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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看著陸時琛眸中的光,漸漸黯了下去。 陸時琛沒有說話,只微不可查地,往后退了半步。 褚寧也狠下心,放下車簾,隔斷他們之間的視線。 車外的馬夫吆喝一聲,終于驅(qū)著馬,往城門的方向駛?cè)ァ?/br> 她坐在車里,木然地睜大眼,一次都沒有回頭。 褚寧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舟車勞頓中,她徹底消沉了下去,整日都處在昏睡之中。 金珠唯有顫抖著將手指放在她鼻端,感受著那微不可查的氣息,方才能確定,她還活著。 可褚寧的時日,真的不多了。 臨近成都府時,她在車上劇烈地咳嗽起來,瘦削的肩膀一聳一抖,仿佛隨時都會被折斷。 金珠害怕地抱著她,生怕她會如風(fēng)一般,消散在眼前。 褚寧順勢靠在她肩上,用絹帕拭去嘴角的鮮血,氣若游絲地說道:“金珠,怎么辦,我好像回不了家了……” 金珠壓著喉間澀意,連連搖頭,道:“小娘子,我們再堅持一會兒,等過了這座山,我們就能到成都府了……” “是嗎?”褚寧閉了閉眼,艱難地勾起一抹笑來。 恍惚間,她似乎瞧見了阿耶阿娘,還有溫柔淺笑的兄長。 可他們離得太遠了,就仿佛隔了一場大霧,忽遠忽近,如何都看不真切。 褚寧顫巍巍地抬起手,想要去觸碰他們。 但幻境,一觸即破。 她望著眼前,空蕩蕩的車廂,淚水倏然滑落。 看來今生,注定是無法重逢了。 褚寧低聲嚷道:“早知道當(dāng)初,就讓他入贅好了……” 這樣的話,她也不必,回不了家。 …… 馬車在山道上緩緩?fù)O隆?/br> 從車廂里,傳來金珠痛苦的悲泣。 忽高忽低,斷人心腸,但終究,是散在了風(fēng)中。 而青山,依舊在。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高估了我自己,應(yīng)該還有一章男主前世的番外orz 第66章 番外六 番外六 聽聞陸時琛嘔血暈厥在雪地的消息,圣人久久都不能靜下心來。 他始終都沒能料到—— 他所在意的繼承者,居然會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將觸手可及的江山拋在腦后,轉(zhuǎn)而賭上性命,孤身前往劍南道犯險。 現(xiàn)如今,竟然又為了那個商戶女的離開,把自己折磨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圣人怒極地將廣袖甩到身后,負著手,來回地在金鑾殿里踱步。 “成大事者,豈能為了這些不著邊際的情情愛愛,而置大業(yè)于不顧?這個陸之珩,簡直是太令朕失望了!” 伴于君側(cè)的唐甫齡見狀,忙是出聲撫慰:“既然侯爺做不到斷情,那陛下……不如去幫他一把?” 聞言,圣人腳下的步子一頓,忽而拊掌大笑,道:“甫齡啊,還是你最有法子!” 這話可說得太對了。 不過斷情而已。 這世上還有什么,能比江山社稷,更為重要呢? 然,還不待圣人行動,陸時琛那邊,卻又出了意外—— 許是藥物的相生相克,又許是這毒物的劣性。 他醒來以后,竟是忘記了所有的過往。 圣人愣過之后,驀地笑出了聲:“哈哈哈哈,這可真是天賜良機??!” 上天都注定,陸時琛要抹去褚寧的存在,斷情絕愛,去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 *** 一切,都進展得非常順利。 沒有了對褚寧的眷戀,陸時琛便也舍得拋棄過往,徹底告別鎮(zhèn)北侯的身份。 ——若鎮(zhèn)北侯是皇子的事情為人所知,那圣人和長公主之間的糾葛,便會傳于世間。 圣人這種看重名聲的人,是絕不允許有任何流言環(huán)繞著他,從而壞了他的英明。 是以,唯有陸時琛摒棄過往,以全新的身份,恢復(fù)皇子之身,方能合了圣人的心意。 然,真正的緣由,圣人卻不打算如實告之。 他用其他的借口,給搪塞了過去。 陸時琛缺失了記憶,對周遭的一切陌生無比。 是鎮(zhèn)北侯,或是李治衡,于他而言,都無甚差異。 他坦然接受了他的新身份,新人生。 從這時起,他就不再是陸時琛。 而是流落在外的三皇子,即將被冊封的東宮太子,未來的九五至尊。 陸時琛也不是沒有去探究過那些過往。 可圣人將一切都隱瞞得滴水不漏。 他所能知道的也就是—— 在他尚為鎮(zhèn)北侯時,曾有一位發(fā)妻,出身不顯,紅顏薄命。 他們夫妻緣淺,聚少離多。 在她嫁入侯門的第二年,便早早地撒手人寰。 她喚作,褚寧。 褚寧。 褚寧…… 陸時琛默念著這個名字,有剎那的恍惚。 但那股遙遠的熟悉感,到底是隨著心臟的一陣抽痛,稍縱即逝。 他攥緊胸前的衣襟,深深蹙眉,閉了下眼。 可命運和天意,卻絕不允許他停在過往,止步不前。 他現(xiàn)在,是李治衡,肩負著天下。 所以他必須,繼續(xù)走下去。 永和十九年,他徹底和鎮(zhèn)北侯這個身份告別,成了太子李治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