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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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李看見他獨自回來,神情復雜地看向遠方。他已聽見了那聲地脊的長鳴,也聽見了神明的宣告。 神明不會再回來了。 這里只是一處淺淺的小池而已,或可作為神明潛匿時的暫息之所,但卻無法承載已經(jīng)顯化自身神明。 我該離開了。奉傳慨然道,他已見證了這一場壯舉,神色逐漸收斂,看向一旁的后輩,這對你們來說不是壞事。 后李躬身:晚輩明白。 他們與神明相差太遠,在神明顯化之后,一舉一動所生的風波都不是他們可以承載得起的,與神明的一段聯(lián)系是他們此生中最難得的一段機緣,如今已經(jīng)到了結的時候了,貪執(zhí)過重只會焚毀自己。后李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此前奉傳已經(jīng)點過他不要太依賴神明,他只是沒想到這一幕來得這樣快。 奉傳離開,后李起身,環(huán)視了一圈宅內,不由深深吐出了一口氣。曾經(jīng)他是一個自身難保的物靈,銀魚是個將要消散的魚魂,文千字是個初生神智的小獸,猴群只是山野里懵懂的野獸,移山大王是一個久困于未證神位的大妖,還有泥鰍兒他們互相之間縱然相識也無聯(lián)系。如今門前老松重生,銀魚化泉靈,文千字已經(jīng)能夠流利地開口說話,最機靈的白頰小猴已經(jīng)在山下黎先生的學堂里開始識文斷字,移山大王也成為了真正明悟何為天地之神的一方地神,泥鰍兒抱著懵懵懂懂的小水獺,握著它的小爪子對后李擺了幾下。 后李不由一笑。神明已經(jīng)為他們昭示了前路。像一彎小河偶經(jīng)壯麗的山峽,如今也該回歸正常的河道,而那壯麗的山峽,已經(jīng)在河水中留下了巍峨的倒影。 水固鎮(zhèn)中,云家藥鋪。一個斑領灰衣的清瘦男子站在門口,遙望大青山脈方向。已經(jīng)化形的謹言深深一拜,目中雖有眷戀不舍,亦生堅毅。 涉州城。 李拾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準備回到李氏的族地。他心中其實很有些茫然。 他去尋找曾經(jīng)有恩于常安渡的李泉先生幫忙,沒抱什么希望地請求他看一看能否解決李氏背負的詛咒。結果先祖留下了,他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后就聽說,詛咒解決了?! 發(fā)生得太快他不太有真實感。 李拾把最后一點東西收拾好,忽然覺得空落落的。 先祖?他低聲問道。 自他從李泉先生那里拿回玉佩后,先祖除了開始確定了李氏詛咒已經(jīng)解決了之后,再就沒說過話。 怎么了?先祖的回答好像有點遲鈍。 我們要回去了。李拾沉默了片刻,又道,您是不是也覺得太突然了? 李氏為了這個詛咒奔忙了無數(shù)代,一代代人付出了艱辛努力,卻還是沒能看到一絲渺茫的結果。到他父親那一代,李氏已經(jīng)幾近絕望了,李拾甚至也已經(jīng)并不對能夠解除詛咒抱有希望,可偏就在他這一代,這件事輕輕巧巧地就解決了。 不是他努力的結果,他也沒有為此付出任何代價,他只是恰巧遇到了一位修士,然后向他請教 嗯筆靈遲鈍地應了一聲。 神明他已見過了執(zhí)掌因果的神明,他的因果不再有錯漏,強行續(xù)接到李氏身上用以轉嫁孽煞的因果已經(jīng)重回他自己身上,李氏所謂的詛咒自然也就解除了。 神明取回了他所竊記的名,但似乎卻并沒有將真相告知給李拾,他還在把筆靈當做李氏的先祖。不過對于筆靈來說,告不告知都沒有什么區(qū)別,哪怕自己已經(jīng)淪落至此,也不是李拾所能動搖的。他的因果也已經(jīng)回歸正常,再不會生出漏洞,也再無法對其他人的因果動任何手腳。 他可以選擇是否告訴李拾真相,可這對他來說有什么意義嗎?他只想要消亡,這個選擇會對他的消亡有什么幫助嗎? 他已經(jīng)交出了自己所能交出的一切,卻還要忍受著纏身的孽煞,因為他并沒有種下消亡的因。 可他連一絲怨憤不滿都不敢生出,半點另尋他路的想法都不敢思索。他被孽煞纏身十二萬年,神智幾度沉淪癲狂,又幾度不得不掙扎清醒。而當年于一瞬間壓至長陽身上的遠勝于此,那是眾生的怨戾與大劫的劫煞。沒有誰比他更清楚,每一個向長陽求助的生靈,都恨著這個世界。 筆靈強行打斷了自己的念頭,往玉佩深處瑟縮得更深了些。 玉佩外頭,和李拾一樣收拾行囊的還有常安渡。李拾要回盧國去,這對于常安渡正是個天大的喜訊,他家在盧國,卻流落梁國不得歸,現(xiàn)在能與李拾同行歸家,思念之情已經(jīng)無法抑制。 在離開之前,常安渡尋到李泉先生拜別,除了路上所需要的盤纏行囊,常安渡將梁國的所有東西都轉贈給了李泉。 先生莫要推辭,若非先生相助,我如今已成河底一具枯骨,更何況先生還助李拾兄解了所困。我已不打算再到梁國來,這些東西留下也沒什么用,不如留給先生。 李泉含笑應了,兩人與他拜別離開,踏上回家的路。 而在這座涉州城中并不起眼的一座宅院里,陽光從敞開的大門撒入,停在暗青色的袍角邊。李泉橫琴膝上,坐在主屋的陰影里,嘴角笑意寒涼。 他指尖繞著一縷絲線,那是自筆靈身上摘下的欲。 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替琴換上一根弦,幽深的目中倒映著茫茫因果。 示之以動,利其靜而有主,益動而巽。 第113章 作為梁國的都城,曲丘城或許不是梁國內最繁華的城池、不是梁國內最廣闊的城池,但一定是梁國內最安穩(wěn)的城池。然而這梁國內最安穩(wěn)的城池,最近的氣氛卻十分緊張。 前任梁王胥昌暴斃,據(jù)聞重病未愈的太子胥康一直不見蹤影,反而是幾乎毫無存在感的胥桓登上了王位。而這位新的梁王能夠順利登位并不是因為幸運,他在登臨梁王之位前,就已經(jīng)通過十九枚臣子的腦袋奠定了自己實權的地位,向上一任梁王的權臣舊部們宣告,胥桓不是,也不會成為一個傀儡。 而因為那十九顆頭顱的威懾,曲丘城內的氣氛幾如雷鳴聲后等待暴雨的前夕。 之前蝗災鋪天流民遍野的時候,他們倒還沒這么緊張呢。 胥桓翻著案上的奏疏,面色冷寒。大部分都是一些沒營養(yǎng)的贊頌恭賀,只有寥寥幾本真正涉及了梁國的境況。他把又一本言辭懇切真情實感的奏疏甩到一旁,閉上眼睛,緩緩出了口氣。 他得給他們時間。這些人以前跟他從未有過接觸,又被那十九顆頭顱嚇破了膽,現(xiàn)在正要通過試探來了解他真正的態(tài)度,才敢真正冒頭為他所用。 房間內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 都極仍閉著眼睛:何事? 教主。來人在他身邊跪拜行禮,低聲飛快地報告著。 隨著玄清教在梁國內的勢力越來越大,與戒律司的沖突不免也越來越大了。然而由于都極明面上身份的改換,他們與戒律司之間的對立分寸難免格外難以拿捏。 戒律司。都極慢慢念道,聲音里透著寒氣。 玄清教壯大,他們當然要不安,畢竟他們這七百年里,唯一會做的一件事就是平衡梁國內的各方勢力。除了平衡,他們還會什么呢?他們甚至連這一件事都做不好,以至于胥昌勾結上了羅教,弒親父,丟涉州。 從那以后,梁都失其屏障,戒律司二十三年都沒能把涉州城從羅教手中拿回來。這樣的戒律司,不過廢物。 但這樣的戒律司,卻偏偏和梁國的國運綁在了一起。戒律司中人甘愿發(fā)下那些誓言戒律不是無所求的,他們由此得到國運的庇護,也由此得到了他們行使那可背王命的權力。除非梁王不想要梁國了,否則他輕易動不得戒律司。 玄清教不過是借著大劫的勢,就將梁國內的大小勢力們拆了個七零八落整合到自己手中,戒律司在梁國內盤桓了七百年,大劫中卻只能使梁國內的情勢越來越亂。 初時都極還懷疑過也許戒律司不是真的那么無能,也許他們只是平衡梁國內亂七八糟的勢力卻并不一一降服他們是有意為之,他們只是在胥昌和羅教的那一次意外失手了這世上只有梁國是將一國之運分享與王室之外的人,而假如梁國之內的情況沒有這么亂了,梁王也就不再需要戒律司了。 可是等看到大劫中戒律司還是如此疲弱無力,他就明白,戒律司已經(jīng)積重難返了。 當初建立下戒律司的先輩有多魄力果決,他的后輩就有多無能。七百年了,竟然還讓一個只應為一時之用的署府一直延續(xù)到了今日。 都極聽著那個跪拜在下首的人悠長沉緩的呼吸,忽笑了一聲:先容著他們吧,但也不必太過退避。再等一陣子 再等一陣子,等他把戒律司和梁國的國運拆開之后,其中若還有能用的就留下,不能用的就處理掉。 玄清教是他所掌控的臂膀,梁國雖然現(xiàn)在情勢不佳,未來卻可期,這樣大的一片土地與土地上的人,會成為他堅厚的資本。至于戒律司,一個尾大不掉、疲弱礙事,還要分享他資源的勢力,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嗎? 在得了他的命令之后,那個玄清教的人就像他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玄清教才是他握在手中的力量,他要趁著現(xiàn)在這個機會把它鋪得更開,也借著它的力量,將梁國重新導回正軌發(fā)展起來。它也不能只限于梁,這世上不止有梁一個國家,還有其他四國,還有大殷,還有高來高去的修行者們擴張不是一件易事,也不應該進行得太快,那容易造成不穩(wěn),更何況他才掌控玄清教沒幾年,但他很難再找到像現(xiàn)在這么好的機會了。 都極半閉著眼睛思索著,秋風寒涼,自窗而入,撩動他散下來的發(fā),盤桓出一室清寒。 涂山窕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房間里,感受到溫度后就皺起了眉,手一擺將窗都關上了。 我并不冷。胥桓說道,卻并沒有反對的動作。 他手搭在懷中的暖爐上,爐中散發(fā)出柔和的暖香,淡白的煙氣繞著他冰白的手指,帶來恰到好處的溫暖。胥桓雖然抱著暖爐,身上穿的卻并不厚重。好歹是個修為不弱的修士,些許涼風并不至于使他感到寒冷,他身上的寒涼是因為身體根基多年的虧損而導致的,裘衣或暖爐并不能減輕這種寒涼。至于他懷中的暖爐,那里面燃的是涂山窕給他尋來的藥。 藥還夠嗎?涂山窕問道。 你要離開了?胥桓卻反問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話。 之前有玄清教,現(xiàn)在又多了梁國的力量,他并不缺少這些東西。那只是一句從實際上來說毫無意義但從感情上來說彌足珍惜的話。而胥桓已經(jīng)從這句話中抓住了其額外暴露的些許信息。 涂山窕點了點頭。 她的確要離開了,哪怕她在幾日前胥桓登臨梁王之位時才剛剛回來。事實上,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并不多。 她有一張和涂山窈一模一樣的臉,身上流著相同的血,她助他調養(yǎng)身體、教導他修行、將他引入玄清教,她的存在總免不了讓胥桓想起娘,卻又總是不肯多留。 需要我做什么嗎?胥桓問道。 涂山窕往往數(shù)月乃至逾年才來一次,每次只留下數(shù)日,然后就又要離開,也從不肯說自己離開時都去做了什么。那時的胥桓也從不會去問,但現(xiàn)在不同了,他已經(jīng)積攢了力量,并且也不需要再去隱匿自己,所以這一次他問了出來。 寒衣節(jié)快到了,涂山窕走過來,溫暖的手指理了理他的發(fā),祭一祭阿窈吧。也讓梁國的人們都祭一祭,死了這樣多的人,黃泉河上要祭一祭才好渡呢。 胥桓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了。 他問這話原本是想幫上涂山窕的忙,但涂山窕卻給了這樣一個回答。她不需要他的幫助。要祭他娘是真,要讓梁國的人們都在寒衣節(jié)祭一祭也是真,她認為現(xiàn)在這個時候,胥桓不應該把精力放在她的事情上,而是應該先把剛到手的梁國理順。 寒衣節(jié)是自古流傳下來的習俗,除了要給已經(jīng)逝去的親人送祭品,還要給幽冥黃泉中的擺渡者送上祭品,好讓他們在擺渡自己親人入輪回時不要輕慢拖延。這是大殷的習俗。 那就祭吧。 窗外忽然傳來吵鬧聲,雖然隔得很遠,但對于修行者來說想要聽清并不難。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在高聲喝罵,夾雜著器物被推到摔打的聲音。涂山窕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雙好看的眉漸漸立起。 讓她鬧吧。胥桓也看向那個方向,面上沒什么表情。 那是阿慈。她在緩過來后就性情大變,四處亂闖摔打東西,折騰個沒完。她的父母都死了,唯一的哥哥也不知所蹤,心中苦痛怎么能不發(fā)泄出來呢? 她這樣地鬧騰,反倒要比變得乖巧柔順更讓人放心。 你心中有數(shù)就行。涂山窕說道。 她悄悄地離開了曲丘城,就像她來時一樣無人注意。 秋風蠻橫,將枯枝敗葉混著灰土卷起一人多高。這個時節(jié),除了松柏,植物大多都敗了。 一個穿著暗青衣袍的身影出現(xiàn)在院子里,那風忽然就一散,被卷起來的東西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把之前還在風里搖擺的一株綠意蓋成個灰突突的模樣。 李泉垂眸瞧著那一株不起眼的綠意,那是一株蘭草,卻生得像野草一樣,絲毫不起眼??煲攵?,它卻正開著花,但它的花瓣也是綠色的,只有花蕊沾了一點暗紅棕黃。葉片細瘦長直,花瓣也是這樣,韌得很,歪在泥土里,有一種野蠻的生命力。 這不是被好好種在院子里的,是花盆被打翻了就丟在土里沒有管的。而這本來在瓷盆里精心飼養(yǎng)的蘭草,隨意摔打在外邊后竟在這一片枯黃的深秋里伸展出了粗獷的綠意。 李泉在這荒蕪的院子里向前走了一步,腳尖推開厚厚的積葉,衣擺拂過濃綠的蘭草,那堅韌的葉子搖了幾搖,就將身上落的灰土抖下去了。 這是一間才荒蕪下來沒多久的宅子,院中的假山與泉池還能看出移步換景的精妙與雅致,土里有散落的碎瓷片,上面花紋精致,隔著殘破的窗戶可以看見屋子里倒塌的家具,但已經(jīng)沒有任何財物了。 這不是一場搬遷,而是一場動亂,也是曲丘城里氣氛如此緊繃的原因。 一枚玉扣在他指尖隨意翻轉著,沒過多久,這座荒蕪的宅院里又來了另一個人。 李泉緩緩轉過前方的一處太湖石,一個面如白玉的人正站在那里。 都極。 李泉兄既然來梁都游覽,怎么到了這里?他問道。 只看一座城的表面風光是很沒意思的一件事,看它為什么變成現(xiàn)在這樣才算有趣。李泉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