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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好久不見……”仙兒臉上掬了個淺淺的笑,隨后便再無話。 江柳柳眼觀鼻鼻觀心,猛地驚覺:仙兒好像變了。素日里她總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能看得開,甚至于江柳柳都要忘了,她也不過一介女子,也是會傷心的。當(dāng)初仙兒離開冥府之時,變王就未曾現(xiàn)身,這幾年間更是杳無音訊……江柳柳細想,這幾年間,仙兒提及變王殿下的次數(shù)似乎愈發(fā)地少了。 “咳咳!”衛(wèi)賢適時打破尷尬,朝變王恭敬施了一禮,正色道:“此間有一小鬼在此游蕩數(shù)十年,丟了前世記憶,想煩請六殿下幫忙尋了尋他的家人。” 變王將眼神自仙兒身上收回,恢復(fù)了原本的清明疏朗,微微點頭,道:“你的意思,他的家人應(yīng)在枉死城中?” “恐是如此。”衛(wèi)賢道。 變王倒沒過多盤問,隨即換來執(zhí)文書的陰官,根據(jù)生平記載不過須臾便找出了這荒園的主人。 陰官恭敬伏在殿中,朗聲道:“殿下,說來也巧,下官對這夫婦倒頗有些印象。那二人原是受刑而死,后幾十年,施邢之人壽終前往地府報道,這夫婦便可自枉死城而出,入輪回去了,可這二人偏賴著不走,說是不放心他們的孩兒,偏要等個幾載,下官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便允了。可這數(shù)十年,卻什么都沒等到?!?/br> 變王微微頷首,淡聲道:“將那夫婦領(lǐng)了來吧!” 片刻后,隨著玄于虛空的鏡像消散,遙遠的天邊投下一層亮白的光暈,光暈之下,宛若謫仙般的變王緩緩踱步而來,身后跟著兩名鬼差,鬼差一左一右押著兩只鬼魂。那二人衣著華貴,表情凄然,頸間皆縫著一圈細密的線。 變王的目光先是在仙兒身上停頓片刻,隨即才望向在場眾人。 小鬼自江柳柳身后探出頭,好奇地望向那對夫婦。 那夫婦甫一看到那小鬼,原本渾濁哀凄的眼神猛地巨震,哀嚎著就要沖上前去,卻被一左一右兩位鬼差生生攔住。 “登兒!??!登兒啊!你怎么會在這里啊,你……娘等你等得好苦啊……”婦人被鬼差拉著,整個身子癱軟在地上,哭嚎不已,旁邊的男子亦是淚水漣漣。 小鬼迷茫地看著悲傷不能自已的二人,卻很難理解他們的情緒,只是挑著眉淡聲道:“你們便是我的……家人?” 那婦人當(dāng)場如遭雷劈,幾欲昏死過去。 “當(dāng)初你們申氏一族被抄家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這孩子為何會獨自在這園中?命隕于此?”變王淡聲道。 那申老爺伏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當(dāng)年,我申氏一族受人構(gòu)陷,被判了個滿門抄斬,在圣旨下達前,我從同在官場的故交好友處提前得了風(fēng)聲,只得將登兒托于家中奴仆,令其帶著他先往山中別院暫避,待風(fēng)聲過去再尋機會出逃……”申老爺渾濁的雙目漸漸染上憤怒,“誰知,誰知這刁奴竟是個黑了心的……我原以為登兒如今好好地活在人世,誰知,他小小年紀也……”說著,便早已泣不成聲。 江柳柳心中唏噓,沉聲道:“據(jù)聞,這座別院在申氏被抄家后,也被家奴山匪洗劫一空,最后還被一把大火燒了個精光?!苯酉聛淼脑捊鴽]有忍心說出口:許是嫌棄如此小兒太過拖累,又許是別的什么緣故,結(jié)果就是,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就這么被無情地拋下了,或許都還沒有搞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便稀里糊涂丟了命。 眾人一時靜默無聲,荒園之中,只余申氏夫婦聲聲痛哭。 直哭了許久,申夫人方勉強站起身。變王朝挾制她的鬼差打了個眼色,那鬼差便悄聲退下。申夫人一步三晃地朝小鬼走去,伸出一雙顫抖的手,滿是心疼道:“登兒,來……來娘這里,娘……娘來接你了……” 小鬼仍舊躲在江柳柳身后,用陌生的眼神打量著眼前這個憔悴的婦人,絲毫不為所動。申夫人一陣心痛,又不覺垂下淚來。 江柳柳心下不忍,輕聲安慰道:“這孩子走的稀里糊涂,靈魂又在這荒園中獨自挨了許多年,一時記不清也是有的,夫人,莫要太過著急。” 申氏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在離小鬼幾步的距離時停下,目光一寸寸地細細看他。 那小鬼想了半天毫無頭緒,突然轉(zhuǎn)頭對江柳柳道:“jiejie,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連那閻羅都能招了來。不過,你可莫要以為隨便弄了兩只鬼來就能糊弄得了我。不然,你可永遠別想得到那人的消息?!?/br> “哎呦,可真是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要我說直接將他拘了的了,那人還不定是不是仇離呢,沒準是這小子空口胡謅的也未可知!”仙兒出聲譏諷道。 此話一出,申老爺身子猛地一震,忙磕頭作揖道:“別別……望各位大人莫要同這孩子一般見識,我……我自會帶他走的……” 說著自腰間掏出一只半舊的球,那球用十六塊小巧的皮子縫合而成,每面皮子上還繡著精巧花紋,縫合的邊緣處還綴著七彩的流蘇。申老爺將那球小心托在掌中,顫抖著聲音道:“登兒,你還記得嗎?這是你最喜歡的玩具,你最喜歡爹爹陪著你在園子里踢球,這球,還是你娘親手為你做的……” 小鬼的目光掃過那只球時猛地頓住了,他很喜歡玩各種球,甚至想方設(shè)法從別處得來各式各樣的球,可拿在手里總覺得差點什么。眼前這顆球,明明很舊了,可就是讓他移不開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