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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卿卿在他走后,沒待多久,也帶著書下了樓,付過銀錢,出了書肆,正打算登車,忽然聽見不遠(yuǎn)處有吵嚷聲,她循聲看去,只宋厲站在人群中間,異常顯眼。 考慮片刻,她到底還是走了過去。 到了近前,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穿著五品官袍的中年官員在指使隨從毆打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伯,而旁邊一個梳著通房頭的妙齡少女跪地求情,磕的額頭上一片青紫,中年官員卻毫無動容,他冷眼看著兩人,尤其是少女,道,“想讓我放過你祖父,好啊,那你將衣裳褪了,繞著京都走上一圈,我今日就放過他!” 少女聽中年官員這般說,頓時煞白了臉,渾身抖得如篩子一般,梨花帶雨的臉上滿是絕望,仰面看著男人顫聲哀聲道,“大人,我愿意替我祖父一死,只求您放過他!”說著,似是為表自己所言非虛,她拔下頭上的簪子便要血濺當(dāng)場。 中年官員見狀,一腳踢了過去,將少女手中的銀簪踹飛,少女直接摔倒在地上。 老伯聽著孫女的痛呼聲,嘶啞的哀嚎了一聲,他的臉被踩在地上,沖著中年官員目眥欲裂道,“駱寒,有什么怨氣,你沖著我方佃生來,你放過阿霽,她是無辜的……” “方霽無辜?”中年官員也就是駱寒冷笑一聲,蹲在了方佃生的面前,用力揪住他脖頸處的衣服,額頭青筋畢露,反問道,“那我的女兒駱柔是死有余辜嗎?你還記得我當(dāng)初是怎么求你的,我求你放過我的阿柔,我愿意為你方家當(dāng)牛做馬一輩子,可你怎么跟我說的,你說窮人家的女兒生來就是賣的!然后強收她為通房?!?/br> “至此,若你好生待她也就罷了,可你醉酒之后,為了一時顏面,竟將她送給酒桌上的賓客,九個人啊,鬧得街坊盡知,你還嫌她臟,將她又遣送回來,你知道她最后是怎么走的嗎?她將自己浸在燒滾的開水里,活活溺死,死的時候身上沒有一塊好的皮.rou?!?/br> 駱寒說到最后,雙目已經(jīng)充血,他的手慢慢的上移,眼看就要扼住方佃生的喉嚨,這時,一隊兵衛(wèi)突然沖進(jìn)人群,朝單手負(fù)在身后的宋厲行了一禮。 宋厲冷冷的掃了眼駱寒三人,薄唇翕動吩咐道,“當(dāng)街傷人,將他們帶回刑部?!?/br> “是,宋推官!”兵衛(wèi)拱手應(yīng)了一聲,下一刻,便上前將駱寒諸人全部鎖了,往刑部方向拖去。 駱寒與宋厲擦身時,盯著他問了一句,“宋推官讓人鎖了我,是覺得我有罪嗎?” 宋厲看了他一眼,容色冷峻道,“法立,有犯而必施,令出,唯行而不返?!?/br> 他的話擲地有聲,被拖遠(yuǎn)的駱寒不知有沒有聽進(jìn)去,裴卿卿卻是渾身一震。若她只是江湖草莽,想要以暴制暴、以牙還牙便也罷了,可她不是,她是大慶五品的官員,公然踐踏《大慶律疏》,她真的能問心無愧嗎? 人群在兵衛(wèi)趕來之時就漸漸散去,到最后,方圓丈遠(yuǎn)只有她和宋厲還在原地。 宋厲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來,“若裴郎中是駱寒,當(dāng)如何?” 裴卿卿回憶駱寒方才所說的話,眼中有兇光一閃而過,她當(dāng)如何?自然是不擇手段也要方家全家陪葬。 宋厲將她的反應(yīng)看在眼底,抬起手,不輕不重的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聽說你以前在白鹿書院時,圣賢書讀的是最好的,這一身的草莽兇煞氣到底哪兒來的?” 裴卿卿抿了抿唇,眼尾微紅的反駁道,“大人未經(jīng)他人苦,最好莫勸他人善。” 宋厲聽她這般說,看向她的目光突然變得深邃,甩下一句“誰說我未經(jīng)他人苦”,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裴卿卿看著他的背影,陷入沉默,又過了會兒,才往停馬車的方向走去。 回瀾苑的路上,車廂里一片寂靜,裴卿卿想著方才看到的案子,暗暗垂下眼簾。 她的心中百般糾葛團(tuán)雜,很久后,才抽絲剝繭,徹徹底底的想明白,抬起頭,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法立,有犯而必施,令出,唯行而不返。若每個受害者只一味的以血還血,不顧法度,那受害者又與那些披了皮的四腳禽.獸何異? 半個時辰后,馬車在瀾苑外停下。 裴卿卿剛回到后院,就看到在瓊花樹下等她的陸淮安。 他臉皮倒是厚,昨日才剛大吵一架,又被潑了一碗粥,如今竟裝的跟沒事人似的。 “卿卿?!痹谒?jīng)過他時,他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頭,盯著她白嫩柔膩的側(cè)臉道,“京都的事我已安排好,今晚我們就可以出發(fā)去漠河?!?/br> 裴卿卿聽他這般說,心口突然一窒,她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兌現(xiàn)了對她的承諾。心臟跳動的速度不由加快,好一會兒,她才側(cè)頭看向他道,“不必了?!?/br> “為何?”陸淮安劍眉微擰,沉聲反問。 裴卿卿抿了抿唇,并不愿與他說太多,只道,“我已想過,如今替曲家和徐家沉冤昭雪更要緊,至于我的仇人,總有一天我會將他千刀萬剮。” “好?!标懟窗泊饝?yīng),一副縱容她的模樣。 裴卿卿察覺到他的心愿,一時又想起在謝家書肆答應(yīng)宋厲的的事,她凝了凝目光,看著他的眼睛試探著問道,“我聽聞,鎮(zhèn)國公府有一把傳了幾百年的蝕日神弓?” 陸淮安瞥了她一眼,“卿卿,跟我說話你不必繞彎子,想說什么直說便是?!?/br> 裴卿卿有幾分不好意思,又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今早,我在謝家書肆遇到了宋大人,大人也知道,兩年前在大理寺大牢中他曾幫過我一把,我便答應(yīng)他將蝕日神弓借給他一觀,不知大人可否借我?guī)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