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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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吃了閉門羹,沈沉倒看不出失望,當晚就決定讓整個攝制組在離梁海深家不遠的山林邊緣安營扎寨,既然喜歡他的音樂,決定了要拍這個人,而且來都來了,斷沒有讓一句話就打發(fā)回去的道理。 來之前童瞳和沈沉都做了不少功課,梁海深這個名字被沈沉知道是因為一檔熱門的唱歌選秀節(jié)目,在一眾唱流行歌的選手里,拼殺到最后前五的一個男生,決賽之夜唱了一首完全不流行的歌彼岸之河,沒有人聽過這首歌,在后來公開的彩排花絮里,這首歌的現(xiàn)場樂隊伴奏排練了非常久,因為原本的歌只是一支非常粗糙的demo,幾乎沒有編曲,而在重新編曲的過程中,演唱這首歌的男生跟編曲老師之間發(fā)生了非常大的意見不合,編曲老師按照常規(guī)流行曲的方式編排,而參賽男生強烈抗議,直接說老師完全不懂這首歌,他不要這些電子聲,電吉他貝斯電子鼓,而要中式立鼓,加入大提琴和人聲鋪墊就可以了,雖然這樣并不是演繹這歌最完美的方式,但這是目前在這個舞臺上能找到的最好的方式。 編曲老師最后妥協(xié)了,靠五面中國立鼓,一只大提琴和三組和聲把這首歌表現(xiàn)得氣勢磅礴,參賽的男生最后拿到了第三名,領獎的時候他感謝了這首歌的原作者,梁海深。 沈沉被這首簡單又磅礴的歌弄得心潮澎湃,他聯(lián)系了那個參賽獲獎的男生,拿到梁海深的demo后第一時間分享給童瞳。梁海深的版本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覺,并不浩瀚磅礴,demo錄制的效果并不好,很多雜音,音軌合成也有問題,但是沈沉和童瞳在里頭聽到了在山間回蕩的風,一大片山林的呼嘯,沸騰的泉,蟲鳴如情人間的低語,整首歌仿佛是自己說給自己聽的話。 如果說舞臺上的版本令人皮膚都在燃情,那這個寧靜的版本就如一根探入心間的軟刺,一點一點地被它扎進骨血。 靜水深流,暗潮洶涌,童瞳聽完demo后回給沈沉八個字。 沈沉回:我?guī)缀跹h(huán)聽了一整晚,這個人有大慈悲,如果不是demo音質太差,可以一直循環(huán)下去。 童瞳又發(fā)消息:但我在網上搜索了下梁海深這個名字,出來一大票廣告歌,很多你也應該聽過,這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沈沉說:就是同一個人,我問過音樂圈的一個大佬,這人以前專門跟4A廣告公司合作,出了很多有名的廣告曲,后來不知道怎么突然消失了,這人身上有故事。 跟著沈沉又發(fā)過來幾個demo:這些都是那個大佬給我聽的,應該是梁海深前幾年做出來的作品,你聽聽,這不就是咱們要找的世界音樂?太牛了,但完全沒人知道他。 童瞳問:大佬既然有這些demo,就沒想過認真做下這些音樂再發(fā)行? 沈沉說:大佬的意思是這些音樂太小眾了,梁海深自己現(xiàn)在也根本沒有發(fā)片的意愿,不太配合,也就算了。 童瞳聽出沈沉的意思:想拍他是吧,行,我來出方案,你把他聯(lián)系方式給我就行。 然而梁海深并沒有聯(lián)系方式,大佬也只有一個郵箱,還是幾年前梁海深給他發(fā)過demo作品用過的,童瞳連續(xù)發(fā)了三封郵件過去,毫無音訊。 后來還是通過梁海深以前廣告歌曲的版權公司找到他的聯(lián)系地址,一個根本沒聽過的貴州山區(qū)小村寨,沈沉叫上了攝影師和錄音師,幾個人就這么殺了過來。 到的當晚,攝制組在梁海深的小院門口從傍晚等到星星月亮都出來,才看到梁海深扛著鋤頭牽著牛回來,身后還跟著一只土狗,狗見了陌生人拼命叫喚,梁海深把狗栓進屋里才問他們是誰,來干什么。 沈沉表達了來意,這位梁老師看起來其貌不揚,不知道回老家做農民多久了,看外表連年紀也看不出來,童瞳覺得他眼神溫和,然而等到一開口才知道完全是錯覺,梁海深直接干脆地拒絕了他們,他說:我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不是你們獵奇的目標我告訴你們,我身上既沒有什么傳奇故事,也沒有你們想要的噱頭,我早就不寫歌了,你們要是想做個什么不得了的新聞故事出名,趁早散了吧。 他說完,還沒等沈沉和童瞳回話,就手腳利索地關了院門,把目瞪狗呆的攝制組關在了門外。 沈沉心里杠著的一股勁兒登時就上來了,誰特么跟你說我是來搞噱頭的?連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人不讓拍是嗎?我還就偏要拍。 攝制組一連三天睡在了露天帳篷,攝影師阮飛和藍林睡一個帳篷,沈沉本來要和童瞳睡一個帳篷,剩下一個收音師秦豆豆還是個學生,怎么都不肯一個人睡,怕黑,怕鬼,還怕山里突然竄出來的動物,童瞳便主動照顧起了小朋友,沈沉睥睨著秦豆豆,心里一疊聲的牢sao,來應聘的時候怎么不說自己這么多毛病???? 主攝影師阮飛是個五大三粗烈馬一樣的男人,個子也高,他跟沈沉合作拍片子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十年以上,兩個人還在學校的時候就綁一起玩票了,那部拿了國內外紀錄片大獎的片子就出自他的手,藍林是他小了N屆的師弟,被他大贊才華過人,強力推薦進組,但這倆人從機場會合開始便沒消停過,互懟的火藥味都快擴散到半個機場,一般來說都是藍林看不慣阮飛的啥啥啥忍不住吐槽,一直吐槽一直吐槽就會被忍無可忍的阮飛暴起怒吼,但看在童瞳眼里全都是年輕小朋友的生活樂趣。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童瞳總覺著自己比人家老,心態(tài)問題吧,二十六歲跟三十六歲似的。 這三天他們也沒閑著,拍了很多環(huán)境空境,拍了融河村的其他人對梁海深的印象側寫,也遠遠地跟隨梁海深下地干活的身影,拍了些遠景鏡頭。 只是一靠近,梁海深就顯露很明顯的抗拒,不好弄。 村里人說,他從讀書時候起就一直是第一名,狀元,這里的人們用詞很樸實,只要考第一就是狀元,狀元梁海深一路考過高考,考到外面的世界,留在了外面的世界,那時候梁海深的父母還在世,村民總是跟他父母說,這兒子是金鳳凰,飛出去就不回來了。 突然有一天梁海深卻回來了,父母像一只蠟燭燃到了盡頭,他這一趟回來,料理好父母的后事就再也沒離開過,拿起了父母的鋤頭繼承了父母的牛,當真做起了農民,剛回來時總有人指指點點,誰都不知道他在外頭發(fā)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回來了,然而人都健忘,時間長了這些看著他長大的人也都不再揣測什么,飛出去的鳳凰回了巢,拔掉霓凰羽衣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當起了土雞。 吟唱者的第一站就如此出師不利,也許是幾天來一直被低氣壓的氣場籠罩著,這夜童瞳毫無預兆地講了他和邊城的往事,像是給滿滿當當?shù)男恼乙粋€發(fā)泄口,他跟沈沉回了各自的帳篷,拍攝、邊城各種雜亂的影像在喝了酒的腦子里交雜,直到半夜被一陣如急行軍一樣的嘈雜聲驚醒。 低氣壓看來不是錯覺,醞釀了好幾天的驚雷春雨在這個夜里傾盆而至,幾頂租來的帳篷跟紙糊的一樣,瞬間破的破塌的塌,地面變得泥濘不堪,幾個人被驚醒后又慌不忙地收拾一地爛攤子,看起來狼狽極了。 他們的車停在村口,村子里的路根本開不進來,這會雨這么大,就算人可以不管不顧地跑過去,但所有拍攝設備都淋不得雨,五個人只能頂著一張防雨布,挨挨擠擠地罵天。 其他人還好,基本都是常年外拍的老鳥,但還是學生的秦豆豆有些扛不住了,打了個噴嚏,不理解地問沈沉:沈老師,咱們一定要拍這個梁海深嗎?他本人又不配合,又不是啥知名人物,咱們就不能換個人拍? 兩個攝影師和秦豆豆因為要保護器材,都站在防雨布的中間,沈沉和童瞳一人站在一頭,沈沉這會扯著嗓子回秦豆豆的問話,眼睛卻看向童瞳:不配合是正常的,換做是你,突然一群人要來懟著你天天拍,你也不讓啊,紀錄片就是這樣,還有一點,我們要拍真實,我們的拍攝對象必須非常真實,如果他一來就特別配合,我反倒會懷疑自己,這個人對拍攝這么熱情,是不是個戲精?要在鏡頭前作秀?那就不是他自己的了那個,你們三個都往我這邊來點,沒見著童老師身上全淋濕了? 秦豆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阮飛和藍林往沈沉這邊挪了挪,沈沉也就護住了一個頭,身體全在雨里,他還在喊:童瞳,往里頭來點! 童瞳正要喊不礙事,就看見遠處照了一只手電筒過來,一個聲音在雨里大聲喊著:沈老師,童老師,你們在哪?我是梁海深,山里下雨太冷了,你們跟我回屋睡吧? 第53章 彼岸 梁海深終于還是于心不忍,雖然他不知道這幫人究竟為什么而來,但這三天,攝制組在觀察他,他也在觀察攝制組,看著他們拍村子,拍山頭,拍田間撒野的小子和走路顫巍巍的老婆婆,好像完全沒什么目的,跟他以為的獵奇不太一樣,他動搖了。 他在偏屋里攏了一堆火,給幾個淋得濕漉漉的人烤火,沈沉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趕緊繼續(xù)游說梁海深:梁老師,我們幾個都是做紀錄片的,紀錄片你知道嗎,就是記錄真實的生活,我們想拍真實的你。 梁海深不理解:我有什么值得拍的? 你的音樂!沈沉有些激動:太牛了!我聽了你的《彼岸之河》后一晚上沒睡著,前段時間特別火的那個唱歌比賽你知道嗎,中國有歌聲,得了第三名的莫桑唱的就是這首,當時我以為他那個版本就夠牛逼了,沒想到聽了你的demo之后,才知道原來還有完全不同的演繹方式,你是怎么做到的?這歌可以那么磅礴,又可以那么寂靜。 原來是這么回事梁海深垂著頭笑了笑:我說怎么前段突然多了筆版權收入,竟然還真有人去唱這歌,沒想到 童瞳一直在觀察梁海深,這不是個外向的人,不善言辭,情緒是收著的,但是內心敏感柔軟,童瞳對內向的人天然有好感,他對梁海深說:梁老師,你的作品很打動我們,但是只被我們幾個人聽過太可惜了,我們拍這個片子,也是希望你的作品可以被更多人知道。 梁海深抬起了頭,看了看兩人,似乎在想要怎么表達,過了會他說:我寫的歌,只是我現(xiàn)在生活的附贈品,我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弄明白一件事,一個要創(chuàng)作的人,不能離開給他帶來養(yǎng)分的土壤,離開了,就會缺水,干掉,死掉 沈沉朝阮飛一個眼神看過去,阮飛和藍林早就已經悄悄打開了器材,來不及架三腳架,手持相機就拍了起來,秦豆豆的錄音設備也緊跟著打開,記錄記錄,隨時都要準備好,這是童瞳第一次正式拍紀錄片,但完全適應這隨時stand by的狀態(tài)。 那之前離開融河的那些年,對你來說是一個逐漸缺水、死掉的過程?童瞳追問他。 這么說可能不公平,畢竟那些年有許多人幫過我,我也得到過很多做音樂的人夢寐以求的資源,但是,你說得對,那就是一個逐漸干枯死掉的過程。梁海深明顯不擅長說場面話,每一句話都簡單直接,拳拳到rou。 他講起自己感同身受的事,話變得流利:那時候每天都在做歌,像個機器一樣,我不記得我做過多少廣告歌,我出活速度快,價錢也不高,很多廣告公司都愿意找我合作,我也來者不拒,做到最后那些廣告歌的旋律就像刻在了腦子里,吃飯睡覺都消不掉,接一個新活仿佛只需想想以前做過什么類似的,把那些旋律改一改串一串就可以了,就這么過了幾年后,我意識到不對勁,好像不能一直這么下去,但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廢了。 那時候有人給我發(fā)了張結婚喜帖,是我大學時喜歡過的一個姑娘結婚了,我去了婚禮現(xiàn)場,沒想到的是,她在婚禮現(xiàn)場唱了我的歌,那是當年我跟她表白時寫給她的一首歌,她說這是她這輩子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她希望自己可以像歌里寫的一樣真誠,勇敢地去面對未知的以后,酒宴上她過來給我敬酒,說這首歌陪伴了她很多年,每次當她遇到挫折,心情低落的時候就會拿出來聽,她說你要寫下去,你的歌給人力量。 那個晚上回去后我一夜沒睡,反復聽了那首好多年前我寫給她的歌,最后絕望地確定,現(xiàn)在的我再也寫不出來了,我的腦子已經被垃圾灌滿,一丁點想象的空間都沒有了。 從那以后我推掉了所有的活,沒多久我父母身體出現(xiàn)問題,回來照顧了他們一段時間,在他們都離開后,我一個人坐在這個空空蕩蕩的院子里,那時候是夏天,坐在院子里能聽見遠處的河流聲,我有種強烈的感覺,就像人生的前半段已經結束了,而后半段尚未啟程,當天夜里我寫出了這么久以來真正想寫的第一首歌,就是《彼岸之河》,我像一個站在河這邊的人,對彼岸曾經的自己說再見。 梁海深講述的時候非常平靜,童瞳和沈沉聽得入迷,現(xiàn)在的梁海深身上看不出一絲曾經的擰巴和苦惱,渾身上下都恬然自得,童瞳突然覺得,人最舒服的境界大概就是可以自洽,自己的選擇,無論甜也好苦也好,窮也好富也好,怡然自得。 這無關旁人,只有自己知道。 甚至梁海深身上怡然自洽的氣息能夠感染人,平靜與豁達從他的周身冒出來,童瞳和沈沉互相看了一眼,也明白了為什么后來的他能寫出這么多打動人心的作品。 沈沉問他:你回來多久了? 五六年吧,沒太仔細記日子。 大概寫了多少作品? 也沒數(shù)過,有名字的大概有十幾首吧,后來都沒名字,有些是完整的,有些只是一些旋律,想寫就寫了。 可以講講你一般都怎么創(chuàng)作嗎?童瞳問,他很好奇。 梁海深頓了頓,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現(xiàn)在我沒有什么好的設備,回來后收入也有限,各項開支都被我壓到最低,現(xiàn)在用的還是早期寫廣告歌時候的老裝備,有些壞掉后也沒再添置新的。 童瞳說:裝備什么的不重要,梁老師,我指的是你的的創(chuàng)作過程,比如有的人寫歌會去看電影,有的會去談戀愛,你寫歌你的靈感源泉是來自哪里? 說起這個,梁海深的眼睛亮了: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我的靈感源泉,這些大山、樹林、吹過的風飛過的鳥,小孩的吵鬧,做飯時的炊煙我就像一棵樹,在這片我出生的土壤把根扎了下去,就能吸收到源源不斷的養(yǎng)分。 一棵樹童瞳想,這可真好,人是要有根的,不然就是浮萍,突然想到自己,離開宜江的這些年可算是浮萍?他的根呢,應該扎在哪里? 夜里聊到很晚,聊得也深,感性的人就是這樣,只要心防一打開,便會毫無保留,梁海深同意了接下來的日子攝制組可以24小時跟拍他,他也不需要在意鏡頭的存在,該做什么就做什么,跟正常過日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