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小當(dāng)家 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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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到小甜水巷,一路上腳下生風(fēng),恨不得扔掉雨傘狂奔起來。在現(xiàn)代她就做過這樣蠢萌的事情,但想想此時的環(huán)境,皎然默默加快了腳步。 回到家里時,兩位阿娘還沒回家,皎然有點納悶,她們向來很少出門。 皓哥兒正蹲在廊檐下看雨,大雨瓢潑,皎然一時興起,拿了團(tuán)白布塞住墻角的排水洞,皓哥兒拍著小胖手歡呼,他的小鴨子終于有池塘了,跟著他這樣沒有魚塘的主人,著實委屈,洗澡都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洗一次呢,小鴨子都快變小雞仔了。 皎然抱著皓哥兒蹲在臺階上,皓哥兒為它人的快樂而快樂,皎然則是為自家的明天而歡喜。 晚上在飯桌上,白師太照例盤問皓哥兒上開蒙學(xué)堂的日程。 皓哥兒咿咿呀呀娓娓道來,“今日夫子講了《千字文》,念了《弟子規(guī)》,還說了大姨和小姨的故事。” 當(dāng)事人夜凌音女士和丁旖綽女士立即頓下手中的筷子,向小屁孩表達(dá)了洗耳恭聽的意向。 “皓哥兒,夫子說了什么?”白師太也很感興趣。 皓哥兒除了受罰挨打,很少像這樣受到眾人一致的關(guān)注和注視,當(dāng)下也不急,擺足了新聞報道里爆料人該有的譜。 皓哥兒扒拉了滿滿一口飯,兩個腮幫子鼓得圓圓滿滿的,慢吞吞嚼下肚子后,這才睜著亮亮圓圓的眼睛,奶聲奶氣地說道,“夫子說,大姨會吃人,小姨愛咬人,還會咬死人?!?/br> “噗——”近來學(xué)習(xí)文化人士食不言寢不語的石敬澤,一時端不住笑噴了,差點被自己嗆死,別說,這形容還挺貼切的。 丁旖綽“啪”的一聲將筷子摔到桌子上,“這學(xué)的都是些什么,皓哥兒在哪家學(xué)堂開的蒙,夫子叫什么名字,找死啊是不是?!?/br> 誰知道皓哥兒突然咯咯笑道,“死了也挺好的。” 皎然心中一驚,不明白皓哥兒年紀(jì)小小怎么會有這種感慨,心境開明雖好,但剛斷奶就看破紅塵,可不是什么好事,皎然心疼地看向皓哥兒,剛出去就被拋棄,還沒認(rèn)幾個字就看破紅塵,是不是該做一下心理建設(shè)了。 白師太瞪了皓哥兒一眼,“什么死不死的,你還知道死了?死哪里好了?”她一個信佛信道的人,還貪戀紅塵呢。 “好呀!如果不好,那些死人早就跑回來了不是嗎?”皓哥兒玩著手里的筷子嘟囔道,聲音軟軟萌萌,還帶著特有的奶聲,讓人被各種世俗瑣事占據(jù)腦袋的大人皆無法反駁。 “這樣下去可了不得了,為人師表,哪有在背后嚼人舌根子的,三歲看老,將來皓哥兒能學(xué)成什么樣!明天我跟你們?nèi)ィ乙フ曳蜃永碚摾碚?!”丁旖綽誓不罷休。 ”皓哥兒,大姨小姨又是怎么回事?“白師太顯然比較了解皓哥兒。 皓哥兒自己也不清楚咋個回事,他也沒說錯呀,怎么一個個問個不停?不過他也不是有知識會私藏的人,既然大家都這么好學(xué),獨樂了不如眾樂樂嘛。 問到最后,原來此“姨”非彼“姨”,夫子新教一個成語叫“虛以委蛇”,皓哥兒學(xué)了幾日依然是虛以委蛇(she),好不容易掰過來成了yi,卻轉(zhuǎn)不會she了,又恰巧講到蛇的故事,才會鬧出這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烏龍。 鮮花原料的貨源迎刃而解,讓皎然快活了幾日,但新的問題也隨之而來。 話說酒館鋪面雖不大,但貴在位置好,開封府、鐘樓寺、都驛站,一個個繞著轉(zhuǎn),不過這么好的優(yōu)點,卻也不是全都占了。跟著果子巷的車水馬龍來來回回,行人絡(luò)繹不絕,抬頭挨家挨戶看,找到來客兩個字沒有? 當(dāng)然找不到! 要先找到何家胭脂鋪,在那處往里拐,旁邊的鋪面上,一根迎風(fēng)招展的招子上,繡著“來客”兩個大字,底下一個妙齡女子和一個婦人正嗑著瓜子,數(shù)著屋檐上往下滴的水珠,這才是皎然的地盤。 熱門地段,酒客不缺,但也沒有多大驚喜,一切平穩(wěn)得就像人生最后一刻,心電圖的那根線。 皎然知道自己從來不是天降紫薇星,也沒有中彩票的命,高考時離一批差了一分,趕高鐵不是塞車便是車爆胎,所有的經(jīng)歷都在告訴她,要腳踏實地,不要做夢,偏偏她就是容易滿足的個性,總覺得“啊!差不多得了。”渾渾噩噩到了大學(xué),畢業(yè)后有時候又會深夜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星空,想“倘若當(dāng)初再加一把油,一切是不是會更好?” 所有的遺憾,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努力得不夠。 “勤能補拙,笨鳥先飛,”這是她前世的父親畫了一輩子的模型后跟她的話。 皎然不得不承認(rèn),她的性格里有惰性,僥幸?guī)淼母鞣N不確定性。 第9章 第九回 次日,姚姐便看到皎然拎著大大一只被剝得光禿禿的鴨來到酒館,“小當(dāng)家,這是要做什么?” “鹵鴨!” 其實用鵝才是最正宗的做法,但在歷朝歷代,鵝都被視為無上佳肴,一只鵝可以換十余斤豬羊rou,還有“食品以鵝為重,故祖制,御史不許食鵝”1的典故,御史明令不準(zhǔn)食鵝是因為要以身作則,官員食鵝則是壞了風(fēng)氣。 更有趣的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為了躲避御史的明查暗探,官員食鵝時,都會剁去頭尾,擺上雞鴨頭尾來掩人耳目。 不過皎然用鴨不用鵝,并不是怕流失客源,主要還是因為劃得來。 潮式鹵鴨最獨特的便是一味南姜,它具備生姜該有的辣,又帶著自身特有的香氣,和鹵水恰似做了一個食材與食材之間完美的約定。 高溫讓南姜的辣、八角、甘草、桂皮、丁香、川椒、香葉、丁香、白豆蔻、草果的香、醬油、糖、飯酒滾成的醇,在彤紅的火候作用下交織融合,一點點滲進(jìn)鴨rou的每寸肌理,并隨著香味分子的不規(guī)則運動,飄香四方。2 對于閑來無事的盛京居民,一陣彌漫鼻尖的未知香氣,會讓人不知不覺朝著嗅覺的指引而前進(jìn)。 “小當(dāng)家小當(dāng)家,外頭來了好些鼻子靈的酒客,都在等出鍋呢?!币闳杠S地跑進(jìn)院子里,看到皎然眼中閃爍的火光,急忙問,“小當(dāng)家,你怎么了?” 皎然吸吸鼻子,粲然一笑,“無事,被煙熏著了??炷眯〉觼??!?/br> 對有的人來說,從食物里可以找到新意、煙火、思鄉(xiāng)、懷舊、戀家或是童年,而對于曾經(jīng)是紀(jì)錄片編輯的她來說,卻是兩輩子的物是人非,像夢一樣的虛無縹緲,不能和任何人說的夢,她怕久而久之,連自己都相信上一世只是夢一場。 而搜尋香氣而來的,除了陌生人,還有剛和皎然建立友誼的…… “小然然,你又在瞎倒騰什么?”花姑進(jìn)了酒館就直奔小院而來,在鹵水鐵鍋邊又扇又嗅,這已經(jīng)是他第n次光臨來客酒館了。 “花姑你真是狗鼻子!不過來得正好,正缺人手呢?!别ㄈ粚Ⅺu鴨切片,點上芫荽,蒜頭搗成蒜泥加糖加醋,送到花姑鼻尖一閃而過,“幫我端出去?!?/br> 花姑兩手叉腰,吹胡子瞪眼道,“拿了我的花就過河拆橋,小然然,信不信我不賣給你花了!” 雖然聽著挺像那么回事,但說實話,威脅的意味并不重,皎然笑道,“花姑你自便?!庇謸P了揚手中的刀道,“我每樣都給你留一點?!?/br> 花姑這才端起碟子做起兼職來。果然是人熟了就好說話。 一只鹵鴨可以有11種吃法:鴨rou、鴨翅、鴨脖、鴨頭、鴨腿、鴨爪、鴨肝、鴨腸、鴨胗、鴨舌、鴨心,其實還有鴨血,但暫時沒被皎然列入菜單。 吃法雖多,可鴨卻只鹵了一只,吃到的人并不多,但好在個個點了五星好評。姚姐大手一揮請吃到的多多宣傳,吃不到的改日早點,這一只鴨的效應(yīng)算是物盡其用了。 剛鹵好的鴨rou汁多rou嫩,咸香緊實,鴨皮肥而不膩,香滑入味,蘸蒜泥醋解膩,配芫荽增香,花姑夾起一片鴨rou道,“看著普普通通,入口卻回味無窮?!?/br> 皎然最愛的卻是鹵鴨肝,粉糯清甜,鹵香肝香席卷口腔,她從來不覺得,昂貴的法式鵝肝能與之勝多少。 來客酒館自釀?wù)信七€沒打開,雖開始配之各種下酒菜招攬酒客,但主營仍是官酒,只有打酒才能買小食,不過這次花姑來,卻并未配鋪內(nèi)的小酒,而是自帶了“流香酒?!?/br> 這流香酒市場并未售賣,是光祿寺專釀的皇家酒,皎然只覺得,人家取名就遠(yuǎn)勝一籌,已經(jīng)從起點直接跳到離終點一步的地方,反正看到這個名字,她是會很想買來嘗一嘗的。 “花姑,你怎么會有這種好物?”皎然問道。 花姑正忙著啃一只鴨掌,先輕輕一吸,還帶著些許鹵汁,咬一口口感爽脆,嚼起來有膠質(zhì)的勁道和鹵水滲透的醇香,“我哪有這個福氣,這是從天瑞那臭小子手指縫里溜出來的,那小子私藏好多御賜佳釀,老夫眼紅著呢!” 原來如此。 “小然然,何時才能嘗到你釀的新酒?”花姑問道,他對這個小丫頭,是越看越喜歡。 “快了,第一瓶肯定留給你?!?/br> 釀酒的確是皎然近來在鉆研的日課,小院仿佛成了她的實驗室,姚姐主外,她主內(nèi)。 這日,皎然又?jǐn)]著袖子在小院埋頭苦干,中秋比酒她選的原料是菊花,因著本朝菊花酒早已不是節(jié)令飲品,一年四季都有菊花酒出售。 中秋亦是仲秋,本朝雖不及唐時“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的壯觀,但也有“黃花漠漠弄秋暉,無數(shù)蜜蜂花上飛”之尋常。 菊花酒普及,新鮮菊花好找,適合她練手,但參選的酒品里,十有八九估計都是菊花飲,是以她必須突出重圍,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有了花姑這一層關(guān)系,每日送來的菊花瓣十分充足,皎然以小壇醞釀。先以菊花、麥冬入鍋加水煮爛,過濾得汁,將泡了一夜的糯米瀝干蒸熟,拌入藥汁酒曲入甕裝壇,壇周用稻草保溫令其發(fā)酵,靜待數(shù)日,再壓去糟便得最簡單的菊花酒。 醞完酒,還剩不少花瓣,皎然準(zhǔn)備變廢為寶制成香發(fā)菊花油,古人用香發(fā)油不只為滋潤頭發(fā),還能起定型的作用。 自從搬到小甜水巷,物質(zhì)水平急劇下降,可一屋子的愛美女士,對生活質(zhì)量的追求依然精致不減,所以練著練著,皎然已經(jīng)成了diy小能手了。 制作香發(fā)油也不難,一斗花一斤清麻油,攪勻按進(jìn)瓷器,以厚油紙封口,隔水煮片刻便取出,最重要的是密封得嚴(yán)嚴(yán)實實,等十日后取瓶內(nèi)清液裝瓶,便得護(hù)發(fā)香油,且久而愈香。3 皎然聞著兩手留存的花香味,只覺身心舒暢,香氣似乎帶有魔力,總能讓人呼吸都變平緩。 卻在這時,外間傳來一陣讓皎然的呼吸又加快的爭執(zhí)聲。 “人走錢留,本店不賒賬!”姚姐的嗓門一向有點大。 皎然轉(zhuǎn)過小院門,朝柜臺前一看,卻是一位峨冠博帶,氣質(zhì)儒雅的男子,頗有風(fēng)流雅士之倜儻。 看到皎然出來,男子本就欲言又止的喉嚨更像被噎住了。 姚姐看到皎然出來倒是像抓到了我方戰(zhàn)友,“小當(dāng)家,這人吃酒卻賴錢呢!說明兒來還,可這樣的人,我們都遇著多少了!” “姑娘,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小生真沒有說大話,明明……明明方才荷包還在……”說到最后,男子也說不下去了,任憑一張嘴,誰會信他? 皎然其實也不信,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縱使有,為何讓她做風(fēng)險承擔(dān)者? 皎然扯著手中的菊花瓣,一瓣一瓣輕輕扯下,散落在棕褐色的臺面上,她抬眼打量著眼前的男子,見他手指死死地抓著廣袖,手足無措,清雅的小白臉硬是憋成了豬肝色,欲要張口又強裝淡定……真有趣。 片刻后,皎然才啟唇道,“你可會寫詩?” 男子疑惑地點頭。 皎然眼中的笑意蕩漾到眼角,男子更加迷惑,卻聽眼前的女子說道,“酒錢就免了吧?!蹦桥油蝗挥中Φ媒器?,纖手一指,對著隔間的屏風(fēng)道,“請公子在那留下詩一首,便當(dāng)無事發(fā)生。” 按照皎然對真正的文人雅士不完全的了解,比起嫌棄他們窮,他們更害怕被指責(zé)沒有文化沒有氣節(jié),他們渴望有人用“雪虐風(fēng)饕愈凜然,花中氣節(jié)最高堅”類比自己,卻不愿跟“為五斗米折腰”這樣的典故沾邊。 男子沒有料想到這樣的發(fā)展,興奮地點頭答應(yīng)留下墨寶,還提供了點歌服務(wù)。最后,白布屏風(fēng)的左首第一面上,留下了筆鋒蒼勁的二十四個大字:“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何以解憂,唯有杜康?!?/br> 谷雨過后,便是立夏,氣候開始轉(zhuǎn)熱,皎然身體康健,天生怕熱,還沒到盛夏就張羅著做幾身輕薄的衣裳。做生意就是幫襯來幫襯去,所以這買賣便落到墨氏開的另一家衣鋪里,墨淑筠打著包票承諾會把皎然包裝成盛京時尚圈頂端的弄潮兒,皎然女兒家家的也很愛美,一路上笑得跟花一樣地回到了酒館里。 前腳剛進(jìn)門,后腳胭脂鋪的沈氏就抱著一匹布料登門而來。 “喲,姑姑今天怎么有空過來這邊?”皎然忙著給沈氏斟茶倒酒,禮節(jié)周到。 沈氏則是恬著一張笑臉,用手絹點拭著額頭莫須有的汗珠道,“這不是立夏了嗎,姑姑想著氣候漸熱,正該換身新衣裳了,恰巧幾日前剛得了這匹新料子,你看看這色澤,這織法,是頂好的呀,姑姑瞧著這成色,多襯你啊,小姑娘就該打扮得嬌妍些,那才奪目呢,這不就給你送來了?!?/br> 皎然忙給沈氏端上一杯茶,這么長一段話都不帶停的,別回頭咬到舌頭了,“姑姑,吃茶?!?/br> 沈氏滿眼慈愛地看著皎然,皎然只覺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肮霉每墒怯惺裁词虑椋俊?/br> 沈氏也確實有事相求,剛得這匹布是真,本來是想著留給何婉兒做夏衣的呢,又納悶不知給皎然送什么禮,恰好看她從衣鋪出來,這才忙拿了過來。她知道皎然是個“好人”,能幫則幫,絕不會得罪人,所以早就準(zhǔn)備好了一場戲要上演。 -------------------- 作者有話要說: 1:《涌幢小品》 2:參考自百度 3:《香譜》 第10章 第十回 雅間里有竹香飄蕩,晨光溫和,皎然第一次發(fā)現(xiàn),沈氏低眉順眼時,也可以溫婉得恰到好處。 “阿然,買花的事兒,是姑姑對不住你,不過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姑姑這邊出了差錯,你正好找到新家拿到大貨,姑姑也是很為你高興的?!别ㄈ粵]想到,功勞還能這么算?!肮霉镁椭滥隳芨煽康米。?,不像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