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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云間有座城(修真)在線閱讀 - 分卷(84)

分卷(84)

    不,或許還是有區(qū)別的。

    魔尊做不到一呼百應,謝刃卻能。

    長策學府的弟子御劍而起,共同朝北而去!那里有被狂雪冰封的凜冬城,有終日燃燒的煉劍爐,現(xiàn)在也該添一道新的封印冢。世間妖邪是除不盡的,也不必除盡,但只論妖邪、不論善惡的暴戾之徒,必須回到他該待的地方去。

    剛開始時,天上只有長策學府,過了一會兒,其余學府的弟子也陸續(xù)跟了上來。這么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御劍而行,自然引來城中百姓仰頭圍觀,紛紛猜測城外出了何事,怎么滄江會才剛開始,就好像要散場了?

    落梅生乘坐的機甲穩(wěn)穩(wěn)落在飛仙居門口,高聲道:所有人都出來!正在打盹的管事一個激靈,趕忙迎上前:主人。

    現(xiàn)在坊內共有多少傳訊木雀?

    約八千余只。

    全部取來!

    是。

    八千余只木雀,帶著八千余道訊息,黑壓壓騰空而起,東南西北,四面八方,奮勇飛往八千余座村落城池。

    似不滅的野火,迅速燃遍每一寸土地。

    銀月城中,風初止卸下寒冰重甲,老夫人看著他身上的傷痕,嘆氣道:過兩天還要去那鬼地方嗎?

    去。

    你的父親與弟弟皆已準備周全,正在等齊氏那頭的回復,估計就在這幾天,我看你最好還是待在家中,至于蠻荒斬妖的事,找個借口,能拖就拖。

    兩人正說著話,窗戶上突然就落了只木雀。

    老夫人認出燙?。猴w仙居?他們又在廣發(fā)什么消息。

    風初止抖開信紙,大致掃完之后,抬頭道:不必再等齊氏了。

    老夫人不解:為何?

    風初止重新穿好重甲:這一戰(zhàn)怕是要提前。

    錦繡城,齊雁寧盤腿坐在高亭上,看著眼前忙碌的工匠們,側頭問:兄長,你說這房子猴年馬月才能建好?

    拖著,最好能拖到下一個猴年馬月。齊雁安道,拆了建,建了拆,既顯得咱們正在誠心反思,還能一直有事可做,否則一閑下來,小心被派去蠻荒和風氏搭伙。

    齊雁寧頭疼:要死。

    呸,要死的不是我們,而是寒山金殿那群人。齊雁安手中轉著劍穗,不過你放心,我們和風氏都已做好準備哎,這什么東西。

    飛仙居送來的。齊雁寧懶得拆,如此廣發(fā),八成又是要天材地寶,煩。

    齊雁安拆開之后,用余光一瞥,大笑道:走!

    齊雁寧莫名其妙:啊?

    她被他拖得一路踉蹌,口中還在問:到底又吃錯什么藥了?

    臨江城,璃氏最近也是一片凄風涼雨。

    其實按理來說,他們一不像風氏風頭最盛,二不像齊氏奢華無度,家中子弟既愛讀書又斯文儒雅,房前屋后處處種空谷蘭草,看著低調簡樸極了,是算不上出頭椽子的,但架不住璃韻太陰陽。

    他忍了差不多兩年,第三年實在忍不下去,當眾大肆譏諷了一回閑鷗宗,然后就話匣子就徹底被打開,滔滔不絕的,如一把發(fā)瘋飛劍在寒山金殿無差別橫掃,掃得白蘋面目漲成豬肝色,幾欲昏厥,也掃得璃氏全體頻頻被罰閉門思過。

    思過就思過吧,正好清閑,但能不能不要讓大家抄狗屁的《曜雀大殿經(jīng)》?這是什么東拼西湊的鬼東西?怎么敢有人在璃氏面前咬文嚼字,賣弄才學?

    也幸虧飛仙居的木雀來得及時,否則璃韻可能會當場氣死。

    漁陽城的大明宗內,譚山曉正靠在樹上,看著遠處的落日出神。

    哥。譚山雨站在樹下叫他。

    譚山曉聽若無聞,連一聲都懶得應。

    譚山雨又喊了兩聲,見他依舊沒有反應,只好祭出殺手锏,清清嗓子道:瓊玉上仙!

    閉嘴!譚山曉果然上鉤,飛身落下一把捂住弟弟的嘴,力度之大,堪比耳光,你好端端的,突然叫上仙做什么?萬一被旁人聽到怎么辦。

    譚山雨揚起手中書信,呼吸困難地說:飛仙居送來的。

    距離春潭城最近的鸞羽殿,是最早接到消息,也是最早動身的一批人。短短幾年,金泓已經(jīng)從當初握不穩(wěn)劍的浪蕩公子,變成了能獨當一面的少年家主,腰佩滅蹤,肩挑責任。

    還在山洞中裝模作樣苦守書卷的崔望潮也抓住了一只木雀,粗略一掃,簡直狂喜亂舞,再不看書了,一拍屁股就往外跑。

    秦淮城中,柳辭醉正在盯著半空中的灰色紙鳶,突然就聽丫鬟喜出望外地在叫:小姐,小姐!

    咋咋呼呼的,又怎么啦?

    謝公子和瓊玉上仙,他們殺了白蘋,往凜冬城去了。

    柳辭醉丟掉手中的線軸站起來:真的假的?

    真的,當然是真的。不止是他們,還有長策學府,長策學府也回來了,大家一個都不缺,老爺說我們也要哎,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不等了,快點!柳辭醉握緊佩劍,咱們也去凜冬城!

    以及其余宗門,其余修士,其余許多人,先是各自奔赴,再共同匯聚成狂風與海。

    大風呼嘯,大雪飄灑。

    寒冷的空氣將人們的呼吸變成霜,這里本該是最死寂無聲的存在,此時卻因為一樁大事,而變得聲音鼎沸起來。

    煉劍爐懸浮在半空中,當中燃熊熊烈火,火間隱隱浮著一把通體赤紅的長劍。煉劍爐周圍,鑄劍師們御劍穿梭,都在為最后一次淬火忙碌做著準備。當年的燭照是取煌山為鐵,而這把新的劍,則是用了比煌山更為堅固的八荒大礦。

    曜雀帝君對這把劍也極滿意。燭照舊劍當眾自斷,是他第二次感受到難堪,而第一次,是謝刃的叛逃,不過如今有了新的劍,一切便能從新開始。想到這里,他甚至難得反思了一下,反思為何在一開始時要對燭照報以希望,與邪弓同體共生,明顯不值得信任。

    只是將來又要尋誰,來接過這守護眾生的重擔呢?曜雀帝君舉目望向四野,眉頭微皺,想不通這偌大的修真界,為何竟無一個可用之人。

    既然找不到,那就繼續(xù)由自己守著吧。曜雀帝君抬手招過一名鑄劍師,問道:還需多久?

    鑄劍師答:不到半柱香,帝君此番以心血淬火,定能得一把絕世神劍。

    燭照同樣是本座以心血淬之,本該令天下萬妖聞風喪膽,只可惜曜雀帝搖頭,誤入歧途,還不知悔改。

    鑄劍師道:八荒劍比起燭照劍,威力更甚,對付起謝刃的逍遙劍,就更加小菜一碟。

    曜雀帝君緩步踱至爐邊,看著長劍逐漸退去紅光,正欲伸手去取,余光卻掃到天邊一片陰霾。

    或者說得更準確一些,不是陰霾,而是一群人。

    鑄劍師們紛紛變了臉色,曜雀帝君轉過身,一字一句道:謝刃。

    站在最前方的不止謝刃,還有風繾雪,往事割出的深深傷口已經(jīng)愈合,往事留下的恐懼也已經(jīng)被明月島上的大風吹散,重新活過來之后,他再也不會怕了。

    人海接云海,遮天蔽日,千萬修士不斷從地平線的另一端涌出,像是永遠都不會有盡頭。

    第107章

    對于謝刃與風繾雪的出現(xiàn),曜雀帝君其實并不意外,因為在他的理念中,妖邪皆有一身反骨,一旦得到機會,總會想方設法將世間鬧得天翻地覆,邪弓邪劍自然不例外。但跟在兩人身后的龐大隊伍,卻是預料之外的,曜雀帝君的臉色逐漸陰沉,他目光橫掃過眾人,問道:這是何意?

    帝君。齊雁安道,九嬰之后,天下已無大妖。就算沒有金光巡邏使,沒有萬座降妖塔,修真界也會一樣風平浪靜,諸事安寧。

    你覺得天下已無大妖?曜雀帝君的視線落在謝刃與風繾雪身上,本座卻覺得大妖仍在。

    這世間萬物繽紛,各個皆不相同,是妖是邪,是善是惡,豈由你一張嘴說了算。風繾雪皺眉看著他,若說數(shù)千年前,神州大地處處生亂,你忙于斬妖來不及仔細分辨,倒也罷了。可如今四海升平,寒山金殿在面對妖邪時卻依舊格殺勿論,全不查他們曾經(jīng)做過什么,沒做過什么,如此暴戾獨斷,竟還不知反思。你覺得我與阿刃是妖,我反而覺得你才最應該消失在天地之間。

    曜雀帝君大怒:煌山之鐵至純,竟煉出

    煌山之鐵至純,的確不可能煉出歹毒妖邪,我與阿刃也并非妖邪。風繾雪打斷他,不過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修真界會如何選,而此時的千萬人海就是答案。

    在曜雀帝君四周,也有大批修士,他們大多來自依附于寒山金殿、依附于閑鷗宗的宗門,此番原本是想風風光光恭迎新劍的,卻不想會撞上這劍拔弩張的大場面,一時都震驚萬分,站在原地面面相覷了一陣,總算猶豫著聚在了一起。

    曜雀帝君將尚未退盡赤紅的八荒劍招至手中,又問了萬人一次:所以你們已經(jīng)做好決定,要與這對妖邪共同赴死?

    風初止拔劍出鞘,在他身后,萬道劍光錚鳴融雪光。

    所有人都無聲握緊了劍柄。

    謝刃道:修真界已不是當年那個修真界了。

    當年的修真界,只有妖邪,如今的修真界,除了妖邪,還有一群受妖邪蒙蔽的狂徒,的確不同。曜雀帝君道,但不同亦無妨,本座自會讓你們知道,什么是做錯事的代價。

    隨著他的話語,八荒劍身逐漸被金光環(huán)繞,無形力量震得煉劍爐也東倒西歪,最后轟然倒向另一邊,積雪被砸出深坑,火星伴著炭火,與鐵水一起沖向四周,引來一陣sao動。

    風繾雪一劍引出暴雪,卷疾風飛掠過四野,將曜雀帝君身后的修士沖得向四處散去,其余宗門也順勢攻上前,雙方很快就鏖戰(zhàn)在一起。謝刃劍身燃起紅蓮似火,裹千鈞之力沖破金光陣法,人也飛至曜雀帝君眼前,引得后者越發(fā)震怒:好,很好,這本事還是我在寒山時教于你的。

    在寒山時,我也是真心感激帝君。謝刃與他對視,但這戰(zhàn)終難免,不止是為了阿雪,也是為了修真界。帝君當初曾說要我接過重任,繼續(xù)護蒼生安穩(wěn),那現(xiàn)在,就請將蒼生交予我手中。

    花言巧語,不足為信!曜雀帝君怒斥,如今雪野焚烈焰,便是你與那張妖弓的歸宿!

    天邊黑云滾滾壓來,雷鳴自九霄傳出,像是下一刻就要砸垮整座凜冬城。

    大風卷起粗糲的雪砂,在每個人眼前都豎起了一道模糊的屏障,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寒刃撕裂。廝殺聲中,長劍碰撞不絕,不斷有鮮血噴濺,先是融入雪中,再被急速凍成紅色的冰。

    冰天雪地中的對決,似乎總要比春暖花開地更多幾分慘烈,有一種再無回頭路的決絕悲壯。旁人自不必說,就連崔望潮也勇猛至極,他在彌天大雪中,將一把浮萍劍揮得所向披靡,可能是心中確有萬丈豪情,也可能是因為看到了心上人。

    柳辭醉與齊雁寧共同為戰(zhàn),修真界最漂亮、最出名的兩位姑娘,一個身穿綠裙,一個身穿藍裝,她們英姿颯爽行于風間,劍挑殘雪,腰若柔花。

    一群金光弟子看準機會,一擁而上將譚山雨團團圍住,眼看寒光已逼至眼前,譚山雨倉惶欲躲,金光弟子們卻已慘呼著倒在地上。滅蹤劍飛回金泓手中,他疾步上前,將譚山雨一把拎起來,自己又掉頭去了另一邊。

    風初止、齊雁安與璃韻共同御劍去幫謝刃。此情此幕,在眾人合力對戰(zhàn)九嬰時也曾出現(xiàn)過,被濃黑煞氣控制的記憶至今還無比清晰,那時所有人都因曜雀帝君的重生而歡欣鼓舞,以為會迎來全新的時代,誰又能料到呢,只是短短數(shù)年,事情居然會發(fā)展到這種詭異地步。

    曾經(jīng)萬分崇敬的金光帝君,假光偉正義之名,將嚴苛準則與殘酷懲戒鋪滿了整個修真界,蠻橫斬斷了所有的煙火喧囂,一夜之間,愛恨癡纏皆不重要,重要的唯有斬妖。歡笑聲如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與永無休止的任務。流傳最廣的一則調侃,以前漏夜前往亂葬崗,生怕遇到妖邪,現(xiàn)在呢,生怕遇不到妖邪。

    安全是安全,被裝在悶罐中的安全。

    風初止曾與齊雁安分析過,這種對斬盡天下妖的狂熱執(zhí)念究竟是因何而起,后來得出結論,曜雀帝君在身亡時,九嬰雖死,但修真界依舊是混亂的,所以他其實并沒有等到理想中的天下太平,而這份殘缺遺憾也化為精魂,與大雪一道,在他身上壓了整整數(shù)千年,重生之后,自然要繼續(xù)未盡大業(yè)。

    曜雀帝君立于半空,看著眼前并肩的謝刃與風繾雪,也看著越來越多的、正在趕往此處的人。除了風初止、齊雁安與璃韻,還有月映野與木逢春,以及長策學府一眾弟子。

    那些依附于寒山金殿的宗門,在這場對戰(zhàn)中沒有占到任何優(yōu)勢,很快就被解決得干干凈凈,而所有人在解決了手頭的麻煩后,幾乎都會奔赴聚集到謝刃身邊。

    謝刃問:如今你仍覺得自己沒有錯嗎?

    曜雀帝君道:本座錯在煉出邪靈,錯在沉睡太久,以為天下仍有秩序,卻不料修真界竟會混亂荒謬至此!

    謝刃暗自搖頭,再不多言,一劍引出萬丈紅蓮!

    烈火與金光轟然相撞,驚雷裹著閃電鋪滿天穹,風自四面八方騰空而起,吹得萬物無序。風繾雪長劍帶起寒冰,化為萬千利刃破開金光,其余人亦使出畢生靈力,在幾乎睜不開眼的狂雪中,將劍鋒對準了同一個人。

    靈焰并沒有融化冰層,反倒輕柔與雪纏繞,再一寸一寸地吞噬著金光。曜雀帝君握緊八荒劍,欲將眾人震開,卻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受到了壓制對方的陣營里有一股極為邪佞的力量,如青云壓頂,任憑曠野大風亦難吹散。

    而能擁有這股力量的,曜雀帝君緊緊盯著謝刃,目光越發(fā)陰沉。

    風繾雪道:你的手在發(fā)抖。

    曜雀帝君面色微變,額頭也沁出汗珠,他不知道這算不算謝刃的計謀,先以紅蓮烈焰壓制金光,再引眾人合力包圍。但即便是計謀,自己也應當能輕易扭轉局勢,對面只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即便有了燭照劍魄,即便燭照劍魄在自己身故后,又多修煉了數(shù)百年也不該,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