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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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血的黑色衣擺毫無掙扎地沉入池底。 剛才他情緒不穩(wěn),連自己都控制不了,把小孩落在了雙親橫死的家里,得趁小孩還沒醒來去把他抱出來才行。 * 所以,這對夫婦就是所有一邊吃解藥一邊復食神鬼丸的村民的前車之鑒。 青澤如是總結(jié)道。 他看了渾身濕/漉/漉的殷洛,又道:那你呢? 殷洛愣了一下才明白青澤是在問什么,道:我回來的路上跌進了水潭里,多耽誤了些時間。 以后小心一點。青澤說罷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這個隴下村,到底有多少人偷偷復食起了神鬼丸。 只盼這對夫婦是左右搖擺的特例,給那些有所動搖的村民一個血淋淋的警示。 見殷洛沒有回答,青澤又靜坐了一會兒,舉起燭燈,轉(zhuǎn)身道:我先回去了。 殷洛道:宋清澤 殷洛道:我出來的時候,路上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除了他們在村子另一頭搭的三個解藥攤?cè)藖砣送j繹不絕,本該繁盛的村內(nèi)街道空空蕩蕩,門扉緊閉,一副全然沒有在好好生活的樣子。 青澤停下腳步。 路上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他想了想,心里覺得滑稽又諷刺:所以他們都復食了。 這應當是個問句,因他內(nèi)心已然有了答案,聽起來反而更像一句陳述。 他們都復食了。 明明曾經(jīng)擁有過希望,明明努力去追尋過希望。 明明弱小而頑強地生存著。 明明很珍惜這平凡短暫的一生。 到底是幫軟弱無能的家伙。 到底是個無藥可救的世界。 偌大村落也好,整個人間也好,上下三界也好。 自洪荒以來,從來沒有真正改變過。 所以他早就說了,憐憫是最廉價愚蠢的東西。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若有人能以為拯救與己無關(guān)的他人才真是自大自負、愚蠢幼稚。應龍的前車之鑒,他早該吸取教訓,也許是安逸日子過了太久,才會鬼迷心竅,投身于這般小孩子的把戲。最后浪費了他那么多時間,換來毫不意外的徒勞無功。 那個阿臨自己蠢還不夠,竟然拉了自己一起蠢,簡直毀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殷洛看不見他的表情,也不知是怎么從他一貫冷嘲熱諷的語調(diào)中辨出他的情緒,沉默了許久,道:你別難過了。 殷洛難得放軟聲音,聽起來竟然種生澀的溫柔。 青澤眨了眨眼睛,想說自己沒有難過,卻連嘴角都扯不起來。 * 小孩一覺睡到次日清晨才悠悠轉(zhuǎn)醒,神態(tài)懵懂尚沒憶起昨日發(fā)生的事情。 阿臨端了碗姜湯給小孩一點點喂了下去,撫著他的背平復他一點點回憶起昨日之事而緩緩崩潰的情緒。 他的父親失去理智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將他一把推出去,任母親如何撕咬也沒松開擋在門栓上的鎖。 他抽了抽鼻子,抬頭看著阿臨,眼眶紅紅地問:我也會變成那樣嗎? 阿臨哄他:不會的、不會的。 也許是漸漸聽聞男孩父母慘死的消息,陸陸續(xù)續(xù)有服用神鬼丸的村民不再來領(lǐng)藥了。他們重回藥物的懷抱,因為不再渴望救贖而瘋狂得如同餓了許多天的饑民。 是末日的狂歡,是自我的放逐。 意志匍匐在地,向靡悅臣服。 * 距離滿一個月還有最后一天的時候,藥攤前已經(jīng)空無一人,村里尸臭熏天。 每一幢房子里都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又一幢一幢永遠安靜下來。 男孩已經(jīng)神志混沌,眼瞼發(fā)青,不吃不喝,拽著阿臨的袖口求他施舍給自己一點神鬼丸。 讓我嘗一口嗚嗚嘗一口 他的口水流下來,眼淚流下來,鼻涕也流下來,雙臂全是自己抓出來的爪痕。 我不會吃下去就嘗一下 青澤坐在一旁,聽見阿臨一遍又一遍重復:再忍一天就好了。 男孩眼見示弱不成,轉(zhuǎn)瞬又翻了臉,張開嘴狠狠咬在阿臨手臂上:給不給!給不給!給不給!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青澤皺起眉頭,捂住耳朵,側(cè)過臉。 不一會兒,賣藥郎從遠方慢慢走來。 他是今日來的唯一一個村人了。 青澤在本子上畫了個圈,拿起藥瓶,遞給他。 賣藥郎卻沒有接。 青澤抬起頭。 賣藥郎滿臉胡子拉碴,應該數(shù)日沒刮,眼下發(fā)黑,瞳孔發(fā)綠,神情很壓抑,走路搖搖晃晃像個行尸。他看了好一會兒叫嚷的男孩,將視線移到青澤身上,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指了指男孩問:這個孩子怎么樣啦? 青澤道:熬過今天,明天就好了。 賣藥郎空洞渙散的雙眼亮了一下,似乎很開心。 他想拉拉小孩的手,被罵紅了眼的男孩抓出長長一道傷口。 太好了。他說,太好了。 這簡直是他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青澤道:喏,這瓶藥拿回去給你母親吃了,明天她也能徹底戒除藥癮。 賣藥郎道:我母親死了。 他神情看不出來悲傷,語調(diào)也很平常。青澤定睛看向他,發(fā)現(xiàn)他穿著一件嶄新的衣服,上面繡著細細一根竹。 他的身體也已然瘦得似根竹。 青澤道:那你就自己吃。 若是還看不出來賣藥郎不知何時業(yè)已藥癮深重,那他便是瞎了。 賣藥郎搖搖頭:我不是來領(lǐng)藥的。 青澤面無表情看著他,手里握著的瓷瓶因為承受了來自指尖驟增的壓力而微微裂開。 果不其然,賣藥郎道:我是來道別的。 他說完這句話往青澤身后看了一下,有些疑惑:怎么沒有看到那個黑衣的客人。 青澤道:他前幾日落水,受了風寒,在屋里養(yǎng)病。 賣藥郎笑了笑:所以說,你們這些城里來的公子,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不像我們這些村民這般身強體健。村里那尾靈泉四季恒溫,以前多的是村民在里面游泳,我還沒聽說過有誰因此染風寒了的??瓤龋悄銈冊缫荒陙恚疫@里還有外面買不到的治傷寒的靈藥,不管病情多重,一副藥下去立馬康復。 他支棱著風一吹就輕輕搖晃的身體,顯得這番話很沒有說服力。 作者有話要說: 青澤每日說反話(1/1) 第56章 隴下魔蹤(十五) 青澤道:你不是說, 你是村里唯一一個沒有服食神鬼丸的人么? 賣藥郎道:我的母親,她壞得很厲害。我從她手里搶過了藥, 她還要吃,抱著我的腿,跪在地上求我,頭都磕破了。我沒辦法把藥丟出去,直接扔地上她也是要撿起來的,就咽了下去。她瘋了一樣扯我的頭發(fā)、摳我的喉嚨。 我就只吃過那么一次,好吧, 之后也許還吃過兩、三我記不太清, 但是也沒覺得有什么特別的。 出乎我的意料,神鬼丸很難吃。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瘋狂。 后來我來領(lǐng)解藥, 她很聽我的話的,老老實實地吃。 有一天,她趁我不在,在我的房間里翻到幾顆神鬼丸,一口氣吃了干凈,我看到的時候她的尸體都硬了。 青澤打斷他:你房間里為什么會有神鬼丸? 賣藥郎似乎沒聽到青澤的問題, 自顧自道:客人,你看看我們這個村。你看看吶。很多人, 很多很多人,不是無法擺脫一粒小小的藥丸,而是無法接受清醒過來看到的世界。我們已經(jīng)什么都不剩了。小兄弟,你告訴我們, 我們還有希望,可是我們沒有了啊。我們沒有希望了。你知道為什么每日服食解藥的人比不吃解藥的人瘋的更快嗎?因為他清醒地看到了自己丑陋不堪的樣子,看見了整個村子丑陋不堪的樣子??伤麄儧]有力氣改變。他們怕的是死嗎?客人, 我問問你,他們怕的是死嗎?他們怕的不是死。他們怕的是還沒死去,夢就醒了啊。他們眼睜睜目睹了自己的毀滅,這得是件多可怕的事情。 青澤道:不想知道那些。 賣藥郎訕笑一聲。 青澤又道:神鬼丸到底是什么人給你們的?村里的祭壇到底有什么用處?你們到底是不是外界傳言的魔神信徒? 賣藥郎道:我不知道。 青澤道:你不知道。 * 賣藥郎走之前揉了揉精疲力盡昏睡過去的男孩的腦袋,說:你要好好的啊。 青澤看著他走遠,心里五味雜陳。 時值今日,他也沒有在村子里感受到一絲一毫的魔氣。 阿臨道:該死的魔族,我本來以為只是村民誤食禁藥。現(xiàn)在看來,肯定和他們脫不了關(guān)系! 他看了看青澤,見他沒有表態(tài),又道:魔族性情狡詐、詭計多端,他們一定是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支使別族叛徒整了神鬼丸這出,偽裝成人族內(nèi)亂,萬萬沒想到風聲還是走漏了出去。 青澤愣了一下,發(fā)覺阿臨隨口而出的猜想竟然是成立的。 是了,若真有魔神降世,那他尚未徹底控制法力前正是最不堪一擊的時候,饒是張狂如魔族應當也知曉韜光養(yǎng)晦的道理,以防在這緊要關(guān)頭除了什么紕漏。 他之前見的大多是神志癲狂魔氣外泄的低階魔族,才會覺得村里一定要有魔氣才與魔族有關(guān)。 可如果當真有叫得上名號的高階魔族逃出來,那當初的封印如今松動的程度一定很可怕。 阿臨見他神色微動,又言辭懇切道:我相信清澤哥哥一定可以早日集齊碎片,封印魔族,還天下一個盛世太平的! 這個天真熱血的小妖仍舊一廂情愿認定龍鱗碎片可以封印魔族。 某種意義上來說,以為這樣就可以拯救世界于水火的、斗志昂揚自愿協(xié)助自己的阿臨比深受碎片之害被捅穿心脈而陽奉陰違、暗中阻止自己集齊碎片的殷洛更值得信任。 他揉了揉眉心,道:好了,別給我戴高帽子了。我所做的一切可都不是為了天下太平。 阿臨撅了撅嘴,道:清澤哥哥總是這么口是心非,我已經(jīng)確信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你就不要再裝了。 * 一月之期已到,男童終于不再每日痛哭流涕吵嚷著討藥吃,而是很乖巧地坐在一旁。 整個村子數(shù)百口人,便只有這孤零零一個小孩恢復了正常。 要說正常,其實也算不得有多正常。畢竟曾經(jīng)目睹那么可怕的巨變,他小小的年紀已不見多少孩童的稚氣,神情竟似一個一夜之間成熟起來。 阿臨知道剩下村民已然藥石無醫(yī),很主動地向青澤提出離開。 青澤有些詫異,道:我以為你會不死心地想要再多等幾日呢? 阿臨赧顏笑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多等幾日也是一樣的,已經(jīng)耽誤清澤哥哥許多時日了,再待在這里我也過意不去。 青澤道:好吧。 阿臨把男童背在背上,走在青澤和殷洛身后,走著走著卻一頭撞上了青澤的背。 他茫然地捂住了頭,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青澤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便微微側(cè)過身,繞開被青澤的身形遮擋的視角。 村口密密麻麻站著整個村子里尚未死去的村民。 說是尚未死去,實則與行尸走rou無異。 賣藥郎也混跡在其間,一臉呆滯麻木,看見昨日還剖心置腹的青澤也沒有絲毫動容。 他們把村口堵得嚴嚴實實,攔住三人去路。 青澤眉頭微皺,不知這群瘋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只聽頭頂咻咻破空之聲,一個戴著面具的黑袍人飛到村口,足尖輕點,站立于村口巨大神農(nóng)像上。 他說:攔住他們,每人獎五十顆神鬼丸。 此言不出則已,一出驚人,村口勝似萬鬼嚎哭,行尸沖撞。一群行走起來身體都哐當作響的村民瘋了似的嚎叫著向青澤一行人撲了過來。 青澤緊握劍柄,看見那一張張面目全非卻在過去一個月里足夠眼熟的臉,竟然第一次沒能揮出去。 這幫瘋子! 他不能相信自己不過流連人間數(shù)百年,竟然變得如此心軟,收起劍后不甘心地怒罵了一聲。 眼見村民越來越近,他對阿臨指了個方向,又拉著殷洛向反方向跳開。 阿臨畢竟也是有法力的,背著男童縱身一躍,就跳到了道路另一邊。 原本聚在一起的四人瞬間兵分兩路,一左一右各自分散,村民們浩浩蕩蕩沖到一半便撞作一堆,面面相覷地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不知該攔誰。 黑袍人一指阿臨,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膽敢阻撓我的計劃,殺了他! 村民們便一股腦向阿臨涌去,原本被堵地水泄不通的村口暴露出來。殷洛沒有法力,青澤擔心他被誤傷,直接拉著他飛到村口,放到遠離戰(zhàn)局的地方,回頭看向阿臨的方向。 一大幫身形滯鈍的普通人對妖族應當算不得什么威脅,阿臨卻好似被黑袍人的話語嚇到了,連法力都忘記了使,呆若木雞站在原地。 他背上的男孩反而很冷靜,大聲叫了他許多次,都沒能讓他動彈。 口口聲聲拯救世界,怎么膽子這么小。 青澤嘖了一聲,化出長劍,抬頭看向一動不動的黑袍人。 雖然只要這個黑袍人不動手,就算那幫村人真的把那個阿臨按在地上暴揍一頓也不能把阿臨怎樣,但他背上畢竟背著手無縛雞之力的男童,總不能讓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殺。 何況這黑袍人既然敢出現(xiàn),今天必然不能叫他活著離開。 下一瞬間,青澤和黑袍人幾乎同時向阿臨的方向飛去。青澤雖然距離更遠,卻仍是率先抵達,一把把阿臨推開,橫劍格擋,金戈相交,發(fā)出鏘的一聲。 黑袍人一擊不得,被震得后退兩步,看見摔倒在青澤身后的一妖一童,錯身便要逃走。 青澤冷笑一聲,攔住他退路,手腕一抖,一劍抹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