再插上牙簽放到宋然面前,簡直賢惠極了。 這蘋果不錯,挺脆的。宋然大喇喇地享受著童工的伺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你哪兒來的錢?我所有的信用卡都刷爆了。 胖哥墊了五千塊醫(yī)藥費,又給了我三千塊應急。哥哥放心,只要和崔導簽了約,我就有二十萬片酬,就能還給胖哥了,還可以幫你還信用卡。林飛羽認真道。 你的片酬當然是自己存著,我一個有手有腳的的大男人,怎么能用小屁孩兒的錢?宋然忍不住笑了,他雖然欠了一屁股債,但從沒想過占小孩子便宜。 我不是小屁林飛羽忍了忍,轉(zhuǎn)移話題道,快到飯點兒了,哥哥想吃什么? 宋然立刻道:炸雞、奶茶、薯條。 林飛羽猶豫了一下,柔聲道:哥哥,你現(xiàn)在還很虛弱,不能吃這些,我給你買皮蛋瘦rou粥,好不好? 宋然翻了個白眼:你當我七老八十沒牙啦?沒見過我打架的樣子嗎? 他一邊說,一邊回味自己用酒瓶抵著劉哥咽喉的感覺,他真是很久很久沒和人動手了,雖然這個身體瘦弱了些,爆發(fā)力也差了些,但還是很爽。 他正在細細回味,林飛羽忽然輕聲道:對不起。 宋然不以為然地隨手揉了揉對方毛茸茸的腦袋:不是你的錯,下次小心點兒,別又被人逮了。還有,別隨便拿開瓶器懟人眼睛,以后遇到這種情況,趕緊躲到角落里,自保要緊,懂嗎? 林飛羽低著頭沒吭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臉來,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我去給哥哥買飯。 記住,不要粥,要炸雞,要炸雞!宋然望著林飛羽的背影,急忙吼道。 林飛羽離開之后,宋然無聊地翻了一會兒報紙,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原來是幾個小護士在聊天。 你剛才去哪兒了? 我聽徐姐說,那個病人家屬又來了,就過去瞧瞧。哎,監(jiān)護病房那么多植物人,很多家屬一年也就來個兩三回,像那個病人家屬那么重感情的人,真的很少見。 別裝了,我看是又高又帥才少見吧。 嘿嘿,被你發(fā)現(xiàn)了。 監(jiān)護病房?植物人?宋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對了,這是江城醫(yī)院,自己的植物人身體正好就在這家醫(yī)院! 呃,要不要去看看?別的植物人都有家屬探望,自己那具植物人身體估計沒人搭理,也不知道變成什么樣子了,多半又臟又臭。 第9章 宋然猶豫了一小會兒,決定去瞅瞅自己的植物人身體。 他鬼鬼祟祟地溜出病房,往第四住院大樓走去。江城醫(yī)院非常大,第四住院大樓在最里面,宋然查過那場車禍的相關新聞,知道自己的植物人身體就在那里。 和其他住院大樓不同,第四住院大樓門禁很嚴,有前臺和門衛(wèi),對每一位來訪者都要登記,規(guī)矩十分森嚴。 不過,這也難不倒宋然,他在大門外等了一會兒,便看見一大群烏泱泱的病人家屬,似乎是哪個富豪快不行了,一群孝子賢孫們?nèi)紒砹耍稳换煸诶锩?,輕輕松松進了大樓。 他溜到電梯旁,看了看旁邊的樓層指示牌28樓:VIP重癥病房,應該就是那里了。 宋然乘電梯上了28樓,卻在護士臺被擋住了,一個兇悍的護士大媽柳眉倒豎:你找誰?要看望病人,必須提前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