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徐云騫擦拭嘴角血跡,不太想讓年先生擔(dān)心,道:您來了。 年先生冷言冷語:吐血了?我還以為你要辟谷飛升。 徐云騫: 年先生對徐云騫來說亦師亦友,徐云騫上正玄山時年紀小,江沅放心不下,年先生總是替夫人上山看看自家小少主,他們沒有什么主仆之分,徐云騫一直把他當長輩看。 年先生年紀大心也軟,嘆了口氣,問:多久了?徐云騫這個德行明顯已經(jīng)病入膏肓許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 徐云騫道:一年。他修煉九落決在一年前停滯不前,再這樣下去他守不住道心,十有八/九會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說不定還算好事,更糟的是武功全廢或者氣絕而亡。這事兒除了他沒有任何人能幫得了自己,連王升儒來了也沒用,何況是年先生。 斬斷跟顧羿的關(guān)系,對顧羿來說是好事,對他來說亦是,正玄山所有功夫都求一個無欲無求,武道巔峰路很苦,容不下什么兒女情長。 年先生摸了摸徐云騫的脈門,真氣紊亂,徐云騫從小功夫就遠超同齡人,照看這位小少主這么久,沒見過他這么虛過,徐云騫如今外強中干,外表看去毫無破綻,內(nèi)里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 年先生想發(fā)火,對著他這副殘缺病體也無處發(fā)泄,道:就你這樣還要上天樾山?以徐云騫目前的功夫來說,何止是挑戰(zhàn)天下十大楚九邪,一不留神能把自己玩死。 徐云騫道:上山才能活。 以他現(xiàn)在的情況,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如若再停滯不前,他就真的廢了。 年先生一時無語,徐云騫把自己逼到什么境地里去了,道:善規(guī)教的宣竹在山上等你。 這不是假消息,當時年先生在半路遇到了富貴樓的伙計,宣竹上山是真的,善規(guī)教與徐云騫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如同陰魂不散,如今又纏上來。 提到善規(guī)教,徐云騫眼神更冷了些,道:所以更要去。宣竹已經(jīng)盯上顧羿了,徐云騫不去,到時候去送死的就是顧羿。 他如今走了才好。 年先生想了想,徐云騫和徐莽的脾氣一脈相承,他做這么多事,顧羿那小子根本不知情,況且,年先生左右看也沒看出來顧羿哪里需要人來保。 年先生問:今天你放水了?年先生一直在琢磨徐云騫和顧羿那一架,他對自家少主的功夫心里有底,徐云騫一下山就殺了梅望溪,消息早就傳回寨子里了,徐莽嘴上不說,心里倒是很高興。 但年先生一直對顧羿的功夫沒什么概念,只知道他是徐云騫的小師弟,到底如何,今日才看見,他能傷到徐云騫的脖子,那么脆弱的地方,刀再往前送一送,徐云騫可就死了。 徐云騫搖了搖頭。 那就是沒放水,顧羿憑真本事在徐云騫脖子上劃了一刀。 他贏了我一招。徐云騫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第一次對顧羿有個認知,他的刀法已經(jīng)練到了極致,但他內(nèi)功不扎實,王升儒是顧羿師父,應(yīng)該為他指導(dǎo)迷津,王升儒是一代宗師,他如果想幫顧羿有無數(shù)種方法,卻一直都沒動手過。 王升儒在防著顧羿,他想在正玄山養(yǎng)虎為患。 假如王升儒提防顧羿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可能最后的真相比徐云騫想的還糟糕。 徐云騫沉吟片刻,問:顧家滅門案時,我爹在哪兒? 年先生沒有馬上回答,大概在想應(yīng)該怎么說,這事兒太大,不是他能承擔(dān)得起的,片刻之后才答:不在寨子里。 他說的很謹慎,只說不在開云寨,具體在哪兒年先生并不清楚,徐莽的行蹤不需要跟任何人報備,但那天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徐莽不在。 徐莽當天去干什么了?除了徐莽沒人知道。 徐云騫皺了皺眉,又問:我爹知道我回去的消息嗎? 年先生道:那肯定知道,夫人準備好幾天了。江沅一年多沒見過徐云騫,徐云騫今年十九,江沅每年見他幾次,每次看徐云騫都變一變,實在很想他。 徐云騫又問:知道我要帶顧羿回去? 年先生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什么,道:這么說又說不通了,他知道你帶顧羿回去只說了一句挺好,哦,還說讓你別欺負他,讓我多照顧照顧他。 徐莽了解徐云騫的脾氣,跟王升儒一樣,都是勸徐云騫別動手。徐云騫差點笑了,到底誰動手?他可沒敢欺負這個小師弟。 但又很難琢磨徐莽的用意,殺人之后愧疚?還是單純的照顧昔日故友的遺子? 徐云騫想了想,善規(guī)教派宣竹出山,應(yīng)該要有大動作,他是放顧羿走了,但也沒放下心,道:讓各地的暗樁都盯著點。 年先生心中了然,我知道,幫忙看著。 徐云騫點了點頭,年先生又道:免得少夫人在外頭偷人。 徐云騫: 顧羿先去了藥鋪,徐云騫一指敲在他的右手腕,應(yīng)當是骨裂,沒什么大礙,只是近期都不能用這只手,他給自己包扎的時候頓了頓,看到上次顧天青用火雷管給他炸出的傷口一直延續(xù)到小臂,之前是徐云騫給他包的,繃帶整整齊齊一直裹著他的指尖。 他身上處處都有徐云騫留給他的痕跡,這種東西不像玉佩和天縱可以討回來還回去,好像刻在他身上,總是在一些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若有若無地提醒他。 顧羿沉默了一會兒,心中有些煩躁,手下也沒什么輕重,草草裹了兩圈就算是完事兒了。 顧羿剛出藥鋪就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他剛開始以為是徐云騫的人,后來覺得不太像,他早就發(fā)現(xiàn)幾個開云寨的暗樁,這個人身手太好了,三次都沒甩掉,顧羿策馬而行,那人應(yīng)該是貼著墻走的,悄無聲息,竟然也沒跟丟,這個人輕功一絕,功夫應(yīng)該不錯。 顧羿在路邊栓了馬,也沒朝后看一眼,徑直走向一條狹窄胡同,胡同里僅有幾個跑跳的小孩兒玩蹴鞠,再走兩步連小孩兒也沒了。 顧羿側(cè)身閃進巷子,那人隨即跟上來,顧羿靠著墻,雙手懷抱著刀,數(shù)著來者的腳步聲,手中天縱猛地出手,那人竟然不疾不徐,抽刀抵擋。 兩刀相撞,發(fā)出一聲嗡鳴,男人帶刀后退,停在一丈遠開外。 顧羿皺了皺眉,他擅長用刀,竟然沒有在這人手上討來什么好處,更讓人震驚的是,來人用的是顧家刀法。 他竟然在登州城看到了顧家刀法。 來人穿著一件黑袍,戴著黑色兜帽,長發(fā)微卷,麥色皮膚,但五官生的很深邃,眉眼尤其明亮,像是個異族人的長相,身上沒有任何裝飾,只有手中一把圓月彎刀。 顧羿愣了一瞬,隨即眉頭舒展開來,不確定地問:小師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209 11:00:32~20201210 10:01: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天長庚星外問宣璣 3個;阿丁丁丁、我的西西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羨羨暖暖都是小天使、延安西路牛魔王 15瓶;零夏、西北有高樓 10瓶;誤入武陵秋 5瓶;川祈、還沒想好叫什么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71章 小師兄 小師兄?年先生聽到這個消息皺了皺眉, 他下意識去看向徐云騫,對方眉頭都沒抬一下,好像年先生說了一句廢話。 孟奪鋒坐在輪椅上, 遲疑片刻,道:這人名叫蕭燼, 是個游俠,四處流浪, 早年在顧家學(xué)刀六年, 顧家不收外門弟子, 這人算是游學(xué), 不算顧家真正的弟子。孟奪鋒看過百靈樓所有卷宗, 其實蕭燼小有名氣,只不過徐云騫不怎么在乎這江湖上的大小事,從來也沒記在心里過。 孟奪鋒開了個口, 看徐云騫沒有打斷他的意思, 應(yīng)該是要讓他繼續(xù)說:顧家刀宗滅門前半年蕭燼已經(jīng)離開顧家,去了南方找落影刀傳人,不過他進過刀冢領(lǐng)刀, 顧家有掛他的銘牌, 顧曉曾把他當半個干兒子養(yǎng),他跟顧羿一起長大的。 說起來, 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 徐云騫神色未動,一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還是年先生問的:不會有害心就行。 孟奪鋒道:那不可能, 他一直為了顧家刀宗四處奔波,找極樂十三陵的下落找了三年,他應(yīng)該是想給顧驍報仇。 蕭燼跟他有同樣的志向, 用同一種刀法,顧羿完不成的,蕭燼會幫他完成。 徐云騫終于開了口,嘴角勾了勾,道:挺好。 他只說了兩個字,挺好。 孟奪鋒沒分辨出徐云騫到底是真的好還是假的好。 徐云騫問:你告訴我這個干什么? 孟奪鋒笑道:我以為你想知道。 徐云騫也沒否認,道:百靈樓從不白送消息。雖然百靈樓已經(jīng)沒了,但孟奪鋒就是活著的百靈樓,恪守每一條百靈樓的規(guī)矩。 孟奪鋒道:為你排憂解難是我的榮幸。 徐云騫挑了下眉,他只是要保孟奪鋒安全,孟奪鋒沒必要效忠他。 孟奪鋒野心勃勃,他之前提出上正玄山或者開云寨,是看中了徐云騫這個人,徐云騫比百靈樓樓主孟令望有價值太多,日后不管是當正玄山掌教還是開云寨的寨主,抑或是自立門派,這人都絕對是一代梟雄。 孟奪鋒一無所有,他必須提前選對一條新船才能往上爬。 徐云騫笑了下,孟奪鋒野心外露,倒讓人不討厭。 徐云騫打算上天樾山,對孟奪峰道:我讓年先生送你回開云寨。 孟奪峰搖頭拒絕了,道:我可以先跟你上天樾山,我信不得別人。 孟奪峰說話如此直接,年先生有些無所適從,瞧瞧這說的是什么話?孟奪峰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開云寨很安全,但去開云寨的路上危機四伏,有徐云騫才能保住他,徐云騫點了點頭,他既然答應(yīng)了要保人,那就保到底。 孟奪鋒觀察著徐云騫,徐云騫實在是個很難琢磨的人,整個人透露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世俗意義上的愛恨對他無效,孟奪鋒斟酌片刻道:善規(guī)教的事我可以幫你。 哦?徐云騫終于挑了下眉,對孟奪鋒產(chǎn)生了些興趣。 顧羿說完這句話突然一頓,師兄這個稱謂獨屬于徐云騫,突然換個人來叫多少有些別扭,他改了口,蕭燼?蕭燼姓蕭,顧羿小時候總叫他小師兄,這人長得太特別了,一眼就能認出來。 他眉眼舒展開,帶著遮不住的笑意,上去用力抱住他,你怎么來了? 蕭燼反手拍了拍他的背脊,輕聲說:我找你很久。 顧家刀宗滅門時他曾想去找過顧羿,但去遲了一步,顧羿被王升儒接走上了正玄山,蕭燼只比顧羿大六歲,當年自己還居無定所,自認顧羿跟著王升儒總比跟著自己四處漂泊好。 他前些日子聽說王升儒的兩個徒弟在樂秀鎮(zhèn),徐云騫殺了梅望溪一舉讓他一夜成名,蕭燼也打聽到了顧羿的下落,他猜測顧羿一定會去百靈樓找十三陵的消息,本來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讓他碰到了。 他跟在顧羿身后,如同近鄉(xiāng)情怯,倒是不敢認。 看顧羿跟他好像根本不是不太陌生,讓蕭燼放下戒心,很自然攬著顧羿的肩膀,道:許久未見,走,帶你吃好吃的。 蕭燼言語間好像是顧羿的親哥,顧羿迷迷糊糊被他帶到一間小館子,這家專門吃魚的,蕭燼剛把顧羿按在座上,就直奔后廚挑魚去了。 廚子正在殺魚,冷不丁見到一身高九尺的長發(fā)男人進了后廚,這人長發(fā)微卷,長得俊美,脾氣古怪,進來之后就看向池中黑魚。廚子說話帶著濃重的鄉(xiāng)音,大概是說,你差不多得了,一個大老爺們兒盯著一條魚干什么? 蕭燼在后廚挑了一條最肥的,還仔細盯著廚子刮干凈魚鱗才進來。 上菜之后蕭燼也不客氣,手中筷子飛舞像是在耍刀劍,這人吃飯跟打仗沒什么差別,明明長著一張挺俊美的臉,要是張嘴也很賞心悅目,吃飯的時候真是一點顏面都不要,顧羿才想起,小師兄從小就愛吃,每次飯?zhí)梅棚埶际堑谝粋€上去的,以前自家弟子總叫他飯桶。 從小吃的最好,蕭燼在顧家時身高就已經(jīng)八尺半,如今看好像又長了半尺,配上他那張異族的長相倒不是很違和。 這位飯桶吃了一會兒,發(fā)覺顧羿未曾動筷,道:吃啊,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魚。 蕭燼是特地帶顧羿來的,顧羿小時候喜歡吃魚,還不喜歡吃魚皮。顧羿像是被他催動了,夾了一筷子放在嘴里慢慢品著,沒品出什么名堂,他小時候愛吃魚?顧羿好像完全忘了這回事,若不是蕭燼提起,他都忘了自己小時候什么樣了。 蕭燼偶爾說兩句顧羿小時候的事,說到他愛笑,逢人都是一副笑臉,又說他調(diào)皮,總喜歡下河摸魚,還說他五歲就敢玩真刀。 你以前說自己想當個游俠。四處游歷,當個路見不平一聲吼的綠林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