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同樣是因為魔法藥劑學(xué)的存在，恢復(fù)藥劑搭配精力藥劑和教會圣水基本能包治百病，藥劑學(xué)的發(fā)展方向從治愈療傷偏向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方向。

    等到路西恩穿過來的時候，醫(yī)學(xué)發(fā)展還在放血階段，食材種類倒是已經(jīng)變得非常豐富，烹飪方法也多樣新奇，能夠基本滿足路西恩被上個世界養(yǎng)叼了的胃口。

    皇宮的廚娘手藝精湛，羅勒斯莊園里的雖然稍差些，但這個廚房路西恩能自由地指手畫腳，想吃點上個世界風(fēng)味的特色菜，廚娘也會聽他的指揮盡力還原。

    而路西恩在這種過年的時候會想吃也有材料能做出來的

    那就只有餃子了。

    第50章

    伊西被路西恩留在莊園里過送歲節(jié), 人在家門口也沒辦法回去參加部族的送歲儀式，所以他只能在晚餐后找了個合適的地方，獨自一人進行霍爾族傳統(tǒng)的送歲儀式。

    他曾經(jīng)身在外地時也是如此, 在能照到月光的地方簡短地送去舊歲，祈求平安。

    明月初升, 送歲節(jié)的日子也是這一年的最后一次月圓之夜，地上殘雪映著明亮的月色，晚風(fēng)吹過時，光影搖曳，如月光披拂而下的薄紗隨風(fēng)而動。

    這是花園里的空曠之處，松柏蒙在月光的薄紗下如沉默的守衛(wèi)，樹下幾叢冒出來的嫩草野花好奇張望，又被寒風(fēng)壓下了腦袋，草尖與枝葉發(fā)出窸窣細碎的聲響。

    路西恩沒有去參與這個儀式，他現(xiàn)在名義上還是光明神的信徒，隨隨便便往贊頌月亮女神的儀式邊上湊, 可是非常冒犯他人信仰的失禮行為。

    于是路西恩只是挑選了一個距離不會太遠的最佳觀賞點, 從窗口向花園張望，就能看見月色下伊西的身影, 冬日里難得溫柔的晚風(fēng)拂過，送來的歌聲模糊而又動人心弦。

    霍爾族在送歲節(jié)時會唱神話頌歌，那是一首很長很長的敘事歌詩，路西恩只在書里看到過相關(guān)記載和歌詞的片段，那首歌詩霍爾只會在故鄉(xiāng)的儀式上守著篝火, 你一段我一段地從明月初升唱到晨曦將至, 而當他們身在異鄉(xiāng), 就只會唱起其中的一小段。

    因為從沒有外人有幸被邀請參與霍爾族的送歲儀式, 所以從來沒有人真正聽到過那首關(guān)于月光、太陽、無盡流淌的時間長河的歌詩是如何被霍爾們唱起。

    舉凡少數(shù)民族，必然能歌善舞。

    好像不管哪個世界都是如此。

    古語里霍爾這個詞就是飛鳥的意思，霍爾們唱起歌也的確鳥兒那般動聽，叫人忍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如同鳴禽那般喉間生著鳴管，才能唱出那樣的歌聲。

    路西恩聽著風(fēng)聲與月光中起伏的旋律，這個距離他不太能看得清伊西的神情，只看得見青年的銀發(fā)明亮，白色的長袍輕飄飄地被吹起，與這歌聲、這月色再相稱不過。

    就像一只振翅的白鳥，從鋪滿月色的水中飛起。

    啼聲清亮，萬籟俱寂。

    路西恩不禁微笑起來，趴在窗臺上靜靜閉上眼睛。

    他心口鼓噪的那些聲音，腦袋里喋喋不休的雜音，皆在此刻歸于安寧。

    送歲節(jié)的短暫休息之后，伊西是最先開工的那一個。

    他倒是沒怎么把給路西恩當保姆（？）這活算作任務(wù)，畢竟這錢來得太容易，路西恩也不算太難應(yīng)付的雇主，叫他很難有什么工作中的實感。

    但過完了送歲節(jié)，新的一年開始后，伊西就必須要為新的一年做打算。

    用更直白的話來說，伊西不能再待在路西恩身邊當個被貓貓養(yǎng)的飼養(yǎng)員了，他得回到部族里去重新把自己的伊西小隊拉起來，清點物資錢款，準備再次踏上旅途。

    這其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隊伍重新帶起來，霍爾傭兵的隊伍每一次回鄉(xiāng)都會經(jīng)歷一次大換血，伊西的隊伍除了因傷退隊的一人之外，肯定還會有其他因為各種原因無法歸隊的成員，或者是認識到了天賦所限實力再難提升，或者是故鄉(xiāng)暫時拴住了游子的心，再或者，某些人實在性格糟糕在隊伍里誰都不高興，隊長會趁機把人給踢掉。

    所以伊西必須在送歲節(jié)后的第一次部族集會前回去年后的第一次集會也是雇傭兵隊伍的招募會，休息夠了想出去浪的老手和初出茅廬剛通過部族考驗的新人會在這里尋找適合的隊伍，年后準備再出發(fā)的隊伍也會在這里招募能托付后背的新成員。

    絕大多數(shù)的隊伍都會在這次集會后確定下來，要是錯過了集會，伊西很難再從別的選剩下的候選里面再挑出合適的人手。

    路西恩還在送歲節(jié)最后的休假中，伊西就已經(jīng)返回了部族，重新聯(lián)系了自己的小隊成員，確認了他們的歸隊意向。

    愿意回來的他自然無比歡迎，不愿意回來的伊西也不強求，大家這幾年合作得愉快自然好聚好散，還能期待以后能有再次同隊的機會。

    嗐，我以為你就不回來了呢。尼德大剌剌往伊西身邊一坐，攬住自己隊長的肩膀開始八卦，那位怎么樣?。?/br>
    尼德跟伊西可以算半個發(fā)小，伊西小的時候也曾受過尼德家的不少接濟，是以比起普通的隊友關(guān)系尼德跟伊西更親近一點，伊西不用去問尼德就自己摸上門，說話也沒什么顧忌。

    伊西推開尼德湊得過于近的臉，嘴角勾起個笑來，相當不錯。

    尼德被他這仿佛真的有點什么的表情嚇了一跳，不由追問道：還、還真有什么??？

    他明明記得那位公爵老爺小小一個都不知道硬件行不行的樣子，總不能是伊西膽子大到以下犯上把公爵老爺給那啥、了吧？

    伊西對自己好奇心過剩的發(fā)小露出無辜的表情，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不說假話。

    他們霍爾傭兵的招牌就是童叟無欺誠信經(jīng)營，不騙人不撒謊再值得相信不過，同伴之間更是要保持良好的信任關(guān)系，有一那就說一。

    伊西的表情真誠且毫不做作，以至于尼德在最初的震驚后瞬間冷靜下來，撇撇嘴坐回去對著伊西翻了個白眼，就沖你這句，我敢賭肯定沒什么。

    是，他們霍爾傭兵不說假話，但也沒規(guī)定他們不能順水推舟誤導(dǎo)別人思路，讓人完全想歪到風(fēng)牛馬不相及的地方去。

    伊西也沒指望尼德能這么容易中招，大家一塊長大誰不知道誰，他這么說只是給接下來真正的爆炸話題做個鋪墊，叫尼德好有個心理準備。

    不過那位說要資助我，我答應(yīng)了。

    伊西用陳述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陳述了這件事情，對著笑容瞬間凝固的尼德說：你還可以再考慮一下要不要回來的。

    當然要啦！

    尼德一秒就掩藏起了自己僵硬的表情，笑嘻嘻地往伊西邊上湊，那可是資助！白送錢的事情誒，你吃rou我們怎么的不也有rou湯喝？這種好事想把我踢開可不夠仗義，請客請客！必須得請客！

    尼德開始扯著嗓子要伊西這個抱上金大腿的朋友請客，從伊西嘴里拿到了行行行隨便請的許諾后才板正臉色，趴在伊西耳邊小聲嘀咕：這事你別跟其他人講，長老那里我去給你打個前站，大家是親戚好說話一些，之后你再去跟他說這件事，私底下偷偷地，不然肯定有人要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伊西孤兒的身份在這種事情上就很吃虧，很容易被村子里的一些人在背后嚼舌根，長老們雖然跟領(lǐng)主老爺做生意也接受了一些稅收教育上的優(yōu)惠，但資助這種過于親密的金錢關(guān)系，一個不好就會碰觸到他們哪根敏感的神經(jīng)，搞出什么會惹惱領(lǐng)主老爺?shù)娜碎g慘劇。

    可是這事從另一個角度想想，那邊可是一位從帝都來的、皇室出身的公爵老爺誒，這么高的身份尋常他們這些異族人家估計都懶得多看一眼，這些年他們被維爾維德本地這群人打壓得生存空間越來越小，田地不能買，本地的傭兵任務(wù)不給接，難得穆恩娜顯靈叫那位腦子進水眼光奇特地看上伊西，長腦子的都知道抓住機會抱住領(lǐng)主的大腿。

    尼德私心里一直覺得，他們霍爾族老是發(fā)展不起來，也跟這種排外得有點過頭的自我保護意識有關(guān)。

    而且哪怕只是站在伊西朋友的角度上呢，尼德也希望自己的朋友能抓住這個好機會。

    自家的事情自己家清楚，尼德的天賦也就那樣，努力到頂大概也就是高級武者或者再往上一點的位置，而伊西這個年紀這個修煉條件就已經(jīng)踩在他這輩子要拼命才能達到的地方，那要是再往上，再往上呢？

    天賦者的每一步說到底都是靠著錢堆出來的，霍爾族給不了的現(xiàn)在有人愿意上趕著給，尼德只覺得替伊西高興。

    當不了強者，當強者的朋友也很光榮啊。

    尼德攬著伊西，開始興致勃勃地規(guī)劃起未來，等你什么時候厲害了出名了，我就去寫一本書，叫《我跟伊西霍爾羅耶的那些年》怎么樣？那時候肯定賣得出去，貴族們就愛看這種東西，賺了錢我跟你五五開

    伊西注視著尼德神采飛揚的臉，忽地舒展眉眼，放松了臉上一直勉強維持的從容表情，沉聲道：七三開，我七你三。

    誒你這樣就不夠兄弟了啊四六、四六好吧？

    回應(yīng)尼德的是伊西的暢快放松的笑聲。

    休假結(jié)束的第一天，勞倫斯戀戀不舍地從自己安靜美好的秘密小家離開，先去到了羅勒斯莊園的主宅。

    他還沒完全放下莊園管家的職責(zé)，很多事情在陸續(xù)跟他之前的副手還有女仆長安娜進行交接，所以假期結(jié)束后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得回去看一眼，那兩位都剛上手這個活沒多久，有什么問題他好及時發(fā)現(xiàn)及時處理。

    特別春天馬上要到了，天氣徹底回暖前得安排好莊園今年的春耕，這事情繁瑣復(fù)雜，但不提前安排好今年上半年的收成就毀了農(nóng)民習(xí)慣了聽從村里農(nóng)會的指令，農(nóng)會又習(xí)慣了跟從莊園的步調(diào)，以至于莊園這邊如果沒有安排春耕，農(nóng)民很可能等到春耕的時候快過了都還在原地干等。

    莊園主宅里，迎接勞倫斯的是沉重的氣氛，和臉色不渝的領(lǐng)主老爺。

    勞倫斯看了眼路西恩身后空蕩蕩的位置，心里就有數(shù)了。

    心儀的漂亮霍爾自己長腿跑了，的確是不怎么讓人高興。

    就算這事是路西恩自己點頭應(yīng)允了的也一樣。

    而這種時候該怎么哄好一個生悶氣的領(lǐng)主老爺呢

    勞倫斯向前一步，微笑著開口道：這幾天我有個新想法，是關(guān)于狩獵季會來的冒險者和行商的，不知您是否有興趣聽一聽？

    此話一出，路西恩的表情立刻就陰轉(zhuǎn)多云，慢吞吞地開口：你講講看。

    勞倫斯躬身，是。

    怎么哄一個心情不好的領(lǐng)主老爺

    當然是跟他聊工作啦。

    第51章

    送歲節(jié)后, 天氣快速地暖和了起來。

    仿佛只是一夜之間，生機勃勃的綠色就鋪滿了黃的黑的紅的荒蕪裸露的土地，土壤濕漉漉的拱出了嫩草, 光禿禿的樹枝冒出嫩芽，還有些樹上沉甸甸墜著花苞，開出滿枝的香氣。

    某一日被吱喳鳥鳴和冬日里絕不會有的明媚陽光喚醒時，路西恩就知曉，是春天到了。

    他猛地坐起身，頂著一腦袋睡亂的卷毛跳下床，在安娜焦急地殿下, 您的鞋！的呼喚中, 赤腳踩著柔軟的地毯沖到窗邊, 窗簾拉開著窗臺放了一支新開的花，大而飽滿的花瓣滴著露水, 陽光里是灑著金粉的藍。

    前幾天才解凍的湖泊落了白色的鳥兒，飄在水面上悠然自得，羽翅上或還纏著溫暖南方而來的風(fēng)，作為帶給這湖泊棲居地主人的手信。

    路西恩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外面的草是怎么綠起來樹葉又是怎么長起來，就好像昨日還在滿地泥濘殘雪的世界被施了魔法, 瞬息間所有的一切都被涂抹上了鮮艷明媚的色彩。

    羅勒斯莊園那片號稱整塊大陸最美的羅勒斯花田也終于不再是一片枯枝桿子了，嫩葉絨絨地顯出柔嫩的綠, 枝頭被風(fēng)一吹，就噗噗噗地冒出小花苞來。

    羅勒斯也是這北疆最早開花的植物之一，花期能從冬末延續(xù)到盛夏, 隨著溫度逐漸升高而花色逐漸變深, 初開時淡到近于白的淺藍色花, 等到盛夏凋謝時多已變成濃郁艷麗的藍紫色。

    羅勒斯冒出花苞的時節(jié)里，農(nóng)民們就要開始一年的耕作了。

    與往年相比，今年的春耕似乎一如既往，又似乎的確有著什么不同。

    通常春耕前莊園的管事們跟村子里的農(nóng)會會長湊在一起合計一番，比劃著最近的天氣如何各家佃租的土地如何，而后定下了何時翻土何時播種，商議好今年的抽成，再之后農(nóng)民們便會收到農(nóng)會的安排消息，對這一年的耕種心里有數(shù)。

    這一套流程還是大家都熟悉的流程，只不過莊園管事和農(nóng)會會長開小會的時候，額外多了領(lǐng)主老爺通過郡政府派來的農(nóng)官摻和。

    這些農(nóng)官他們并不陌生，在此之前的小半個月里他們已經(jīng)被迫與農(nóng)官充分地打了一番交道大冬天的農(nóng)官們硬是要他們把那些農(nóng)民和農(nóng)奴召集在一塊，向那些家伙收集什么種地的技巧，還給出了一條有用的經(jīng)驗換一碗豆子的懸賞，也不知道是腦子哪里進了水。

    種地這種事能有什么技巧，田地就在那里大家都是一樣地耕種，除了懶鬼和倒霉蛋，不管下了多少力氣流多少汗水，田里能結(jié)出多少果實也不會因此而增加。

    勞倫斯對這個局面早有預(yù)料，他在羅勒斯莊園時也不是一下子想出這個辦法，而只是巡視田地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個老農(nóng)民在地里灑冬天燒柴火的灰，那個農(nóng)民的田也確實要比別人能多收一點，從那之后勞倫斯才逐漸地意識到種田這件事情里頭的門門道道，努努力還是能找到點增產(chǎn)的辦法的。

    甚至很多技巧種地的人都沒有意識到某些事情可以稱之為技巧，他們只是習(xí)慣性地就這么做了或者跟著長輩有樣學(xué)樣，家里幾輩子都這么種地，因而他們雖然眼饞一碗豆子的懸賞，也覺得自己沒有值得拿出來換豆子的技巧。

    這時候就需要托了。

    之前從各個村子征召的勞役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村子里，農(nóng)官們提前從里面找到幾個嘴嚴聽話的農(nóng)民教好臺詞，讓他們在場面真正僵住之前站出來說點農(nóng)官們提前準備好的種地小技巧給大家做示范，再高高興興地領(lǐng)一碗豆子回去。

    有了托在前面賣力表演，自然就有人想著我上我也行，絞盡腦汁地挖掘自己的種地經(jīng)驗，農(nóng)奴暫且不說，能代代當農(nóng)民還不被莊園主剝削干凈的，多少都能說出點有用的東西。

    農(nóng)官們在各個村子里這么折騰了一番，農(nóng)會會長還會陪著聽一聽，莊園管事是老早撤退了，這么陪著折騰他也沒好處拿，陪著的次數(shù)多了還得被上頭的老爺們斥責(zé)那些農(nóng)官可是領(lǐng)主的人，他們在那陪著東奔西跑的，就跟他們上頭的老爺們多聽領(lǐng)主的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