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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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如海潮,因果如錨,心性未至之時,若無因果牽絆,便如失錨的舟船,終將沉覆。 狗王充耳不聞,只是撕扯得愈發(fā)厲害。 漓池皺了皺眉,翻手將那一盞明燈拍入狗王體內(nèi)。 有應(yīng)公們的唱誦聲遙遙傳來: 犯法遭刑,牢獄長幽系。負命謀財,債主怨家類。惡疾天災(zāi),凍死饑亡輩。速離黃泉,來照明光引。 苦在被消去、怨在被安撫,就連周圍的野狗與鴉群們,也被這聲音與光芒化去了許多煞氣,不由轉(zhuǎn)首看向那唱誦聲傳來的方向。 曾經(jīng)的記憶在亮起溫暖的牽絆,吸引著本來就由它而生的因果回歸到它體內(nèi),也將它從那片混沌的黑洞中拉扯出來。 那是暖的,像記憶中那個香熱的rou包,也許那個人的手落下來后,也會是溫暖柔軟的。 可狗王卻突然瘋狂地掙扎起來,沒有誰會一直給它rou包,它不需要這點只偶爾能夠嘗到的飽足! 因果并不顯現(xiàn),它像是在空地里發(fā)瘋,掙到口鼻流出晦暗的血,趾爪撕裂開深深的口子。它不需要善意,也不感念善意,不在乎仇怨,也不執(zhí)著仇怨,因為一切都可以是它口中之食,一切都可用來填裹它饑渴的肚腸,供給它活下去的執(zhí)妄! 它已經(jīng)化身怪異太久,也被那些怨煞積累浸沒太久,那些惡鬼被執(zhí)怨迷了心智,可在這片林中,狗王才是被迷最深的那一個。 如墜深淵者,以落為翱翔。 既然你不愿接受漓池右手虛環(huán),如同握著一支筆。 遙遠的大青山余脈之中,神明抬起了手掌,指尖逐漸顯出一支筆。 世人都如此,只樂享善果卻不愿受惡果,可因果若是隨著人的心意運轉(zhuǎn),又怎么配稱之為公允? 那瑩白如骨的筆就要落下,將原本就屬于狗王的因果點落其中。 狗王似是感受到了這近在咫尺不可動搖的力量,它驟然停下了掙扎,黑而圓的眼睛看向漓池。 它想要活。 它知道自己在這一筆落下時必然會死去。它此生的命數(shù)早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可這難道就是它原本應(yīng)有的命數(shù)了嗎?此方世界的因果已經(jīng)亂了,而大劫之中,這混亂已經(jīng)愈加嚴重,連神庭有時都會因為無力而放棄梳理一部分生靈的命數(shù)。 更何況,本來也沒有誰會去理會,一條骯臟狼狽的野狗的命數(shù)。 它靠著自己活下來了,并一直活到了 現(xiàn)在,又憑什么要它去依照那不知對錯的命數(shù)去死?! 狗王發(fā)出最后一聲兇戾的嘶嚎,在筆尖點中它之前,這具早已失去生機的軀體驟然崩散成一地血rou。野狗與鴉群們被驚得四散而逃。 磅礴且陰沉的煞霧逐漸散了,重新露出林中的空地,與神明靜默的身形。 漓池看著狗王徹底死去的地方。 沒有魂魄。 這頑愚的生靈,寧可徹底身化怪異,也不要接受自己所種下的因果。可是,當它沒有足以承載不沾因果的心性時,它的魂魄便也隨之崩散成了一團混沌的力量,被那黑洞所吞沒,就像它吞沒其他野狗的力量。 飲血茹毛,生長蠻夷地。負債償勞,婢妾并奴隸。喑啞盲聾,殘疾無依恃。受苦冤魂,來 有應(yīng)公們的唱誦聲在林中遙遙飄蕩,那唱誦不染悲喜、不含好惡,只呼喚著世間一切孤魂,莫要在怨苦中沉淪愈深。 躲在那里做什么?漓池忽然道。 之前大著膽子跟漓池搭話的那個有應(yīng)公從樹后冒出頭來,瞧見周圍確實沒事了后,才嘿嘿干笑著靠過來:那個,林子里的陰魂們差不多都給引完路了,我就來瞧瞧。 他小心瞟著地上的那一灘血rou,試探著問道:那個狗王? 已經(jīng)消亡了。漓池道。 有應(yīng)公先是一喜,又是一驚,他還保留著生人的習(xí)慣,像活人似的那么倒吸了一口涼氣。 之前瞧到這比虎還大、還能控制惡鬼的狗王時,就已經(jīng)夠讓他驚懼的了,可是瞧瞧現(xiàn)在,這么厲害的狗王,竟被這個路過的修士給生生打成rou泥了! 他肯定比狗王還兇殘! 漓池都不用瞅就知道他想哪去了,懶得對他解釋,只道:剩下的那些野狗野鴉成不了氣候,回去吧。 哎!有應(yīng)公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就準備往回飄,剛起個步,發(fā)現(xiàn)漓池并沒有動作,于是他一下停住了。 他意識到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問道:您要走了? 漓池嗯了一聲。 有應(yīng)公忽然生出不舍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只道:那個,那個,您救回來的那幾個人醒了。您不去見見嗎? 漓池道:怎么?我還得給他們好生安撫一番再送回家去? 有應(yīng)公硬生生被憋住了,卡了一會兒才道:他們該給您道個謝。還有之前那三個人,兩個小孩兒都被吵醒了,正安撫著那幾個被救回來的人,這幾個都是興豐城里的人,不知道怎么就被迷了,我聽他們說 漓池就看著他這么雜七雜八地扯著話題,直到他自己慢慢靜下來。 還有什么嗎? 有應(yīng)公慢慢搖了搖頭,只覺得胸口發(fā)燙,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里面藏了一盞燈的緣故。他心有不安前來看看情況,還怕被發(fā)現(xiàn),又舍不得熄了那盞燈再重點,于是便將之藏進了胸中。 漓池目光落在他胸口,道:這是個好法門,認真修吧。 說罷,轉(zhuǎn)身欲離。 身后傳來有應(yīng)公的大喊:您去哪?。磕懿荒軒衔??我愿任您差遣! 等他喊完的時候,漓池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 有應(yīng)公呆呆飄在那里,傻瓜似的等了半晌,只覺得自己似乎從風中若有若無地捕捉到了一句話。 等你修好了再說吧。 他眨了眨眼睛,從胸中取出那盞燈火,捧著它慢慢飄回萬應(yīng)公廟去了。 漓池已經(jīng)飄忽遠去,他看入了另一段因果之中。 有應(yīng)公點起明燈修行的法門,就是老漢雕刻木像的法門。雖然老漢所會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并不全面,但也可以看出,這是個兼顧修心的正法,而其中更有玄妙之處僅因為曾經(jīng)棲身于這木像中,這些陰魂們就可以學(xué)會這種法門,自己救度自己,亦可救度他人。 這法門本就不是用來雕刻木像的,只是被人有意修融進了雕刻木像的方法里,方便老漢學(xué)習(xí)而已。 據(jù)老漢所言,他這門手藝來自于一個偶遇之鬼,他帶了對方一路,對方便將這門手藝并其他一些東西教授給他作為回報。 這個鬼在教授他的時候,還特地為他修改融入了雕刻的方法。能夠做到這一點,這個鬼必然已經(jīng)對這種修行法理解得十分深入透徹了,而這樣一個修行者,卻枉死在路上,被困于野外,不得不借著老漢的活氣,方能尋找一處棲身的廟宇。這件事便分外有意思起來。 漓池已經(jīng)看入了老漢的因果,也從中找到了那授他此法的陰魂來歷。他來自于一個教派。 而更令漓池注意的是,就在方才,他從丁芹向他祈禱的心念中,聽到了這個名字明燈教。 第91章 明燈教?丁芹問道。 透過她的雙眸,神明的目光已經(jīng)投注于此。 這是一間很古怪的暗室,房間內(nèi)點著九盞燈燭,把房間內(nèi)照得亮如白晝,但幾人所坐的地方,卻圍著滿滿的屏風,屏風上面還搭著幔帳,將這一小處空間幾乎完全與外面隔開,而這里面卻一盞燈都沒有點起,顯得十分昏暗。 在這樣的昏暗中,對于丁芹是沒有什么影響的,對于她身旁幻化出人身的白鴻也沒有什么影響,但對于坐在她們對面的房間主人來說,在這種昏暗中分辨事物卻很有幾分吃力。 這是個穿著粗衣做腳夫打扮的人,身材掩蓋在寬大的袍子里,只能看出來偏于瘦小,眉毛寡淡臉色姜黃發(fā)暗,臉上好像沒有什么表情,但每一處細微的肌rou走向都在訴說著疲憊。 這是個看起來是沒有任何值得注意之處的普通人,但哪怕是坐在這樣昏暗的小隔間里,兩只眼睛不得不睜得很大,這個人也極力在把自己縮到陰影濃重的地方,生怕挨著一點從縫隙里透過來的亮。 我偷聽到的,應(yīng)該是這個名字你們、你們知道這個教派是干什么的嗎?這是個低啞的女聲,像從耳邊滑過的蛇,微涼、柔滑、鱗片鮮明,有種讓人想打個激靈的驚悚,同時又飽含一種妖異的魅力。這個做腳夫打扮的人,竟是個做了偽裝的姑娘。 您聽說過這個教派的名字嗎?丁芹看向白鴻。 白鴻搖頭,又補充道:也可能是聽過后又忘記了。 她雖然四處游歷過許久,但那都是千余年之前的事情了。 丁芹嘆道:我也沒有聽說過。 對面的姑娘失望地點了點頭,目光又重新移回地面上,她像在重新組織語言一樣,暫時陷入了沉默。 丁芹靜靜地等著她重新整理思緒。對面的姑娘名叫柳葉桃,是她們在下山游歷后無意間認識的,至于為什么會出現(xiàn)眼下這種情況,還要從昨天傍晚說起。 昨天傍晚,柳葉桃找到她們期期艾艾地詢問,她們是不是懂一點超凡的東西?能不能陪她一起住幾天? 丁芹看出她有心事,便隨著一起來到了這里。 這是座地處略偏,但還算寬敞的宅院,大部分房間都鎖著,只留有幾處常用。宅院的主人并非柳葉桃,原本的主人家已經(jīng)在大劫中盡數(shù)離世了。這實在是一樁慘事,但大劫之中,這卻也實在是一樁常見的事。 哪怕是平時,也罕有人樂意住進這樣一座前主人全都枉死了的宅院,更何況是在此因果混亂妖鬼橫行之時??蓪τ谟幸环N人來說,這宅院是否不吉利,已經(jīng)沒有什么所謂了,因為他們已經(jīng)是實在無處可去、無地棲身了。 柳葉桃就是這樣一種人。 丁芹開始是以為這間宅院有什么問題,但她隨柳葉桃來看過之后,卻發(fā)現(xiàn)這座宅院其實很干凈,甚至可以說是干凈過了頭。 人世紅塵滾滾,亦多有妖魔鬼怪,許多人自以為一輩子沒有與超凡靈異之事接觸過,但其實常常與妖鬼同行共住,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 白鴻便曾給丁芹講過這樣一個故事: 有個狂生同其他人吃酒,醉后發(fā)狂,吹噓自己從未見過妖鬼,怕不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妖鬼的存在。 旁人反駁他,他反倒愈加發(fā)起狂來,只道如果真的有,為何他從未見過?莫不是怕了他,只敢嚇唬那些膽小之人。 席間其他人這下全被他罵了進去,正憤憤欲反駁時,卻有另一個書生問道:只要是你沒有親眼見過的,你就不相信嗎? 狂生言是。 書生忽而靠近他,問道:那你看看我是誰? 其他人并沒有看到什么異常之處,卻見那狂生突然雙目圓瞪汗出如漿,大叫一聲翻眼厥了過去。 書生大笑離席而去,其他人不知發(fā)生了什么面面相覷,掐著人中去把那狂生救醒。 等狂生醒后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他卻說在那書生靠近他之時,忽然變成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可怖惡鬼。腥苦之氣撲面而來,張開大口如欲噬人。但旁人看到的卻一直是那個書生,并不見什么可怖惡鬼。 狂生回去后發(fā)了一日的燒,后來再也沒敢那般狂言。 白鴻講這故事時,丁芹尚還年幼,跟著從大人們那里得來的見聞,有模有樣地猜道:他一定是被鬼氣沖到了,所以才會發(fā)燒。 白鴻大笑:嚇唬他的那個書生是個妖怪,哪來的鬼氣? 那閑來無事調(diào)戲凡人的妖怪是白鴻的朋友,所謂的惡鬼也只是術(shù)法變出來的幻象而已。若是那狂生膽子再大些,也不會被嚇得發(fā)燒一日。認真算來,他被掐人中的傷害還比較重,下手的人力氣足得很,據(jù)說足足疼了他四日。 這些都是白鴻的朋友事后變化身形去瞧完熱鬧后回來跟白鴻當笑話講的,十分的閑極無聊。 話轉(zhuǎn)回頭,人世紅塵滾滾,諸多繁雜之氣,就算沒有精魅寄居,多多少少也會有些雜氣,怨氣、煞氣、穢氣這些并不少見,人本身便是會生出這些雜氣的源頭,雜氣一多,房子里又難免有些平時不會接觸到的陰暗角落,這些角落里,便多多少少會積聚出些陰晦來。 但柳葉桃所寄居的這一間宅院里,卻并沒有什么陰晦的東西存在。 若要為此找理由,也不是沒有可能。也許是在宅院前主人家出事之后,此地官府為防止意外請人來處理過,而柳葉桃住進來的時間還短,來不及滋生新的陰晦。但這也只是猜測而已。 據(jù)柳葉桃所說,她并非孤身住在這里,還有她的jiejie陪著她,只是這兩天有別的事,暫時不回來此處。 在請求丁芹和白鴻來的時候,她并沒有隱瞞這座宅院的來歷,而且在天剛黑的時候,就點上了燈,并一直沒有熄滅。 在發(fā)現(xiàn)宅院沒問題后,丁芹以為柳葉桃只是因為這兩天jiejie不在,自己住在這里害怕而已,所以才想請自己和白鴻來陪陪她??墒窃卩徑烀鞯臅r候,她們突然聽見柳葉桃的房間里傳來了一聲極壓抑、極恐懼的悲泣。 然后,她們就來敲了柳葉桃的房門。 柳葉桃是自己打開房門的,她雖然對燈光極為恐懼,但看起來還能克制自己這些燈之前就是她自己點亮的。可是除非必要,她就會縮回那個由屏風和幔帳搭成的暗室里,連一點燈光都不想沾上。 柳葉桃垂著眼睛,像是已經(jīng)完全出了神,只有又短又急促的呼吸,才能看出她究竟有多緊張。 九盞燈的火焰在屏風外輕輕搖曳著,燈芯偶爾爆出一聲裂響。 這一聲再常見不過的聲響,卻嚇得柳葉桃一抖。丁芹悄悄捏了個法決,神力化作安神寧心的力量悄然沒入柳葉桃的體內(nèi),她的呼吸平復(fù)了許多,這才開始講述: 我、我好想還沒有跟你們講過我的過去。 我是個孤兒,沒有父母、沒有姓氏,被師父撿到之后,就跟著師父的姓。我還有個jiejie,叫柳穿魚,是師父的侄女,也是父母都不在了。她在講到孤兒的時候并沒有太大的哀傷,似乎也并不太渴望父母??墒窃谔岬綆煾傅臅r候,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如此哀茫,以至于連那音色中的奇異魅力都被壓了下去。 師父沒有自己的孩子,我和jiejie就該給他養(yǎng)老送終,可是后來在下了那場苦雨后柳葉桃閉了閉眼睛,許久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