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第二年,圣人薨逝,縱有質(zhì)疑的流言蜚語纏身,他亦是順理成章地登上了皇位。 然,終究還是有圖謀不軌之人,始終覬覦著他的位置。 他登基的頭幾年,委實不算安定。 揚州的節(jié)度使,劍南道的隧王,一個都不讓他安生,先后扯著匡正皇室的旗號,起兵謀反。 社稷動蕩,風雨飄搖。 他為平叛亂,御駕出征,浴血奮戰(zhàn)了整整三年。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天下歸于安寧,居于邊境的南疆,卻又在此時橫插一腳。 韜戈偃武的將士們還沒來得及慶功,便被南疆的軍隊打了個措手不及。 加之那個南疆將領(lǐng)又屬難得一見的將才,排兵布陣的方式變幻莫測,縱是征伐沙場多年的陸時琛,也在他搏命似的攻勢之下,吃了不少虧。 營帳中,陸時琛緊盯輿圖,抬手摁了摁眉心,吩咐一旁的顧北,道:“查,一定要查到這個褚渝,究竟是個什么底細。” 好歹也和褚家打過交道,顧北很快就將答案帶回:“這個褚渝,是夫……褚寧的兄長。他似乎將褚寧病逝的事情怪到了陛下身上,所以就尚了南疆的公主,成了南疆的將軍。而且褚家……好像早就在暗地里,和南疆有來往了?!?/br> 但他不知道的是,褚渝亦是被命運逼上了絕境。 當年,褚寧被隧王府圈禁,褚家并不是全然不知。 為了救褚寧出來,褚家尋了不少門道,金銀財寶是一箱接一箱地往外送,到最后,才好不容易換來隧王的一句合作。 隧王說,他可以保證褚寧無虞,但褚家,必須為他效力。 他需要南疆上好的兵刃,所以要借褚家的名頭,去南疆采買。 褚家照做了。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隨之而來的,卻是褚寧病逝長安的消息。 ——褚寧,竟然被陸時琛帶到了長安。 在那之前,褚寧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一跟陸時琛離開,就無緣無故的……沒了呢? 而這時,反軍的兵刃也已備齊,他們于隧王而言,早就失去了利用價值。 隧王要殺他們滅口,故國也不可能赦免他們私通南疆的罪名。 斗,斗不過皇親國戚,更斗不過手握重兵的鎮(zhèn)北侯。 他們只有逃。 好在,早年和南疆的來往,令他們和南疆商戶有了些許情誼。 他們就在南疆友人的庇護之下,暫且偷生。 可心中的恨意,又如何能被時間磨滅? 只要夜深人靜之時,褚渝就會想起客死他鄉(xiāng)的小妹。 她從小,就沒獨自出過遠門。 可誰料這唯一一次遠行,就令她,再不能歸來。 褚渝被痛苦的仇恨折磨著,到底沒忍住,冒著暴露的風險,去了趟長安。 他去的那日,正遇上太子的儀仗。 他隨道邊的行人退避兩側(cè),俯身跪拜,不經(jīng)意抬頭的瞬間,他看清了華蓋之下,那張一閃而過的、熟悉的側(cè)臉。 ——陸時琛,他昔日的小舅子,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如今的東宮太子。 也難怪朝廷會對他們褚家趕盡殺絕,也難怪阿寧會在長安香消玉殞…… 原來,竟是他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 所以才要殺人滅口。 褚渝緊握了雙拳,默然起身,決絕地沒入人海,往南疆的方向而去。 *** 和南疆的這場戰(zhàn),打得無比艱難。 李治衡亦是不眠不休了好些日子,方才琢磨透了褚渝的打法,一次次化解了褚渝制造的危機,最后轉(zhuǎn)守為攻,轉(zhuǎn)而把他的軍隊團團包圍。 見大勢已去,褚渝便也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 他趁混亂之際,拉滿了弓弦,將鋒利的箭鏃對準李治衡。 那時候,李治衡本是有所察覺的。 可就在他看清褚渝丟棄盔甲后,露出的那張臉龐,他頓時就恍惚了。 還不待他抓住那股稍縱即逝的熟悉感,鋒利的箭鏃便破空而來,穿透了他的胸膛。 李治衡被劇痛拉回深思,捂住受傷的心口,喉間涌起了一股腥甜。 這場變故就發(fā)生在一瞬間。 近衛(wèi)軍瞅見之后,都怒不可遏地舉起長。槍,往褚渝的方向刺去。 但褚渝的動作,明顯比他們更快。 他知道李治衡的身邊有軍醫(yī)隨行,此次暗箭,恐怕并不能取走他性命。 所以褚渝抽出陌刀橫于頸前,遠遠地看著李治衡,冷笑道:“陸時琛,你令我褚家家破人亡,今日,我恨不能將你手刃,那我便以性命來詛咒你,詛咒你惸孤一生、不得好死!” 話音落下,冰冷的刀光一閃而過。 褚渝自刎在了陣前。 李治衡瞳孔微縮,眼前陣陣發(fā)黑。 他終是忍不住地嘔出一口鮮血,從馬背上跌落…… *** 李治衡中的這一箭,傷及到了心脈。 拔或不拔,恐怕都不能令他無恙。 醫(yī)師們看著命懸一線的帝王,面面相覷,遲遲都不敢下手。 但越往后拖一日,李治衡的生機就會愈加渺茫。 最后,還是一位醫(yī)術(shù)高明的胡僧途經(jīng)此地,利落地出手,替他拔了箭。 如此,李治衡才脫離了生命危險。 可拔箭之后的好幾日,卻還是不見他醒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