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旁人笑他:“既然你這樣憐惜她,怎么就不去她家下聘提親?” 那人聞言,支支吾吾地,再說不出話來。 ——美人如花,卻是朵帶毒的,他又怎敢徒手去摘? 陸時琛聽他們說到此處,垂眸低笑了聲。 ——耽擱半天,竟然都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閑言碎語。 可憐。 又可憐得過枯骨成堆的邊關(guān)將士? 他冷嗤似的勾起唇角,理了理廣袖邊沿的褶皺,終是起身。 這時,樓下又傳來了一陣此起彼伏的動靜。 陸時琛卻好似未聞,就在這喧嚷之中,沉默地以折扇挑起珠簾,折身離去。 然,絲帛行就在茶舍對面,兩者之間,就只隔了一條青石街道。 他一步步地走下階梯,遮擋視線的帷幔便隨之寸寸上移,而對街的情形,到底像是徐徐展開的畫卷,逐漸清晰在了眼前。 身形纖弱的小娘子,就站在兩架垂掛的綺羅之間。其時風過,鼓起了薄軟的綾羅絹紗,恰將她籠罩其間。天光映照下,纖細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 在旁人的唏噓指點和破罵中,她獨身一人的模樣,倒還真是,風打梨花的嬌弱楚楚。 陸時琛腳步不停,不急不緩地踩著刺史府的罵聲,站定于酒樓一層的大堂。 而這時,隨風揚起的輕紗也終于緩緩落下,露出小娘子遠山的眉,清澈的眼,皎若明月似的姣好面容。 俏若三春之桃,般般入畫。 她蹙眉凝著近前的無賴,遲疑又無辜地說道:“可是……你還欠我錢呢,你上個月在我這兒買了五匹流云緞,三匹織金錦……一共八百貫,現(xiàn)在賒著賬呢?!?/br>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你買布匹都要賒賬,要是真納我為妾的話,一定養(yǎng)不起我的。” 她這話說得一本正經(jīng),音落時,惹得旁觀的路人一陣發(fā)笑。 可他們卻又礙于鬧事者的身份,始終憋著聲兒。 ——褚家雖然是成都府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商,腰纏萬貫,但這商賈的身份在刺史府面前,終究有些上不得臺面。但他們也實在是沒想到,這堂堂的刺史府,竟然還會在別人家賒賬!簡直是太掉份兒了! 那個所謂的刺史府郎君,在覺察到周遭的嗤笑時,登時變了臉色,擼了袖子要上前,去收拾那個不知所謂的商戶女。 然,就在他腳步挪動之際,掛滿綢緞的木架后,忽地步出了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地護住褚寧身邊,虎視眈眈地睨著他。 剎那間,他的腳下好似生了釘子,頓時動彈不得。 ——他很清晰地記得,方才就是這兩個人,在他對褚寧出言不遜時,竟然當著眾目睽睽的面,拎小雞似的,把他從絲帛行給扔了出來,令他受盡了旁人的異樣眼光和嘲笑。 更可恨的是,他今日出門,并未帶多余的隨從。 不然,哪輪得到這個小小商戶女在這兒耀武揚威?! 又怎會被如此羞辱,卻不敢還手?! 思及此,他咬牙切齒地捏緊了拳,指著臺階上的褚寧怒道:“我堂堂刺史府的郎君,你還當我缺了你這點兒小錢是不是?老子待會兒就‘連本帶利’地還給你!” 他就不信了,這褚家還能斗過他們刺史府不成?! 他一邊放話,一邊往后退,幾乎是在眾人的譏嘲之下,落荒而逃。 眼看一場鬧劇就此落幕,停步街邊的行人也終于陸陸續(xù)續(xù)散開。 似有所察般,正欲折身回返的褚寧身形一頓,忽地掀起睫羽,往長街的對面看去。 不經(jīng)意間,便撞進了一雙沉靜的黑眸。 那人身量很高,站在熙攘人群之中,卻有一種濯濯不染凡塵的清逸從容。 就算被她捕捉到了視線,他也只是微勾了唇角,略帶歉意地遙遙頷首。 隨后,轉(zhuǎn)身沒入了人海。 就好像,不過是被圍觀的人群所困,而今,終于能尋到離開的路。 褚寧的目光被他的身影吸引著飄遠。 愣了片刻,又倏然回過神來,將看守店鋪的兩個武生喚進了鋪子,免得驚擾來客。 顯然,并未將這意外的相遇,放在心上。 人生在世,總有過客匆匆,去留無痕。 不過是,驚鴻一瞥的,陌路人罷了。 想來,往后也不會再有什么交集。 看熱鬧的人群尚未散盡。 在旁人或是憐惜、或是探究,或不懷好意的注視之下,褚寧抿了幾絲盈盈的笑意,毫不在意地轉(zhuǎn)身,纖柔身影又藏入了層疊翩飛的錦緞之中。 倒還有幾分,名門閨秀的得體大方。 恰在此時,陸時琛如有所感般,腳步稍頓,側(cè)首看了眼。 可那絲帛行前,卻唯有小娘子拖曳在地的裙擺,于眼前一閃而過。 見狀,他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唇角。 ——可憐倒不至于。 不過,確實有幾分意思。 但也僅僅是,有點意思罷了。 他終是沒有為此停留。 第62章 番外二 番外二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陸時琛忙于找尋赫孜的蹤跡,又得應(yīng)付心思各異的地方官員。 百忙之中,倒也將那日的萍水相逢拋于腦后。 直到這日,風和日麗,又相遇。 *** 赫孜艱險狡詐,又小心謹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