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后，阮軟挽著阮媽繼續(xù)往前走，孫紹元是男的，這人的眼神，他一看就不正常，他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繞過他走了。

    衛(wèi)城沒有再上去糾纏，反而笑著給他們讓路，等人走后，他站在原地依舊笑瞇瞇地盯著某個人的背影，舌尖慢慢舔了舔嘴唇。

    這個女人，如果得到了，那以后在連城市，他衛(wèi)城就是爺！

    季遠在臺階上把這場面看的一清二楚，直覺讓他眉心緊蹙，他先一步走出來迎了上去。

    他跟孫老夫婦、軟軟舅舅家、還有阮媽打完招呼后，看著阮軟，“需要幫忙嗎？”

    阮軟明白他都看到了。

    她搖了搖頭，示意他往里走，“不用，他也沒干嘛，就是惡心了下人！”

    孫紹元聞言，心里放心不少，阮軟心里明鏡似的，斷不會讓那些小人得逞。

    “進去吧，這種人我們不理他?！睂O紅梅也不想在這么重要的日子里有事，況且是在市政府大院。

    孫老爺子沒忍住，冷哼了聲，“癩蛤蟆想吃天鵝rou，酒廠廠長兒子咋了，看那個沒正行的樣子，我估計也是沾了爹媽的光才能進這兒！”

    一行人進了會場二樓，里面果然已經擺了很多圓桌，除了主桌上都是政府要員，其他桌位都可以任意坐。

    阮軟看到季遠有固定的位置，“你的位置在那兒，我們去后面坐，剛好能坐一桌。”

    “一會兒見！”季遠沒有繼續(xù)陪著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今天算是阮軟正式在全市有頭臉的人物面前發(fā)光，以后這種場合不會少，她得學著適應。

    跟他分開后，阮軟他們找了一個中間的位置，去哪兒都方便，可沒想到她剛坐下，張偉就來了，邀請她去前面坐。

    “因為大會時間控制的很緊，有希望領獎的最好坐在前面，因為不確定來的人有多少，沒做名卡，你的位置本來就在前面！”張偉連忙解釋道。

    阮軟擔心她走之后，照顧不了家人，有些不想去。

    “還是去吧，前面還得拍照，你的家人我會跟服務員說好，一定照顧到位，而且都是你之前合作過的服務員，他們肯定會好好幫你留意！”

    這倒也是，已經有好幾個服務員跟她遠遠地打過招呼了，都是上次政府餐會有過接觸的人。

    孫老爺子也說道：“軟軟你去吧，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照顧，上菜吃菜，有人發(fā)言我們就聽著，你坐前面去，也省的太多人往我們這桌兒看，我們也能自在些！”

    從他們落座開始，就有不少視線頻頻打量，孫老爺子只差板著張臉，有啥好看的，不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巴，沒見過似的。

    可阮軟沒想到，張偉領她坐的是季遠那桌，她坐在季遠的左側。

    “這桌坐的是什么人？”桌上也沒個名卡啥的，阮軟有些迷糊，而且看季遠臉上沒有驚訝的表情，他剛剛說的一會兒見是早就料到了？

    還不等她問到答案，王桐跟幾位穿橄欖綠的人落座了，這些都是工商局的工作人員，她坐這里不合適吧？

    “小老板，你穿這黑呢子大衣真好看，我們老大也有一件，穿著賊洋氣，現在是流行黑呢子大衣嗎？趕明兒我也去整一套！”王桐自來熟地跟阮軟搭話。

    “啊？是的，最近流行，我為什么做這兒啊，你們都是工商局的，我一個體戶跟你們坐一起，怎么感覺像民警跟犯人坐一塊兒？”阮軟忍不住吐槽。

    王桐不敢置信地看看老大又看看阮軟，“小老板，你說這話，我們可都要傷心了，你們個體戶評選優(yōu)秀什么的，都是從我們工商局走流程，你們不跟我們坐，跟誰坐？”

    似乎是為了應證王桐的話，張偉這時又領了兩個人入座。

    “你們都是行業(yè)里的個體戶代表，坐在一起可以好好交流交流，還能順便跟工商局聊聊明年的市場政策啥的！”

    張偉說完感覺自己辦了件特對的事，回去復命了。

    “民警跟犯人？”季遠慢慢重復了句，說著還擰開茶杯喝了口水。

    阮軟看到他的喉結因為喝水滾動了下，嘴角抽了抽。

    “那個我說的是關系，監(jiān)管與被監(jiān)管的關系！”

    另外兩個個體戶代表看阮家小館這么響當當的招牌，小老板這么出名的人物，在工商局面前都這么難以招架，更別提他們了。

    雖然心里無比贊同小老板說的話，可他們不敢說話，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生怕一個不注意，被問些什么店里經營的問題。

    可不就是監(jiān)管與被監(jiān)管的關系。

    季遠聞言笑了笑，又繼續(xù)問道：“那關于我們工商局的監(jiān)管，你有什么意見或者建議嗎？”

    他不是這樣的啊！阮軟內心在咆哮，為什么這么短的時間，季遠就兩副面孔了！

    不應該??！

    另外兩位個體戶代表心里對小老板更同情了，果然，對工商局還是要客客氣氣，不能隨便造次。

    誰知王桐聽了季遠的話，竟然真的拿出筆跟本，一臉認真地看著阮軟，似乎是在等她開口說話。

    “沒，沒什么好建議的，我覺得工商局的同志們工作非常認真負責，對待商戶如同春雨對待秧苗，呵護我們的經營環(huán)境，讓我們商戶都能健康成長！”

    阮軟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完，再多的，她也能編。

    倒是這季遠，為什么突然會這么問？

    那兩位個體戶，內心里都在為小老板鼓掌，這就是讀了書的人嗎？說出來的話，這么有水平，又是春雨，又是秧苗的，不過，的確是這個道理。

    “思想覺悟不錯。”季遠挑了挑眉梢，又喝了口水。

    余光看到旁邊那桌背對著阮軟的人已經被喊走了，是剛剛在外面擋住阮軟的男人，坐錯了位置，服務員提醒過后，還沒走的意思，最后被一個中年男人喊走了，看年齡應該是他父親。

    季遠又對阮軟笑了笑。

    阮軟卻不明白的睜大了眼睛，用眼神暗示他，究竟是什么情況。

    季遠微微搖了搖頭，端起茶壺，挨個翻過茶杯，淡淡道：“聽說這次泡茶用的是今年的新茶葉，你們試試?！?/br>
    他一杯一杯的倒，然后放進茶盤里推到中間，示意他們端。

    大家都很面子，趕緊去端，只剩最后一杯時，季遠伸出修長的手指，親自推到了阮軟面前。

    旁邊的個體戶代表有些擔心小老板又惹到局長，剛想幫她端起來，就聽到季遠說道：“小老板，不試試？”

    阮軟看著他的笑容，頗有求情的意味，算了一會兒開完會再問個清楚，她端起了茶杯，旁邊兩個人都松了口氣。

    呼！小老板果然懂進退！

    “吱~”臺上的話筒響了。

    阮軟抬頭一看，周市長跟嚴副市長落座了，旁邊還有政委，一起五人。

    場下的聲音慢慢變安靜，大家都看向正前方。

    張偉拍了拍話筒，“好，大家都聽得到吧！我們的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請大家保持會場紀律，大會主要有兩大項，一項是連城市政府進行1989—1990年政府工作匯報，第二項是對年度出色的單位授予榮譽匾。桌子上有點心茶水，大家用的時候注意保持衛(wèi)生！”

    一段講話之后，會場全體沒了聲音，連原本還在吃東西的，都連忙把手里的瓜子，米花糕什么的放回原位，在這種場合，還是規(guī)矩點好。

    接下來是周市長講話，他主要是說連城市今年解決了什么問題，政府做了什么工作，展望1990，政府有什么樣的計劃，其中他再一次強調了跟文市的政府合作，第一個5年計劃。

    “在這個方面，我想著重表揚下我們連城市下半年才出現的后起之秀，阮家小館，小館的事跡不用我說，但凡你們看了連城日報就應該大概了解，文化墻，年歷卡，小館的菜，這些都是連城市往外輸出的文化。

    據鐵路部門的乘客統(tǒng)計，下半年，不僅是安市，周圍城市的居民也有大幅度來連城市的趨勢，而且，大多都是短期，在返程隨機調查中，有很多乘客提到了阮家小館的菜，并表明有機會下次還要來！同志們，這說明了什么？

    強有力的文化底蘊是我們吸引外地人的重要籌碼，1990年，連城市的工作重心依舊放在文化建設上，我希望你們能想出更多新花樣，并且還要是能實現，不要勞民傷財的新花樣，來吸引更多的人進入我們連城市……”

    在周炎康提到阮家小館時，阮軟能明顯感覺到來自身后很多眼神的注視，她注意到季遠的坐姿變了下，幫她填補了余光里的空缺。

    也擋住了一部分人的視線。

    阮軟在心里笑了下，悄無聲息的抓了一把瓜子，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慢慢把手帕打開，用茶杯做掩護，偷偷在杯子后面用手剝瓜子。

    瓜子仁都放在手帕里，一顆又一顆。

    直到第一項流程全部走完。

    “大家可以會間休息20分鐘！”張偉拿著話筒說道！

    阮軟剝的瓜子已經有個倒放的果凍那么多，她認真的把手帕包好，然后放進口袋里，起身朝阮媽那邊走去。

    沒想到走到半路又被衛(wèi)城攔住了去路，他一手插進褲子口袋，一手摸著油亮的背頭，笑著說道：“小老板，沒想到你這么厲害，看來我還真得去嘗嘗小館的菜，正好明天我有朋友要約，不如就去你那兒！”

    明明都是背頭，季遠帥的像上海灘里出來的人物，而他卻油膩到不行，看來真的不是發(fā)型的問題，是人，人的氣質不行。

    “還是算了吧，衛(wèi)先生的身份跟我們小館還是不怎么搭，而且阮家小館明天上的菜不是什么大菜，家常小菜，衛(wèi)先生請客會沒面子的！”阮軟淡淡地說完，要繞過她。

    “小老板，我有些事想跟你說，”季遠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這位是？”

    衛(wèi)城連忙上前要跟季遠握手，“我是衛(wèi)城，衛(wèi)東方的兒子！我爸是連三酒廠的廠長，我之前見過你，不過你應該不認識我！”

    季遠瞥了他一眼，嗯了聲，又看向阮軟，“小老板，方便嗎？”

    “方便！”阮軟看到衛(wèi)城因為季遠沒跟他握手瞬間有些尷尬的臉色，憋住心里的笑意，繼續(xù)說道：“那季局來這桌一起說吧，有些事我不太懂，家里人也好給我出主意！”

    她心里很清楚，季遠哪有事要跟她聊，不過是找的借口。

    季遠看都沒看衛(wèi)城一眼，從他面前走過。

    衛(wèi)城把手順勢抬高摸了摸自己的油頭，看著季遠的背影，咬了咬后槽牙。

    “衛(wèi)城，老實點坐這兒，你說要見世面我才帶你來的，今天這里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衛(wèi)東方跟友人聊完天，回頭正好看到衛(wèi)城一個人站在那兒，眼神若有所思地盯著工商局局長的背影。

    他連忙過來把人喊回去，這孩子剛剛竟然坐到前面公安那桌，現在又不老實，又要惹麻煩，真是不該相信他，是真的想老實干事業(yè)。

    衛(wèi)城不耐煩地看著衛(wèi)東方，“您就繼續(xù)坐那兒聊您的天，我在給您追兒媳婦呢！還有，我沒有要惹誰，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會給您丟臉?！?/br>
    “什么兒媳婦？”衛(wèi)東方回頭看了眼，阮軟正對家人笑的一臉開心，他在看看兒子目不轉睛的樣子，心里什么都懂了。

    他拉著衛(wèi)城走到一旁，低聲訓斥道。“你做什么春秋大夢呢！這是阮軟，阮家小館的老板，你剛剛是耳朵聾了？周市長在上面大肆夸贊，這是你能高攀的？”

    衛(wèi)城一把甩開他的手，“那又怎樣？她再厲害，也是個女人，也是個沒了男人就不行的人，你讓她不結婚試試！是女人就會喜歡男人，我只要讓他喜歡上我，什么周市長又能怎么樣？

    再說了，你不是說我沒事業(yè)嘛，我娶了她，她有事業(yè)，我還能繼續(xù)玩，這不是兩全其美，你別說你不滿意這個兒媳婦！”

    衛(wèi)東方聽了他的話，氣地渾身發(fā)抖，又礙于場合不好發(fā)火，只能咬牙切齒地讓他滾，“我，衛(wèi)東方怎么會有你這么不成器的兒子，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現在滾，立馬消失在我眼前！”

    “走就走，反正這些老頭們講話聽的我都要困死，我也不想繼續(xù)待這兒，還不如去陪我奶打麻將！”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一點也沒把身后的衛(wèi)東方放在心上。

    衛(wèi)東方真沒想到衛(wèi)城會有這種想法，這也太可怕了。

    難道家里沒個女主人，對孩子的影響真有這么大？他自從衛(wèi)城媽去世后，就沒再娶，也是擔心給衛(wèi)東找個后媽，孩子會受欺負，可他平時工作也忙，只能拜托老娘來照顧。

    只是衛(wèi)城奶奶又是個喜歡玩的，唉，真沒想到影響會這么大。

    衛(wèi)東方想到衛(wèi)東說的話，忍不住看了眼阮家小館那一桌，不知道阮軟說了啥，一桌人都笑呵呵的，其樂融融的樣子，看著他都羨慕。

    這才是一家人應該有的樣子吧！

    萬一，萬一衛(wèi)城其實性子不壞，只是想找個能管得住他，主意大點的，他是不是就能收心，好好上班工作？

    阮軟是不行的，就今天這開個會的功夫，阮軟的名字他都不知道聽了多少次，看上的人一定很多，衛(wèi)城搶不過別人的。

    看樣子得從跟酒相關的個體戶里找一戶弱點的人家，最好是跟阮軟一樣，單親家庭，好拿捏。

    衛(wèi)東方想清楚了，心里又順暢很多，他重新回到座位上跟友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