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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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好像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那些混亂、兇惡的東西,是無論如何都觸不到那一片安寧幽寂的。 這是仰蒼震撼地看著這一幕。 無我之境,他們動不了她。李泉悠悠而道,目含贊賞。 黃泉那批人動不了她。無底峽中,郗沉岸沒能從別初年臉上看出什么,便也不再拖延,直說道。 別初年訝異地挑了挑眉,很有興趣地問道:為什么? 郗沉岸沉默了片刻。 他之前說女須傷不到他,那話是半虛半實的。 他若沒有答應別初年,便不會讓事情發(fā)展到女須能夠斬出那一刀的地步。女須自然傷不到他??墒侵灰龜爻隽四且坏?,他就必然會傷在那一刀之下。 女須那一刀外顯一刀斬他,實為一步斬我。 踏入幽邃,一步舍我。明悟不等于能夠做到,她便借斬向郗沉岸的一刀,一步將自己斬出幽邃。 跨出這一步之后,她未來之道,一片坦途。 負怨煞而斬不平,既斬天地亦斬心。 她跨出了斬我一步。郗沉岸道,神色復雜,隱隱透出些許欽羨。 女須感覺自己在往下沉。 她一步踏出了腳下的道,便也落入了幽邃之中。 除了下沉之外,她已什么都感覺不到,感覺不到郗沉岸、感覺不到倒天梯,也感覺不到幽邃,她甚至也感覺不到手中十世怨骨所煉的白骨刃。 漸漸的,她連下沉也感覺不到了,她的心中她只剩下最后的那一念。 斬! 可她已無物可斬,一切外物都已消去。 還剩下什么可以斬呢? 修為斬去!凝聚著陰氣的法力斬去,所負的怨煞斬去。 記憶斬去!一身殺氣斬去,煩雜舊念斬去。 七情斬去!恐懼斬去,憤怒斬去。 我也斬去,一切悉皆斬去! 斬去之后,連斬去的念頭也寂滅。在這無念無想之中,被種種雜念煩惱所遮掩的本真之道,終于浮現(xiàn)。 在這樣的空明寂靜的無我之境中,不必誰來護持,惡念尋不到她、傷害觸不到她,一切外力,悉皆落在空處。 只有女須在緩緩下沉,沉到最深、最靜、最根本的地方。 她已落到了黃泉客棧之中,但沒有任何一寸客棧能夠接觸到她,她又落到了煉制怨魂的蠱陣之中,但怨魂與陣力都無法影響到她。 直到她終于落到了黃泉中。 黃泉河水上,寂靜、浩瀚、極大又極微的意蘊接住了她。 一枚黃玉悄然從她身上凝聚而出,落入黃泉之中。早在地脊重定之后沒多久,長陽就已在她身上隱下這一枚社土之力。 第四道黃泉。 黃泉之中,女須豁然睜開眼,她的雙目空明而澄澈,似醒非醒,雙手握著白骨刃,緩緩向上而挑。 白骨刃受黃泉洗煉,不見兇煞,只余幽寂,一刀無聲無息地挑起,像挑起了整道黃泉。 黃泉之上忽然掀起了無聲的巨浪,浪潮擊碎了才凝聚出來的黃泉客棧,將由怨魂凝練的磚瓦盡數(shù)卷入黃泉之底,黃泉擺渡者的棺船在浪潮中搖晃傾覆,落入其中的擺渡者不見掙扎,就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沉了底。 一刀斬出過后,往昔記憶紛至沓來,一世、兩世十世。心如明鏡,記憶如鏡中光影,十世記憶流轉(zhuǎn)而過,不染心境,斬去的修為復自重生,女須自無我之境當中恍然而醒,再看前方,那條由她自己而走出的鬼修道路,已坦蕩明明。 黃泉之上,渾沌之力聚成一片混沌陰云,震怒一般向下砸落。 李泉拂袖一掃,長風迎擊而上,失去根基的渾沌之力徹底離散。 他看著恍然看來的女須,忽然一笑:恭喜。 第143章 客棧破碎、棺船傾覆之后,被禁錮在其中的怨魂們化作點點微光,黃泉重新恢復了平靜。 幽冥當中心燈點點,黃泉之下魂火瑩瑩。 黑暗是厚重而寂靜的,將飽經(jīng)苦難的怨魂們收容,給予他們安寧的暫歇,在這無聲的慰藉中,流淌向下一世的輪回。 女須看向神明,她已出離了無我之境,但心還是空明清凈的,有著通明的智慧。她看見神明的笑,在那笑中,她看見了柔軟的悲憫、通達的透徹,是平靜亦是歡喜。 于是她突然明悟。一切早已在神明目中。 一切因果,早有所昭;一切所行,皆有看顧。 不平是苦,怨煞亦是苦。她是為諸眾生護衛(wèi)幽冥的鬼王,亦是有苦需渡的眾生。 眾生可憫,她亦可憫。眾生應渡,她亦應渡。 這一方世界雖然亂了,神明的目光卻一直垂落于眾生。 她的足落在黃泉之上,黃泉的力量靜默厚重地接住了她。十世輪回的苦難之間,亦是這樣的力量給予她難得的安寧暫歇,包容一切苦難,引她行向大愿。 這是一方,有天神的世界。 天地之神,享天地之德位,承天地之責擔。 大地之神名為社土,社土通幽。汝當感其心,承其志。神明的聲音字字入心。 女須垂眉稽首,她感到幽冥的厚德,感到黃泉的脈搏,那靜默的看顧,像在殷殷咐囑。 再抬首時,眉眼沉凝,刀意悲憫。 她當,肅清幽冥! 幽冥當中生變故了。別初年忽然看向無底洞,他感到洞中氣息變化,但卻無法分辨這氣息變化代表著什么。 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向郗沉岸問道。 郗沉岸露出些微牙疼似的表情。 別初年恍然而笑:你可剛得罪完人家。 沒關(guān)系,我能和那幫黃泉擺渡者合作,就也能和她合作。郗沉岸道,同我做朋友,總比同我做敵人要好。 黃泉擺渡者在幽冥當中扎根已久,以他們對幽冥的執(zhí)著,也不那么容易被肅清干凈。無底洞主這個名號所代表的力量,還是有些價值的。 先入玄清,后阻幽冥。你做這些,又是怎么想的?郗沉岸問道。他看不出別初年的破綻,索性直接問道。 別初年并未想要隱瞞,他的神色第一次有了變化,剝?nèi)娜轀睾偷谋硐?,顯露出下方細微而深刻的痛苦。那痛苦因困頓而生。 我做了夢。他喃喃說道。 什么夢?郗沉岸追問道。 我不記得了。別初年卻說道,他面上是一種反復努力回想過后,卻只收獲了一片空茫的、習以為常的平靜。 自我心焰通明,前道將成的那一日起,我就開始做夢。 修為達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再也不需要睡眠了,自然也不會做夢。除非是靈性在冥冥之中感受到過大的訊息。從那一日起,別初年就開始時不時地入夢,但每一次從夢中醒來,他都什么也無法記得,只有極大的驚怖殘留在他心中。 他唯一所知的,就是他又一次做了夢,每一次的夢都不同,每一次的夢都同樣令他驚怖。 你一點線索都沒找到嗎?郗沉岸問道。修士的夢不會無緣無故而生,必然與其過去所種之因相關(guān),所以才會冥冥之中牽動神魂有感。既如此,探尋前塵,必能尋到因緣所在。 別初年笑了一下:我以心焰照前塵,照至再無可進,仍未有所得。追無所追,解無所解后,漸漸的,他的心焰就熄了。 郗沉岸也不由得皺了一下眉。明燈教的心焰通明透徹,輪回可照、微塵可察。憑別初年曾經(jīng)的修持,他可以追溯的前塵必然是一個極可怕的深度與廣度。但就算如此,他也未能尋到線索,他究竟夢到了什么?這個夢,又為何會讓他追逐至此? 你加入玄清教是為了這個夢?郗沉岸問道。 別初年點頭,慢悠悠道:玄清教毀了也好,我在里面折騰了許久,卻也未能有結(jié)果,正好借此機脫身出來。 你來找我?guī)兔σ彩菫榱诉@個夢?郗沉岸又問道。 別初年繼續(xù)點頭:雖然我不記得夢境內(nèi)容,但卻冥冥中會對某些人或事有一些感覺。反正你與那些黃泉擺渡者,也不過是交易而已。 郗沉岸哼了一聲:交情歸交情,交易歸交易。 別初年一笑,從袖中掏出個木質(zhì)面具拋給他:這算是請你幫忙的酬勞。 郗沉岸接過,面具上木紋詭異,如扭曲掙扎的痛苦人形,面具里困著個神魂分裂的魂魄,與詭面靈性正好達成了平衡。他頗感興趣地一挑眉,這東西有些意思。 把玩片刻后,郗沉岸忽然靜默下來,片刻后,問道:這些夢很重要? 別初年點了點頭。 比你的道還重要?郗沉岸又問。 別初年再一點頭,神色平靜而堅執(zhí),細微的痛苦嵌在面上每一絲新生的皺紋里。 郗沉岸沉默了。 別初年修習明燈教的點燈法,他的修行早已走到了一個極高的高度。可是他熄了他的心焰,舍了他的道。哪怕現(xiàn)在身陷天人五衰,他并不在意。就為了追逐一個虛無縹緲的夢。 這聽上去幾乎是不可思議的愚蠢。 但別初年卻很認真。 別初年不是一個瘋子,他的心境也不是輕易就會被打破的。但他卻如此做了。這背后的意味給了郗沉岸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也許他不該再問下去,這畢竟不是他的麻煩。 在這道有所缺的混亂大劫之中,他們本來已經(jīng)在很艱難地探索前路。 但在別初年離開前,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為什么? 我有種感覺。別初年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如果不能知曉那個夢,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他的死生沒有意義,他的道也沒有意義。明燈教沒有意義,玄清教也沒有意義。仰蒼沒有意義,郗沉岸也沒有意義。一切,皆不重要。 他離開了無底峽。 郗沉岸久久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他聽明白了別初年話中的含義。那含義是如此的可怕。 一切皆無意義,故此,為了這個夢,他一切皆可舍棄。 大青山首之巔,長陽垂眸看著世間,目中因果茫茫。 自他坐在這里后,這里便每日拔高一丈。堅實的大地承托起日出之巔,靜默無言。 社土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了消亡。 她知道長陽知曉一些與此有關(guān)、很重要的事情。那也許可以避免她夢中的慘局。 但她看出長陽不想說。 大青山首之巔,長陽顛了顛他才從半山腰攝上來的酒葫蘆,抬手斟滿了兩樽石杯。 十二萬年前,社土什么都沒有問。 因為 我信你。 第144章 第二樽石杯里的酒液剛斟完,炎君的身影就倏忽出現(xiàn)在山巔。 他看著兩杯斟好的酒,眉毛一挑:你猜到我要來? 不是。長陽說道。 他順手把另一杯酒給倒了。 炎君: 你什么時候也學起了凡人那套? 那杯酒是祭奠社土的。 長陽自己執(zhí)著另一個杯子慢飲:一時心有所動罷了。 炎君一拂下擺,盤膝坐在他對面,撈過酒葫蘆自己仰頭傾了幾口。 他也是感覺到幽冥當中的變故才過來的。 炎君放下酒葫蘆,再看向長陽:你在幽冥當中的行事,太冒險了。 因為地府的緣故,他和太陰都默認將幽冥之事交給長陽自己處理,但今日見長陽的所行,他卻不能贊同。 假使女須沒有跨出那一步、假使她的心有了一絲一毫地畏怯,假使她雖有舍身之意,卻未能悟出無我之境,事情又當如何呢? 長陽渾不在意地笑:我不是還有一具化身在那兒嗎? 大不了,他便舍了那具化身。幽冥當中的情況雖然會比現(xiàn)在要差一些,但也不會讓渾沌立下第六座黃泉客棧。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炎君皺眉看他。 渾沌不會注意不到李泉,他圖謀幽冥,怎么會不考慮長陽的化身呢? 舍化身。說得好容易,縱使渾沌的謀劃被這一具化身阻止了,他不信渾沌不會趁此機會借著化身的聯(lián)系反傷到長陽身上! 長陽卻笑:無礙。 炎君盯著他看了許久:大劫之中,因果已亂,長陽,你無法每一次都測算無疑。 我會謹慎。長陽只好道。 得了他這一句,炎君終于滿意了似的,愿意放過這個話頭,講一講其他的事情。 人間怪異愈發(fā)嚴重。 幽冥當中的情況暫且穩(wěn)定了下來,人間的大劫卻還沒有止息。炎君掌薪火,對眾生心念分外敏銳??尚Φ氖?在沒有黃泉客棧之后,心中傾向化身怪異的修士,反而比之前更多了。 對于身受天人五衰的修士來說,縱使知曉入黃泉客棧避劫無異于飲鴆止渴,但它的存在還是給了他們一絲虛假的希望?,F(xiàn)在這個希望沒有了。 神庭借白帝雷法,固然可以誅滅怪異,然而怪異的誕生,本身就是對世間的損傷他們脫出因果命理,縱使消亡,真靈亦落入渾沌手中。將本該牽連的因果與命理撕扯出一片黑洞。 長陽目光垂落,穿過層云,俯瞰人間。 我知。 隋盧之間,卻又不屬于隋盧兩國任何一國的邊境之地,這里有一處雜亂的山脈,山脈中有一株歪脖老樹,老樹下拖出來一條歪歪扭扭的影子,影子里藏著一個碎石遮掩的山洞。 一個羽冠歪斜、鶴氅凌亂的修士正躲在里面,小心地收斂著氣息,感受外面情況。他相貌不賴,若非衣衫破爛,原本倒也可算賣相上佳。 只可惜,他現(xiàn)在不但裝扮狼狽,神色也慌張得厲害,神色一丑,再端正的五官、再莊嚴的服飾,都襯不出姿儀來。 他在躲一個神庭中的鬼神監(jiān)察使。 自羅教在梁國被滅之后,他就一直和其他幾個同教修士四處逃亡,后來好不容易抓住一個六紋領(lǐng)的弱點,終于借她之手逃出了梁國。 但逃出去之后的日子也不是好過的,他們不敢跨越大青山脈,便順著水脈,一路來到了隋盧二國的交界。盧國神庭勢大,不是他們的好去處,隋國魚龍混雜,才是他們所求。然而事出不順,他們還沒來得及渡過淮水,世間就生了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