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命不信沈少廉。

    他可是被沈少廉騙了好幾次。

    若非是忌憚丁奎，沈少廉早被他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從職位上講，他是總旗，有權(quán)利收拾沈少廉這個(gè)錦衣衛(wèi)小旗。別人就算是說他挾私怨報(bào)復(fù)，也挑不出理來。

    從情理上講，沈少廉以前的做法，真是上刑場(chǎng)都不為過。

    可是，沈少廉命好，有人照拂著。

    鄧家飯鋪。

    在這石城門碼頭一片，算是比較大眾化的飯館。

    事實(shí)上，碼頭這一片，還真沒啥上檔次的飯館。畢竟這里吃飯的人都是些苦哈哈的勞力，有錢人都在城里的酒樓吃。

    “老板，來兩尾魚，一壺酒！”

    在飯桌旁一坐，沈少廉大爺一般地招呼老板上酒上菜。

    郝命冷著臉，不說話。

    “郝哥，我知道兄弟以前對(duì)不住你。這一頓，就當(dāng)兄弟給你賠禮！”

    哼！

    郝命冷冷地哼了一聲，還是不搭理沈少廉。

    沈少廉郁悶，心里萬分的苦逼。

    這就是壞人的待遇啊，自己咋就穿成了這德性？

    不過，自怨自艾是沒有作用的，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該說的話，還是得說。這人啊，生來就是受苦的。

    斗吧！

    偉人都說過，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人這一輩子，都是個(gè)“斗”字！

    “郝哥，兄弟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還錢！”

    郝命終于開口，卻根本不接沈少廉的話茬。

    “錢，一定會(huì)還！”

    “那就拿來！”

    郝命現(xiàn)在就認(rèn)準(zhǔn)一件事情，還錢。其他的，少鬼扯。

    “唉……”

    沈少廉長(zhǎng)嘆一聲，恨鐵不成鋼地看向郝命，“郝哥，你，你咋就這么目光短淺呢！”

    “老子目光短淺？”

    郝命直接拍桌子站起來，兇神惡煞地看向沈少廉。

    飯鋪里的其他客人一見這架勢(shì)，不少人都趕緊縮了。

    在碼頭上打架，常有的事情。

    遇到這種事，趕緊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如果被波及受了傷，也是活該倒霉。

    “郝哥，你瞧你，咋這么大的火氣？”

    沈少廉穩(wěn)坐釣魚臺(tái)，指著郝命后面的長(zhǎng)條凳，“坐，坐下，咱們好好說話，這動(dòng)不動(dòng)就拍桌子掀凳子，不文明！”

    “說的啥子，你娃腦袋遭門板夾了？”

    郝命看著沈少廉，眼神跟看神經(jīng)病似的。

    沈少廉無語，尼瑪，真正是秀才遇到了兵，有理說不清。更何況，他還不是秀才，也沒有理。他，就是來忽悠的。

    “郝哥，咱能不能好好說話，你再這樣，我真不還你銀子了！”

    “你娃敢不還銀子，老子錘死你！”

    郝命瞪眼。

    只是，在銀子的威脅下，他終究沒有再次站起來發(fā)飆。

    “說吧，你娃又在搗鼓什么？”

    “郝哥，兄弟這次是真要帶你發(fā)財(cái)?shù)模　?/br>
    “少扯犢子，沒心情！”

    郝命心里想說，信你娃的話，母豬能上樹。

    “郝哥，說正經(jīng)的，你就打算這么一直扛包？咱大侄女快出閣了吧？那嫁妝，你還沒準(zhǔn)備齊整吧！”

    沈少廉話題一轉(zhuǎn)，開始打感情牌。

    說起來，郝命真是個(gè)好男人，好爹。

    他的那份俸祿雖然不多，但也不少，養(yǎng)活一家人倒也夠了。

    他又沒什么應(yīng)酬，根本不用這么辛苦。

    可是，郝命有三個(gè)閨女一個(gè)兒子。三個(gè)閨女要出嫁，得準(zhǔn)備嫁妝。

    這年月，女人有了嫁妝在身，到了婆家，才不會(huì)受欺負(fù)。

    郝命這么賣命，就是給他三個(gè)閨女?dāng)€嫁妝。至于他兒子，將來再不濟(jì)，也能襲了他總旗的缺，衣食無憂。

    當(dāng)人父母，都是要壞子女上輩子的債的。

    “你好意思說，還錢！”

    “郝哥，我哪點(diǎn)兒銀子，給大侄女添妝都嫌寒磣。”

    沈少廉苦著臉。

    也就是這會(huì)兒沒錢，如果有錢，他早就還了這點(diǎn)銀子。

    郝命不答話，只是埋頭吃魚。

    沈少廉嘆口氣，道：“郝哥，兄弟這次來找你，是想到了一門發(fā)財(cái)?shù)馁I賣，雖然累了點(diǎn)，但只要干一票，大侄女的嫁妝，一準(zhǔn)兒夠了！”

    “干一票，你娃想干什么？”

    郝命想賺錢不假，但絕不干違法的事情。

    沈少廉被郝命瞪著，心里撲撲跳，壓力山大。

    這哥，不愧是總旗，單單是這份眼神，就很夠味。

    “郝哥，我跟丁叔說了，咱們錦衣衛(wèi)不能繼續(xù)這么窩囊。咱們得弄出點(diǎn)兒動(dòng)靜，陛下總不會(huì)真忘了咱們?！?/br>
    “咱們可都是功臣之后??！”

    這話，沈少廉可不是胡吹的。

    洪武年間的錦衣衛(wèi)，莫不是當(dāng)年跟隨朱元璋的親衛(wèi)后代，或者本身就是老朱身邊信任的人，他們可都根紅苗正。

    郝命翻翻白眼，道：“你想死就折騰！”

    “郝哥，你真就要一直扛包？虧兄弟一直覺得你是條漢子！”

    說著話，沈少廉起身，掏出一塊碎銀丟在桌上。

    “你娃站?。　?/br>
    郝命性子急，最受不得激。

    沈少廉說那一笸籮，比不上他這一句譏諷。

    “說，你想干啥？”

    “抓賊！”

    沈少廉?dāng)蒯斀罔F地開口，“咱錦衣衛(wèi)本身就有巡查緝拿的職責(zé)在身，前些年陛下震怒，開罪咱們錦衣衛(wèi)。但是咱們不能自暴自棄，咱們得干出點(diǎn)事情，讓陛下明白，咱們這些人始終是忠心于陛下的！”

    “賊在哪兒？”

    “郝哥，這個(gè)，咱們得找個(gè)安靜的地方說！”

    “走！”

    郝命抓起桌上的碎銀，直接就走。

    鄧家飯鋪的掌柜的一瞧，愣是沒敢說一句話。他剛才可是聽清了，這兩位，是錦衣衛(wèi)。

    錦衣衛(wèi)被皇帝懲治，近些年很不得意?？陕爠偛艃扇说恼勗?，他們這是要東山再起的節(jié)奏。聰明的掌柜的，本能地選擇了息事寧人。

    沈少廉卻看不下去，臨走又扔了一塊小碎銀。

    錦衣衛(wèi)的名聲，這次必須保護(hù)好。若不然，不管將來誰坐了天下，都得清洗他們。

    “你娃錢多了燒的啊！”

    看到沈少廉的動(dòng)作，郝命恨鐵不成鋼。

    “郝哥，這都是毛毛雨，可是，這關(guān)系到咱錦衣衛(wèi)的名聲！”

    “名聲這玩意兒，不能吃也不能喝，但是他好聽啊！”

    “若是前些年，不是咱們的名頭壞了，陛下會(huì)懲治咱們？”

    沈少廉這般一說，郝命看他的眼神有些變了。

    “你娃，莫不是真被門板夾了？”

    聽到郝命的話，沈少廉真想回一句，夾你妹??！

    可惜，他不敢。

    郝命的塊頭，一只手能打他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