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臣(重生) 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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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練師渾身一震:這世上的重生之人,竟然不止她一個? 確實(shí)。這重生之法,又不是被周泰壟斷的;就算周泰掌握著這批方士資源,也沒有道理只復(fù)活步練師一個人。 猝地,一道明燦的火花,從步練師腦海里跳閃而過。 不知是命中注定,還是鬼使神差,或者就是女人毫無道理的直覺。步練師看著黑影的眼睛,牙齒到舌尖迸吐出三個字: “是周玙?” 由此,魑魅行街,魍魎盈道,好戲開場。 · · 黑影臉色突地一變,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他的脖頸之上,亮起了一道細(xì)細(xì)的血線。 像是女子在紅箋情詩上,用朱砂筆圈下的一道眉批。 黑影的脖頸像是被利刃切開的豆腐,沿著這道血線平滑地相互錯開,最后頭顱咚然一聲墜落在地! 一道人影從天花板上一躍而下,好似一道脫穎而出的月光,又像是一股卷地而過的狂風(fēng)。他一劍颯颯然掠出去,劍氣砭膚,殺氣刺骨,血濺如泉! 其余黑影大驚失色,紛紛亮出兵器,好似一渦漆黑的狂流,朝著來人一擁而上! 千千萬黑影之中,來人是唯一的白。他翩然起勢,近乎寫意,仿佛是畫匠寥寥勾出一筆遠(yuǎn)山嵐黛,禪意、寧靜、淡涼,像是一聲被山風(fēng)吹去的嘆息。 這是步家劍,“春風(fēng)詞筆”。 茶館酒肆里還有許多傳說,這步九巒年輕的時候,也曾經(jīng)是鮮衣怒馬的俠客,一劍專斬不平,一鞘鳴盡冤屈。步相大德,積厚流光,因此這漫遍北方的情報(bào)網(wǎng)絡(luò),直至步練師這一代仍舊管用。 步練師的祖母是出了名的悍婦。據(jù)說這位奇女子提刀上馬跑了幾千里,追上步九巒和他大戰(zhàn)一場;步九巒被自己老婆打得滿地亂爬,從此浪子回頭,不做天涯客,只為朝中臣。 祖母有命,步家嫡系,禁止習(xí)武。春風(fēng)詞筆就此失傳,到了步練師這一代,就愈發(fā)的丟人起來??蓱z天見,步練師除了會玩點(diǎn)鳥槍之外,連劍都不怎么會拿——若她有步九巒當(dāng)年的身手,也不至于被薄將山欺負(fù),也不會懷上窈窈了……咳。 滴答答—— 簌簌的血色驚擾了棲息在來人身上的月光。躁動的流風(fēng)吹卷起他寬大的袍袖,漫卷成冷白色的流云滾霧;此人像是從詩篇中走來的仙人,縹緲飛天,悠容淡逸。 千鈞殺氣狂漫在呼嘯來去的猛風(fēng)里,周瑾靜靜地站在血與死的正中央,劍身纖細(xì)不過二指寬余,靜靜地釀出一泓人血的紅意。 如今春風(fēng)詞筆的傳人中,翹楚乃是九殿下,吳王周瑾。 · · 先前周瑾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在戚英面前打滾撒嬌耍賴,死活都不愿意學(xué)戚家槍法。 步練師也頗為好奇:“這是為什么?” 戚英怒道:“他就是覺得耍槍不俊!” 步練師大怒:“周云瀟,你放屁??!” 你看看周琛在校場的樣子,連路邊的螞蟻都要說一聲英??! 但周大寶寶就是覺得不?。骸安宦铮宦?,不學(xué)嘛!” 戚英最煩男子漢大丈夫,天天嚶嚶撒嬌,拎起竹條就去抽他。周瑾哭得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寧死不從,頗有氣節(jié),最后鬧到了周泰面前。 周泰覺得十分之離譜:“那瑾哥兒覺得什么最???” 周瑾扭捏道:“劍乃百器之君,瑾兒要學(xué)劍法!” 周泰龍顏大悅,大手一揮,圣旨一下: 薇容,去,把你家的春風(fēng)詞筆教給我兒。 步家嫡系雖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但旁系卻出了很多劍法大家。圣旨頂在頭上,步練師也只能捏著鼻子,給周瑾好一番安排。 本以為這廢物點(diǎn)心學(xué)上三天就會哭著打退堂鼓了。結(jié)果周瑾還真學(xué)出了個名堂,眼下的劍影好似溪水潺潺,又像飛霜凜凜,他性格平和,劍更是安靜,收割下人的性命時,溫柔得像是好一聲嘆息。 果然是上京最俊的劍。 · · 叮叮叮叮叮?。。?/br> 一陣燦金色的暴雨傾窗潑入,那是一根根細(xì)如密發(fā)的金針,能夠直接穿透人的血rou,留下一道貫穿的血洞來! 幾個黑影當(dāng)場變成了篩子! 這是先前跟隨在周瑾身邊,打扮成小書童模樣的絕頂高手;也是陪著戚英入宮的貼身婢女,戚家暗殺部隊(duì)的翹楚,“八重櫻”。 八重櫻猝地開口,居然是道清脆嬌甜的女聲: “末將來遲!” “好jiejie,你還知道來!本王都要死了!”周瑾慘叫,“打不贏了,人太多了,你快帶著令公,撤撤撤撤撤!” 步練師悚然一驚: “等等!” 瓔珞還在櫥柜里—— · · 一聲女孩的尖叫響起,一道黑影拽出了瓔珞,反而向窗外逃去! 步練師瞳孔驟然一縮,瓔珞若是被活捉,這件事的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必須得立刻阻止?。?! 八重櫻和周瑾都被幾個身手不凡的黑影糾纏住了,哪里抽得出身去救瓔珞? 眼下身邊壓力最小的,反而最弱的步練師! 步練師當(dāng)機(jī)立斷,立刻行動。她被釘在了椅子上,□□就是大出血,她還沒有這么蠢;但這個距離不算太遠(yuǎn),在長樂三年造的范圍之內(nèi),她就是所有人的爹! 步練師腳尖向上一挑,長樂三年造被踢得騰空,步練師正好伸手握住了它。壓眉、凝神、瞄準(zhǔn),步練師做得一氣呵成,所有人和事都在唰然遠(yuǎn)去,只剩下了眼中鎖定的目標(biāo)! 砰! 銃聲大作,勢若驚雷,企圖擄走瓔珞的黑影,被步練師一銃打碎了腦袋! 黑影應(yīng)聲死去——然而這姿勢太寸了,他已經(jīng)跑到了窗口,這會兒陡地暴斃,瓔珞便尖叫著摔出了窗外! 步練師大怒道: “薄止,你要看戲看到什么時候?!!” · · 瓔珞尖聲慘叫,臉色煞白,她根本不會武功,這么摔下樓就是個死! 然而一道人影飛身而上,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她;來人身法如電,輕功卓絕,穩(wěn)穩(wěn)落在樹杈上時,樹枝抖都沒抖一下,還真像只靈巧輕盈的猴兒。 沈逾卿。 是沈逾卿! 瓔珞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他。 你……你來救我啦? 沈逾卿倒沒看瓔珞。他回頭和薄將山對了一個眼神,似乎是得到了后者的首肯,向著身旁的人寒聲下令: “——?dú)??!?/br> · · 天高皇帝遠(yuǎn),此處不是天子腳下,薄家瘋?cè)嗽哼B人都不用裝。 沈逾卿親自帶隊(duì)清場,摧枯拉朽,風(fēng)行草偃。黑影中的高手被步練師帶的人手消耗了一番,又被周瑾和八重櫻折騰得左支右絀;眼下薄家瘋?cè)嗽阂怀鰣?,事情就向著切瓜砍菜的方向發(fā)展,這些黑影都是個中好手,如今倒像是排隊(duì)送菜。 步練師坐在太師椅上,目光冰冷,滿臉陰沉,她的視線穿過了廝殺,直直地掠到了百步之遙,那道悠閑淡然的身影上: 薄將山也看見了她,笑著向步練師舉起酒盞: ——喲,早啊。 步練師笑得咬牙切齒: 薄將山,你是狗。 這個局,不難猜。只是步練師忙于破案,就算知道是坑,也要往里跳罷了。 薄將山應(yīng)該是寫了兩封密信,一封給步練師。步練師急于突破春榜一案,拿到游驚霧的線索,肯定會著手展開調(diào)查;而這調(diào)查的人手,越親近越好,越可靠越好。 因此,步練師多半會親自去,而且?guī)系膸褪?,也是千尊萬貴的大人物。 ——而薄將山這第二封密信,則是寄給了太乙李氏?。?/br> 太乙李氏知曉游驚霧已被找到,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索性先下手為強(qiáng)。于是李家在晉州做局,方便步練師調(diào)查,一路把步練師一行人,引到這槐安堂來……再派出一干好手,殺人滅口,銷尸匿跡! 那為什么薄將山,知道是太乙李氏干的呢? ——因?yàn)檠哉龘?dān)任主考官,便是李皇后和太子妃一起吹得耳旁風(fēng)。這兩個女人還不知道,自己這點(diǎn)小小的私心,這點(diǎn)對言眉的惡意,反而會出賣自己的家族,招來滅頂之災(zāi),招來塌天大禍! 現(xiàn)在薄將山賺足了理由: 意圖戕害皇嗣,殺害重臣,太乙李氏,其罪當(dāng)誅! 第44章 高樓塌 李家倒臺 黑云壓城, 白月破瘴;風(fēng)聲蕭索,馬蹄嗚咽。 薄將山靜靜地站在遠(yuǎn)處,狂風(fēng)里好似一尊不動佛。他的眼前是熊熊燃燒的客棧, 強(qiáng)弩之末的黑影,毫無懸念的圍殺。 鮮血、慘叫、尸體,熱鬧地濺得滿地都是, 繽紛地鋪在他的腳下。 薄將山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切,眼睛里呈出一派興意闌珊的慵懶。自從步練師帶著窈窈離開后,他身上的人味兒是越來越淡,到最后一切又恢復(fù)了原樣:步練師還是神壇上的佛, 薄將山還是陰曹里的鬼。 ——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居然在一個被窩里廝混過,真是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