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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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說一句,殷洛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第96章 泥足深陷(五) 你說啊 殷洛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雙唇緊抿,身體僵硬。 青澤看著他一身審美突變的衣袍, 看著他微微滲血的半張臉頰,看著他被雨水打濕、一縷一縷披在身上的白色長發(fā),看著腰下不自然的衣服褶皺,看著驕逸的寑殿,看著橫倒的酒杯,看著盛酒的白玉壺,看著斜放的長柄玉如意, 看著搖曳的紅紗, 看著紫砂的香爐。 最后移回視線,看著他猩紅色的、半點墨韻也不可見的眼睛, 又是一聲怒氣騰騰地質(zhì)問:你說?。?/br> 他這么問了,卻沒有再聽殷洛回答的意思,話音未落就掐著殷洛的脖子就把他往墻上撞。 龍床倚著的墻面上是華麗的浮雕,床頭固定著兩扇巨大的、珠光璀璨的羽扇,扇尾綴著細(xì)細(xì)的玉石和兩根長長的、藍(lán)綠相間的孔雀翎。 白發(fā)男人的后腦勺撞擊在華麗堅硬的浮雕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連扇上的華麗長羽都顫動起來。 砰 重重一下砸在青澤心上,使他猛地一驚, 松開對殷洛的鉗制。 殷洛躺回雪白絨鍛和繡金錦被間,側(cè)著臉,抓著一個長枕,胸l口激烈地起伏著, 咳嗽得渾身都在抖。 鼻尖一片撩撥得人心神不寧的低迷暗香,華麗的寢殿內(nèi)一片死寂,只聽得其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緊鎖的殿門外突然躁動起來。 先是哐、哐、哐。 頓了一下, 就變成了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比起敲門更像砸門,好像要把緊鎖的門扉強行破開似的。 許是越來越大的砸門聲終于喚醒了某個不小心睡死過去的、本應(yīng)看守在門口的隨侍,不一會兒便聽到另一道聲音由遠(yuǎn)及近、驚慌地勸阻:安平大人,陛下的寢宮不能擅闖的?。?/br> 一直沉默不語專注砸門的青年終于開了口,語氣很是氣急敗壞:天界戰(zhàn)神都被你放進去了,還好意思在這里阻攔我?! 接著便是一片乒啷乓啷、兵荒馬亂。 青澤回頭看了眼緊鎖著的、劇烈晃動的門扉,一揚手畫了個陣法,長袖一揮,那門扉就一動不動了。 門外的人對隨侍遷完了怒,又砸了幾下門,發(fā)現(xiàn)無法再撼動門扉絲毫,咬牙切齒地重重又捶了一下,停下動作。 站在門口,投出一道剪影。 這小孩還真是性情大變。 青澤冷哼一聲,轉(zhuǎn)過頭來看被自己松開鉗制的男人。 殷洛仍在神經(jīng)質(zhì)的微微戰(zhàn)栗著。 青澤冷漠地看著他抖。 抖完了,殷洛終于回過神來,收斂面上難堪神色,穩(wěn)住聲音,努力地說:宋 剛說出一個字,聽到自己的聲音,殷洛愣了一下,閉上了嘴。 他的聲音本來是很好聽的、沉穩(wěn)的男中音,恰似金玉落地,尾音比綢緞還順滑,很有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意思,略一壓低又能顯出不怒自威的意味。 可原本在城樓上就因使用過度而有些沙啞,剛才又被掐住脖子損了聲帶,現(xiàn)在不但稱不上好聽,簡直連自己都覺得奇怪得很。 青澤聽到他的聲音,神情難辨地看了他一會兒,在滿室曖l昧沉香中一袖子扇熄了寢殿內(nèi)通明的燭火。 坐在床頭,不知在想什么。 房間陷入黑暗,只可見門外點燃的火把。 突然看不清青澤的模樣,殷洛不知為何慌了起來,身體先于理智地抓住青澤的手臂,說:宋清澤,我查到的事情還沒有告訴你 他以為自己神色如常,青澤卻轉(zhuǎn)過頭來,任他抓著自己,看著了他一會兒,神情帶上了輕佻的嘲弄,好似根本不在乎他在說什么,儼然如在看一個小丑。 可又比嘲弄多了些什么。 殷洛說著說著聲音就越來越低,終于喘息一聲,咬住了唇。 因為青澤已然翻身上了奢華驕逸、空空蕩蕩的龍床,壓在他身上,猥褻意味極強地隔著衣服聳動了一下,咬著他的耳垂。 然后告訴他:我現(xiàn)在不想聽。 * 梼杌得知天兵奇襲北狄的時候氣得差點沒撕了傳令兵的嘴。 看看天色,干脆一手揪著麟銀一手提著流星錘就往回沖,留下整隊精兵跟在后面追。 一路過關(guān)斬將,剛好在北狄城門與匆匆趕回的窮奇饕餮軍匯合。 麟銀忍了梼杌一路的陰沉臉色,遠(yuǎn)遠(yuǎn)看見城門口才千余天將,氣得跳腳:這么一點兵!能奈何魔神大人才有鬼!何況安平還在城內(nèi),你怎么總這么大驚小怪? 梼杌剜他一眼,好似很恨鐵不成鋼似的。 他被這樣瞪了,很不服氣,一撇嘴角,慢悠悠走在最后面,待再走得再近些,看見被火石轟得彈眼密布的城墻,才換了副神情,化出長鞭,握在手里。 梼杌窮奇已經(jīng)與手持長笛的上古神祇交起了手,你來我往,驚天動地。 饕餮率三軍圍堵天兵,形成包圍之勢,簡直要讓他們插翅也難逃。 眼見其他人無心留意自己,麟銀往旁邊避了避,秉著一貫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打算當(dāng)一朵無世無爭的壁花。 卻見梼杌被上古神祇笛尾一掃,受了些傷,后跌出戰(zhàn)圈外,轉(zhuǎn)頭怒瞪著自己。 但凡是個男人,都受不了一天之內(nèi)一而再再而三被個女人這么瞪。 麟銀咬了咬牙,提著鞭子就沖了上去。 下一秒就被打飛了回來。 趴在地上裝死。 梼杌怒瞪了他一眼,擦掉嘴角鮮血,提起流星錘又向玉骨笛躍去。 眼見天兵毫無還手之力,玉骨笛皺了皺眉,一手蕩開身周二魔將,落在地上,長笛一橫,放在唇前。 指尖翻飛間,半點聲音也沒有,卻有一道巨大的金陣隨著吹奏凝聚在身周。 窮奇把手中的刀朝玉骨笛甩去,被玉骨笛身前的陣法擋開,飛身上前,召回大刀,怒道:他要逃! 此言迅疾,卻已晚了。 那些天兵手背上都畫著同樣的陣,此時被長笛喚醒,竟是一道足以轉(zhuǎn)移數(shù)百殘兵的逆向召喚法術(shù)。 梼杌轉(zhuǎn)頭道:饕餮! 饕餮點點頭,化出原型,張開巨嘴,以侵吞天下之勢吸起一道疾風(fēng),沙場上一片飛沙走石,任天將將刀戈深插入土地也只能全被吸向他的方向。 只有玉骨笛仍站在原地,長笛一劃,將麟銀凌空向饕餮丟去,逼得饕餮閉上嘴巴,再一點陣心。 陣法完成。 不過倏忽,被層層包圍、插翅難飛的天將消失無蹤。 饕餮吐出被吞進嘴一半的麟銀,變回羊面人身狀。 四大魔將聚于陣前。 梼杌看著逃之夭夭的天兵,氣得一腳踩在流星錘上:臟手段!臟手段! 她不懂得什么兵法戰(zhàn)術(shù),但凡不是堂堂正正決一死戰(zhàn),都覺得是臟手段。 饕餮道:梼杌,我看來時城樓門口只有天兵,此事必有蹊蹺。我們還是回皇城找尋安平,問明他為何不出城應(yīng)戰(zhàn),再同他確認(rèn)魔神大人安危為好。 麟銀道:那安平原本就很有問題。我們和他共事數(shù)百年,有誰搞清楚他當(dāng)初放著好好的人族不當(dāng),做什么要腦子進水入我魔族了么?指不定他就是人族派來的叛徒,用讒言蠱惑了魔神大人,仗著大人偏袒,每日趾高氣昂,探清了我們的底細(xì),這便要伙同外族端我們老巢了。 梼杌是魔將里最護著安平的人,哪里聽得麟銀話里話外的陰陽怪氣,聞言就道:你放屁! 她罵得倒是斬釘截鐵,心里卻也有些不安,也不敢再耽擱,提起流星錘,對身后魔兵揚聲道:回城! * 一干魔將各率一小隊魔兵一路疾馳回了皇城,梼杌看著暈倒在皇城門口的魔族守衛(wèi)心里一驚,惴惴不安地往里走。 安平擁兵皇城卻不出面對敵,實在沒有道理,只盼魔神大人可千萬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他們火急火燎地在皇城里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安平,過了好一會兒才跑來一個隨侍說安平大人在陛下的寢殿前。 梼杌與饕餮對視一眼,令魔兵都橫持武器,一路輕馳匿行到了寢殿附近的楓葉林處,一揚手,令魔兵四散成在遠(yuǎn)處團團包圍之陣,匿于原地。 透過楓葉縫隙,可以見到林后不遠(yuǎn)處的寢殿內(nèi)一片漆黑,青年魔將正不發(fā)一語地面朝緊閉的殿門,雙拳緊握于身側(cè),不知道站立了多久。也許是指尖掐得太用力,鮮血竟從他的掌心沿著指骨滴落下來,凝成一道細(xì)細(xì)的血線。 經(jīng)過城外與玉骨笛的一番鏖戰(zhàn),此時已是后半夜,過不了多久便天邊便能泛起魚肚白,天色將晚時的綿綿細(xì)雨也早已停歇。 安平身旁兩位隨侍高舉著火把,數(shù)百名魔兵跪于寢殿臺階之下。 此般情景,怪異至極。 但不像有天兵作祟的樣子。 梼杌就回頭道:你們在這等著,我過去看看。 她收起流星錘,惴惴不安地向?qū)嫷钭呷ァ?/br> 跪在地上的魔兵見她從楓林外走來,齊齊給她讓出一條道路。 梼杌提起裙擺,一路拾級而上,沿著石階走到寢殿門口,看著站在旁邊的、一動不動地看著漆黑殿門安平。 正準(zhǔn)備開口,卻聽到門內(nèi)傳來一聲聲輕微而急促的喘息。 作者有話要說: 梼杌jiejie,一個男子力全魔族最高的美艷女A(。 第97章 泥足深陷(六) 饒是身為作風(fēng)乖戾的魔族的女將, 梼杌聽到屋內(nèi)聲音也是愣了一下。 只因這位曾是上古神獸的魔神大人著實是魔族里的異類,自從從天界回來, 每天夜里就一個人窩在房間里,不但半點想要召美人歡好的意思都沒有,還下令誰都不許靠近。 五百多年下來,梼杌都要懷疑他到底是魔神還是和尚了。 沒想到,竟然是因為從一開始就挑選錯了美人的性別。 再看天光即將破曉,屋內(nèi)聲音雖小卻勾人極了,半點停歇下去的意思也無, 甚至間或夾雜著幾聲另一人玩味的輕笑。 梼杌聽得實在尷尬又臉紅, 咳了一聲,轉(zhuǎn)過頭, 對青年魔將道:安平,你別在這傻站著了,我們幾個都回來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快給我們個解釋。 安平側(cè)過臉看了看梼杌,又轉(zhuǎn)過身, 看到不遠(yuǎn)處的魔兵,說:好。 梼杌聽他同意, 倒也不急著帶他離開,看他雙手仍在滴血,摸出一條繃帶,綁在安平手上:你這人族小鬼, 還是當(dāng)過皇帝的人,怎么這么沒見過世面?我們魔族多的是男和男、女與女歡好的事情,多聽多見幾次, 你就習(xí)慣了。 安平道:梼杌,我如果告訴了你,你一定比我失態(tài)得厲害。 梼杌嗤笑一聲:怎么可能,老娘什么沒見過。 安平說:里面那個是青君。 梼杌說:什么? 安平說:里面那個,是天界的青君。 梼杌撩起裙擺就要去踹門。 安平一把拉住她的手:門被從里面封住了,外面打不開。 梼杌說:干他娘的青君怎么他媽的殺進了魔神大人的寢殿里 安平說: 安平說:你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梼杌放下腳,說:我們剛剛才回來,怎么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安平道:對,梼杌,你們剛從城外回來,城樓外面到底什么情況? 梼杌說:城外?城外圍了些天兵,沒多少,被我們打回去了。 說到城外的天兵,她終于想起來自己來找安平的目的,轉(zhuǎn)頭看著安平,氣沖沖道:分明是你擁兵駐城,怎么還問我們到底是什么情況? 安平看了梼杌的神色,發(fā)現(xiàn)她比自己還茫然,不由得眉頭越皺越緊,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內(nèi)殿,說:梼杌,叫上其他魔將,去議事堂。 * 你說,魔神大人攔截下了天兵攻城的消息,自己一個人跑去了城樓?饕餮癱坐在議事堂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把玩著兩顆手球,囫圇地轉(zhuǎn)著,狐疑道,安平,你莫不是給自己玩忽職守找借口?自五百多年前天誅之戰(zhàn)后,魔神大人管我們管得比天界那幫孫子還狠,這也不讓干,那也不讓干。前幾百年我因為這個被他關(guān)了多少次禁閉? 他這般問了,卻并沒有聽回答的意思,罷兀自想了兩秒,繼續(xù)語氣怪異道:我都怕他哪天忘了自己是魔族,一時興起把自家的老窩給端了。你說,他怎么可能自己跑出去和仙族打架? 說端了自家老窩自然是夸張,可自從那人恢復(fù)了記憶,他真的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都怕那人哪天看自己不爽、對著自己就是一道驚雷劈下來。 那滋味真不是魔受的。 安平正襟危坐于饕餮對面的梨花木椅中,雙手平放于兩側(cè)扶手,移過視線與饕餮相對,從容不迫道:饕餮,就算你一直對父親不服氣,如今魔族能在人冥兩界立足,可全靠他五百多年前的籌劃。若真的任你在外煽風(fēng)點火,怕不是把妖鬼二族得罪得精光、天誅之戰(zhàn)后免不了被他們背后捅刀子。你別得了便宜賣乖。 我哪敢不服氣,我對他早就服氣得很。饕餮道,安平,天誅之戰(zhàn)為何我們魔族落敗你怕是忘記了?我看陛下可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魔神的身cao著瑞獸的心,一顆紅心向仙族,恨不能把魔族拱手讓人呢。 若說前幾句還可以說是稍有冒犯,這幾句儼然就稱得上大逆不道了。 在座魔將聞言大駭。 窮奇最憋不住氣,見饕餮越說越不像話,一掌拍斷了扶手,大刀直指饕餮,怒道:把魔族拱手讓人又如何!就算魔神大人要讓我們?nèi)ニ?,你敢有意見嗎?/br> 饕餮囁嚅兩聲,不說話了。 他一個應(yīng)召返世的魔將,怎么敢有意見。 來到這世間,本來就是走馬觀花??v歌縱舞縱樂縱欲,什么都想要,什么也沒有。 轟轟烈烈地戰(zhàn)斗,肆無忌憚地征伐,橫征暴斂地屠戮。因為早已身處地獄,便想將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拖下地獄。 夢醒時分,了無生趣。 若是魔神當(dāng)真不改上古神獸目中無人的高傲秉性,覺得他們骯臟惡心,不愿和他們一起爛死在這攤污泥里,想要靠將他們獻祭給死亡來換得片刻的安寢,他也沒什么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