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頁 第44節(jié)
教學樓與輔導(dǎo)員辦公室的距離并不遠,十分鐘的路程。這會,路上基本都是買完飯回寢的學生。 “不會吧真的是她?” “這照片都拍得一清二楚,你覺得呢?” “我去平時根本看不出來啊,這么浪!” “拍照片的人也太惡心了吧?!?/br> 耳邊是竊竊私語的交談聲,凡是經(jīng)過或者迎面而來的人基本都拿著手機,面上驚詫又興奮地和同伴交談。 察覺到那些交錯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翟迎的步伐也放慢了許多。 她捏著書包的帶子,不經(jīng)意間的一次抬頭,恰巧和旁人望過來的視線撞在一起。那人慌張地眨了眨眼睛,欲蓋彌彰地低下頭。 心中有不好的預(yù)感油然而生,翟迎收回視線,沉默地加快步伐走向目的地。 敲了門,應(yīng)聲而進。辦公室內(nèi)只有輔導(dǎo)員張燕芬一人,像是特意清過場一般,專門等著她。 看到她,張燕芬前一秒還皺著的眉稍稍舒展,意味深長地招了招手,聲音是聽不出的沉悶: “來,過來。” 翟迎走近,站定在辦公桌的前面,乖巧地喊了聲老師。 張燕芬看了她許久,水筆在手中轉(zhuǎn)了又掉。桌上還攤著一堆入黨的資料,顯然是工作沒做完就把她喊了過來。 思及此,翟迎張了張嘴,想要詢問事由,便聽到前方傳來極為平靜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翟迎,官博上的照片學校已經(jīng)給撤下來了,目前除了學校同學,沒多少人知道?!?/br> 翟迎一愣,脊背發(fā)涼,有些不敢確認地開口:“什么照片?” “你還不知道嗎?” 辦公桌前的女人仔細端詳著,似在判斷她這副反應(yīng)的真假,神色復(fù)雜地問她。 翟迎見輔導(dǎo)員將電腦稍稍推向她這一側(cè),下意識地傾身過去,溫聲解釋:“我手機落在宿舍了,剛剛一直在考試。老師,是發(fā)生……” 話音戛然而止,梳著馬尾的女生面色蒼白地看著屏幕上的內(nèi)容。 耳邊嗡嗡作響,她不敢看輔導(dǎo)員的眼神,雙眸震驚地盯著照片上的自己,垂落在身側(cè)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緊攥住裙擺。 辦公室內(nèi)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靜,翟迎整個人都在發(fā)抖,仿佛所有的力氣都在一瞬間被抽空。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是什么?” 張燕芬摸不準她的意思,板著臉肅問:“你問我?我倒是想問問你這是什么?” 是什么? 雖然她只看過短短幾眼視頻的內(nèi)容,但是這個背景一眼就能看出是從視頻中截的圖??桃馓袅四猩尺^去的時間,將所有的重點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引導(dǎo)錯誤言論。 張燕芬用筆尾在屏幕上敲了敲:“這照片上的,是你吧?” 見女生沉默,她篤定了。 想起被團委炮轟批評的無言,女人的火氣也有些大,將筆往桌子上一扔:“翟迎,你怎么回事?這樣的照片流傳到網(wǎng)上,先不說你的私生活混亂這一點,于學校也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你覺得這樣的行為是個很好的表率嗎?你是政法大學的學生,不廉潔正風就算了,還給我整這些幺蛾子,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翟迎被吼得羞愧地低下頭,不知所措地絞著手:“老師,不是這樣的?!?/br> 大概是被氣得不輕,張燕芬向后靠在辦公椅里,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行,不是這樣的。那你給我說說是怎么回事?” 翟迎語無倫次地想要組織措辭,到最后只是無助地一句概括,言簡意賅:“我,我被強/jian了?!?/br> “什么?!” “他們下藥輪/jian了我,我報警了,所以他們就把視頻截圖放到網(wǎng)上,落井下石網(wǎng)暴我?!?/br> 事情轉(zhuǎn)變得太過突然,張燕芬錯愕地瞪大眼睛,想起前幾天的事情,問:“于灝然同學被警方帶走是你報的警?” 對方落落大方地承認:“是。” 女人擰眉,有些煩躁地皺了下眉。 于灝然情況特殊,被警方帶走這一事本就很棘手,校方明確提過很多次要先壓住消息,結(jié)果事情的起火端竟然是發(fā)生在自己班的學生身上。 于灝然這一號人物在當初入學的時候,學校已經(jīng)多方打點過很多老師。側(cè)面意思就是沒事最好不要招惹,該忍就忍,別為了一時意氣用事,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想起去年孫璨的事,張燕芬有些不耐地皺了下眉。 她本來就不喜歡惹事生非的人,平日里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孫璨當初來找她的時候,透露了想要報警的心思。知道對方是于灝然,她第一時間就和學校報備了。 后來校方傳達的意思就是穩(wěn)住學生的心情,千萬別鬧到人盡皆知,不然不好交代。 至于這個交代是給社會還是給某些權(quán)利滔天的人,就是她自己的參謀了。 所以之后張燕芬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孫璨的詢問,到最后大概是于灝然那邊給了點壓力,學生也被勒令退學了。 雖然現(xiàn)在想起來覺得很對不起孫璨,但是她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自己的利益和一個不相關(guān)的人掛鉤,她根本不會過多猶豫就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 同樣的事情再次發(fā)生,翟迎事先不知會她直接報了警,先斬后奏。 只要一想到自己兢兢業(yè)業(yè)維持下來的工作可能會因為這件小事丟掉,張燕芬便忍不住想要把怒氣發(fā)泄到眼前人身上,厲聲道: “翟迎,你有想過報警的后果嗎?” 女生抬起頭來,漫過水意的雙眼映出她此刻兇狠的模樣。 “發(fā)生這種事你為什么不第一時間找我和學校商量?先不說你冒然報警的行為會給我還有學校造成多大的麻煩,光這種事情說出去對女孩子影響有多不好你心里難道沒點數(shù)嗎?你覺得同學和網(wǎng)上的那些人會怎么看你?” 翟迎一愣,本來以為會等到老師的安慰和理解,卻沒想到會是這般迂腐自私的話。 她抿了抿唇,強忍著淚意,啞聲道:“老師,我才是受害人。這件事明明就是他們的錯,我憑什么要選擇息事寧人!?” 張燕芬被她反駁得有些站不住腳,陰狠的視線緊緊盯著眼前的小姑娘。 她穿著白色的雪紡長裙,腰帶的設(shè)計將她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勾勒得一清二楚。那張白凈的臉上即便粉黛未施,也擋不住天生麗質(zhì)的姣好容顏。 此刻,女生漂亮的小鹿眼凝集了許多情緒,無辜地看著她。 想起自己失敗婚姻的結(jié)局,那個插足的女人也是裝出這般模樣讓自己的丈夫心軟,半點不顧夫妻情面打了自己一巴掌。 臉頰的火熱仿佛還猶在昨日,張燕芬厭惡這樣的表情,積壓已久的怨恨混雜了理智的情緒,只想肆意發(fā)散。 她看著年輕漂亮的翟迎,心底有說不出的厭煩:“所以我之前和你們說了多少次,要保護好自己。大學一門心思學習,別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現(xiàn)在好了,教訓來了,你就不能反思反思自己嗎?” 似是聽到了什么荒唐的話,翟迎竟破天荒地笑了。是失望,也是自嘲。 她的最后一絲堅持蕩然無存,曾經(jīng)那些自我安慰的舉止和想法在這一刻顯得蒼白無力。望著女人怒不可遏的眼神,心中的委屈和憤怒全盤拖出。 “管教一個學生,本就是學校的責任!校園風氣不正,也是學校的失職!” “怎么就成我一個人的錯了?” 女生的聲音那般溫軟,一字一句,不掩其中無盡的絕望。 “我知道您是怕?lián)熑?,怕被于灝然報?fù)!可是老師,您也是女人!您摸著良心說說看這件事我到底有什么錯?!” 張燕芬:“你怎么能這樣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情你讓我怎么想???” “張老師!” 潤過淚水的眼眶紅紅的,睫毛撲扇的同時還夾在這濕漉漉的涼意。翟迎努力忽視掉臉上guntang的淚珠,拔高音量: “在您管教我之前,請教好那幫畜生!” “我穿裙子是為了自己好看,我就是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br> 女生的眼瞼輕顫,捏著裙邊擲地有聲: “這是為了我自己,不是為了給誰看!” 氣勢洶洶地吼完最后一句,翟迎第一次不想禮貌地說聲再見,直接轉(zhuǎn)身離開,連一個眼神都不屑于分給身后人。 校園的道路沒有任何一刻比現(xiàn)在還要如履薄冰,她低垂著眼眸,緘默不語地走著,無聲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指點。 每個人都是審判官。 他們總是不過問不深入,直接把她釘在死刑架上。 真是可笑。 嘴上說著不怕流言蜚語和謾罵,實際上對這些,她根本做不到熟視無睹。 他們鄙夷嫌棄的眼神,他們不加掩飾的嘲諷和數(shù)落,還有那些不堪的言論,都如同海浪般無情地涌來,盡力地想要把她卷入海底,無力反抗。 是她忘了。 自己其實并沒有那么勇敢。 是她忘了。 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和簡律師一樣。 - 同一時刻,簡清正在省廳找鄭樞燁。 辦公室內(nèi),鄭樞燁端坐在辦公桌前翻了翻審訊記錄,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眸看了眼旁邊的女人:“于灝然的律師最近一直在準備材料往警局跑。” “取保候?qū)???/br> 簡清一語點明,說出口之后又緊接著笑了聲,溢滿不屑:“想都別想?!?/br> 瞧見她眼底的嘲諷,鄭樞燁轉(zhuǎn)了下旋轉(zhuǎn)椅,面朝她,長腿輕觸了下她的椅腿:“你之前說的另外幾個人,我們?nèi)W校查了那天的監(jiān)控。” “為首持有視頻的那個男生叫韓旭陽,和于灝然一樣都是富二代。我們傳訊過了,沒有發(fā)現(xiàn)視頻?!?/br> 聞言,簡清沒什么情緒地晃了晃雙腿,一點也不意外:“我猜到了。對方律師又不是傻瓜,這么絕對性的證據(jù)該解決得當然早解決了,難不成還留著給我們當把柄?” 鄭樞燁笑了笑:“你說的也是。” 話落,他看了眼依靠著旋轉(zhuǎn)椅的小姑娘。她今天難得穿了件米白色的休閑西裝外套,不如平日里的攻氣逼人,依舊干練卻不失柔和。 思及此,鄭樞燁也不藏著掖著,直問:“你今天不是從律所過來的?” 簡清正在刷手機,點開紀梵的微信開始打字,敷衍著應(yīng)了一聲:“嗯,我今天休息,從家里過來的?!?/br> 竹間三點青:【紀檢,我想了下,這次還是刑訴民訴分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