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著急地問道：“那這個(gè)毒究竟能不能解？”

    張邈之輕嘆一聲，道：“解得了，又解不了?！?/br>
    顧北問：“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說清楚??？！”

    張邈之將目光落在陸時(shí)琛緊闔的雙眸上，低聲道：“因?yàn)椋@是以命換命的法子?！?/br>
    “以命換命？”顧北重復(fù)著他的話，默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說道：“只要能救回侯爺，別說是要我的命，就算是要我灰飛煙滅，我也甘愿！”

    可聞言，張邈之卻是搖了搖頭：“顧郎君救不了他。我說過，侯爺中的是至陰至寒之毒，要知道這世間萬物，都講求陰陽平衡，侯爺身上的毒，需得以女子之身，育至陽藥引，方能相生相克，化有為無?！?/br>
    “女子？”顧北頓時(shí)愣在了原地。

    這要他去何處，才能夠找到一個(gè)愿意為侯爺賠上性命的女子？

    就在他久久不能回神之時(shí)。

    一道縹緲又堅(jiān)定的聲音，忽然響在了耳畔：“那就用我的命，來換他的吧?！?/br>
    褚寧扶門而立，背對著站在光里，面容被陰翳所覆，表情難辨。

    反正，她這條命就是陸時(shí)琛拼死撿回來的。

    現(xiàn)在要她還回去，也沒什么不可以。

    ***

    從那之后，褚寧基本就沒進(jìn)過食。

    一碗接一碗的湯藥送到她房里，喝得她惡心反胃，根本就提不起半點(diǎn)食欲。

    而那股濃烈的藥味也始終纏繞著她，縱是沐浴多次，也散不盡那味道。

    她披著水光，從浴斛站起。

    旁邊伺候的婢女很快遞來衣裙，為她穿上。

    她就著一身單薄蟬衣，提燈走進(jìn)了陸時(shí)琛的房間。

    屋里燃著催動藥效的香料，馥郁旖旎，撲面而來。

    一時(shí)間，褚寧心如擂鼓，連靠近床榻的步子，也下意識放慢了些。

    她的記憶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他們新婚的那夜。

    不過，這次不同的是，夜半而來的人，是她。

    燈光晦暗不明，徒添旖旎。

    她小心翼翼地坐到床前，胸月甫隨著呼吸起伏。

    過了許久，方才解開衣裳，躺在他身側(cè)，顫抖著指尖，生澀地摸索著。

    她抱著他，唇瓣貼近他耳廓，低聲道：“陸時(shí)琛，你可是戰(zhàn)神啊，你不該止步于此，知道嗎？”

    所以，一定要活下來。

    ***

    漸漸地，陸時(shí)琛有了些許意識，有時(shí)候，還會清醒片刻，詢問如今的境況。

    除了褚寧的事情，顧北都會如實(shí)相告。

    可他問的，就只有褚寧。

    顧北只好壯著膽子，去編織一個(gè)又一個(gè)的謊言，欺瞞他。

    ——他說，夫人在侯府，一切都好。

    但其實(shí)，褚寧已經(jīng)到了強(qiáng)弩之末。

    等陸時(shí)琛身上的余毒徹底清除，她也就走到了盡頭。

    她對顧北說：“若他痊愈后，再問起我的情況，你就給他說，我回成都府去了，不回來了?！?/br>
    “我不想他記著我的情?！?/br>
    “他也不該記著我的情?！?/br>
    “這是我，應(yīng)該還給他的?！?/br>
    倚在床檐的女子虛弱單薄，面色如紙，像極了枝頭的梨花，羸弱不堪風(fēng)。

    顧北的心口忽然就像被棉花堵住，悶得發(fā)慌。

    ***

    顧北期盼又害怕的那一日。

    終究還是來了。

    褚寧留下一封和離書，帶著雙腿殘廢的金珠，踏上了去往成都府的馬車。

    ——既然話都那樣說了，樣子也該得做一下。

    再者，若能魂歸故里，那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陸時(shí)琛不出所料地追了出來。

    寒冬臘月的時(shí)節(jié)，銀裝素裹，大雪茫茫。

    他大病初愈，就匆匆地披了件月白袍衫，冒著風(fēng)雪走來。

    褚寧掀起車簾，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瞧著他。

    細(xì)雪紛飛，他站在其中，一張清瘦的面龐若隱若現(xiàn)，宛若玉琢。

    他也抬頭看著她，漆黑的眸子深若幽潭，氤氳著一層朦朧水霧，似遠(yuǎn)又近。

    褚寧知道，藏在他眼底的，是難以道出的一句挽留。

    可她真的，留不住了。

    攥著車簾的手緊了又緊。

    許久之后，她才松開手，勾了勾唇角，笑得無奈：“緣分盡了，我也該回家了?！?/br>
    所以，不必挽留，更不必相送。

    在她將要放下車簾之時(shí)。

    陸時(shí)琛上前一步，抬手止住了她的動作。

    他珍而重之地，將懷中的一枚紅玉耳墜取出，遞到了她跟前，低聲問道：“不知夫人，可還記得這樣?xùn)|西？”

    他這話，幾乎就是在交底了。

    ——若還記得，那她便一定知道，這是當(dāng)年他們成親之時(shí)，她所佩戴的首飾。

    他既然能隨身帶著這樣的東西，那他的身份，自然也是顯而易見了。

    “我一直都帶著它，不曾忘記。就算曾經(jīng)遺失過，但我也會拼了命的，把它找回來?！?/br>
    他不錯眼珠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

    褚寧聞言一怔。

    她張了張嘴，艱難出聲：“可再次找回來的東西，或許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的那件了?！?/br>
    說到此處，她頓了片刻，又低聲回答了他前一個(gè)問題：“不記得了。”

    也不該記得。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將他們之間的羈絆，輕易斬?cái)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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