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愛顧劍寒一輩子的，但他真的可以做到嗎？

    他那么差勁。

    發(fā)什么呆呢？顧劍寒抬手敲了敲他的額頭，盡管語氣冷冽，但眼神里是滿溢的關(guān)心。

    但只要他說愛，這個人就歸他了。

    只要他說愛，這個人便不會再把心掏給那只喂不飽的白眼狼，更不會戀愛腦到為所謂的魔尊付出一切。

    青歷十八年之后所有的苦難，以及書中魔尊奴役三界的結(jié)局，都不會存在了。

    但他真的可以說嗎？

    聞衍抱緊顧劍寒，順著在他手心蹭了兩下，渾身散發(fā)著失控的難過。

    不就是一把破弓嗎？顧劍寒很喜歡聞衍蹭他手心的動作，手指輕輕蜷起來，又沒說不給你，至不至于？

    手心攤開，為師拿給你便是。

    聞衍知道他們沒在同一個頻道上對話，但還是聽話地把手攤開了。

    下一瞬間，他手中便出現(xiàn)一把通體深黑的長弓，團團黑霧縈繞其上，弓體上面詭異繁復(fù)的紋理一路漫延，不像是飛鸞和彩鳳之類的祥瑞之鳥，倒像是魔界里張牙舞爪的魔物。

    很重，聞衍沒防備，手猛地沉了一下，手背恰好碰到顧劍寒身上不該碰的地方。

    顧劍寒：

    聞衍強裝鎮(zhèn)定，抬起手像當(dāng)作無事發(fā)生，但還是敵不過他師尊幽幽的視線。

    對、對不起。

    顧劍寒像是不滿意他這輕飄飄的一句，但又看他面紅耳赤的實在可憐，于是大發(fā)慈悲地饒過了他。

    小心點，別亂碰。他意味不明地說，碰壞了你得負責(zé)。

    聞衍臉更紅了，時刻不停地撲騰撲騰冒著熱氣，身上溫度更高了：好、好的。

    顧劍寒挑了挑眉，沒再說話。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抱了一會兒，直到顧劍寒差不多恢復(fù)正常，便繼續(xù)踏上前往尸香谷的路。

    師尊，你看！

    聞衍指著那條瑩瑩發(fā)亮的長河，略驚奇地睜大了眼：白光為什么會突然變成紅光？

    因為有個狗皮膏藥跟來了。

    顧劍寒很不高興，說話語氣頗沉。

    話音未落，半空中便突然出現(xiàn)一個倒懸的身影，夜色很深，只能看見隱隱約約的輪廓。

    香蘭的一條腿變成藤蔓從一顆巨樹的枝干上吊下來，長發(fā)垂在半空中，朝他們做著滑稽的鬼臉。

    哼，你才是狗皮膏藥！香蘭大聲道，本小姐只是順道經(jīng)過這里，才不是故意跟著你們！

    典型的此地?zé)o銀三百兩，顧劍寒根本就懶得理她。

    聞衍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又要劍拔弩張起來，硬著頭皮又上去插話緩和一下：好巧啊哈哈，又遇見啦。那什么，前面就是尸香谷了，很危險的不過你這個動作也很危險，快下來吧，對顱內(nèi)血管很不好。

    香蘭在半空中翻了個筋斗便穩(wěn)穩(wěn)落了地，那條腿從藤蔓恢復(fù)成人腿的外形，看得聞衍是一愣一愣的。

    哪里危險了那些尸香幽玉藤都是我的小弟，河里的尸香鬼也是我的以前也是我的好朋友，根本不需要擔(dān)心！香蘭不屑一顧地說著，言罷還要望顧劍寒一眼，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顧劍寒好想打她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香蘭：我是好人，真的，我是好人。（大哭）

    第43章 得償所愿

    本小姐還知道一條暗道，可以不經(jīng)過尸香河直接抵達尸香鬼蜮，怎么樣，心不心動？

    顧劍寒一臉冷漠，隱隱有些不耐煩。

    香蘭看他一直不搭理自己，重重地哼了一聲便跑去纏著聞衍。

    阿衍哥哥，只要你同意帶著我一起去，我就把那條密道告訴你，好不好？

    聞衍蹲下來，有些為難：小香，非常感謝你愿意給我這個機會，但前路真的很危險，我們?nèi)ナ且驗橛蟹侨ゲ豢傻睦碛桑愀ビ质亲鍪裁茨兀?/br>
    香蘭想破腦袋都沒想出什么好借口來，但好不容易遇到兩個好玩兒的人，又哪能那么輕易地放他們走。

    于是她張開雙臂攔在兩人前面，直接跳過那些麻煩的說辭，開啟了撒潑打滾的狗皮膏藥模式。

    不帶我去就不讓你們走！

    聞衍一邊疑惑這倒霉孩子怎么突然性情大變，一邊又擔(dān)心他師尊氣壞身體。他能察覺到渡霜正在發(fā)出低低的劍嘯，顧劍寒夠給面子了，但此刻臉色依然不好看。

    聞衍站起身來扶住顧劍寒，以半摟半抱的姿勢將他往自己懷里按了按，輕輕拍著他的背以作安撫。

    小香，我?guī)熥鹕游乙粋€就已經(jīng)很勉強了，他不喜熱鬧，人多了心情會變得很糟糕，請小香姑娘體諒一下，別讓我們?yōu)殡y。

    顧劍寒不習(xí)慣在外人面前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身體僵硬又敏感，但顧及聞衍的感受，還是沒有打開他的手。

    聞衍渾然不覺，只知道師尊是一把脾氣太過暴躁的封喉劍，自己要好好地守著抱著，做好他的劍鞘，不讓他輕易失控。

    而且顧劍寒喜歡擁抱。

    這一點還是他的功勞。

    聞衍話都說到那個份兒上了，一般人也拉不下面子該順著臺階下便順著臺階下了，可香蘭不是一般人，她想跟著，你不讓她跟她偏要跟，還要光明正大地跟，讓人總疑心她的目的并不是想和你打什么交道，而只是單純想捉弄你，再氣死你。

    她非要跟著，聞衍也拿她沒轍。

    他也看出來了，這小姑娘絕對不只是一朵簡簡單單的尸香紅刺玫。一路上他沒看到過她的身影，但她卻獨自一人走過了試煉場和冰原沼澤，雖說后者可能有撿便宜的成分，但這么短時間內(nèi)追上他們并不容易。

    顧劍寒是渡劫期修者，參考她對顧劍寒的態(tài)度，以及最開始那股冰系靈力對她的影響，她也未必差得了多少。

    要跟著本座和阿衍可以。

    聞衍沒想到顧劍寒突然松了口。

    三個條件，你答應(yīng)了便跟著，本座暫且不處置你。

    香蘭左手一揮，豪氣道：條件隨你開。

    第一，離本座的徒弟至少一丈距離。

    第二，管好你那點靈力，別讓本座發(fā)現(xiàn)你在和誰通風(fēng)報信，否則后果自負。

    第三，一路上閉上嘴，別說話。

    香蘭撇了撇嘴，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應(yīng)下來便是，難不成這臭劍修還真能把她打死不成？

    反正他徒弟手上沒沾過殺孽，若他真的對她起殺心，到時候拱點火，說不定還能近距離觀賞一出師徒生隙的好戲。

    豈不妙極？

    香蘭開開心心地帶著他們往所謂的密道走，聞衍和顧劍寒對視一眼，謹慎地跟在她后面。

    你們來是為了那面破鏡子嗎？

    聞衍懂裝不懂道：什么破鏡子？

    顧劍寒收緊了與他十指相扣的手，偏頭輕輕瞪他一眼，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很明顯就是不高興。

    聞衍懵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顧劍寒是在因為他接了香蘭的話才變成這個樣子，哭笑不得的同時還有一點美滋滋。

    就是那個老妖婆之前從天虛真人那里偷來的破鏡子嘛，可以讀心那個，聽著可神奇了，其實就是一爛鏡子，還那么多人為了搶這面鏡子折在試煉場出不來，真是搞不懂那些蠢貨怎么想的。

    聞衍湊顧劍寒耳邊道：師尊，她是不是在罵我們呢？

    顧劍寒偏頭看著聞衍近在咫尺的臉，一時間連自己要說什么話都給忘了，兀自臉熱了一會兒，才開始冷冰冰地教訓(xùn)：說話就說話，湊這么近做什么？為師還沒老，耳朵還聽得清。

    聞衍習(xí)慣性地左耳進右耳出，顧劍寒一看他那副傻乎乎笑的樣子就知道他根本沒用心聽，可如今打又舍不得打，罵也舍不得罵，實在無可奈何，又不甘心自己一個生悶氣，便干脆懶得理他了。

    誒？聞衍拉住突然加快步伐的顧劍寒，阿衍哪里做錯了嗎？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師尊生氣了？如果師尊不喜歡湊近說話阿衍可以改的，不要生氣扔下阿衍不管好不好？

    顧劍寒沒料到他心思會這么敏感，抿緊唇沉默片刻，正想解釋清楚，便聽見前方香蘭嘻嘻地笑了一聲：到啦！

    聞衍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這里也是一個山洞，洞口被尸香紅刺玫帶刺的深綠灌木條封死了，香蘭抬手結(jié)印，紅色靈力將灌木撥開，其后的封印結(jié)界悄然破裂。

    山洞內(nèi)空間很大，洞底大片大片紅刺玫正在燦爛地盛放，洞壁是傳說中的尸香食人草，纖細嫩綠的草桿上是一顆骨碌碌轉(zhuǎn)動的頭形物，多看幾眼便毛骨悚然。

    洞頂燃著兩排紅燭，燭淚就那樣滴到洞底的紅刺玫上，似乎永遠都不會燃盡。洞中懸著一塊一塊木質(zhì)的橫板，連接起來構(gòu)成一條危險等級頗高的通道。

    顧劍寒看他注意力已經(jīng)被轉(zhuǎn)移，便也作罷，只是輕輕嘆了一聲，指尖凝出一個寒冰小人往地上一拋，那小人便蹦蹦跳跳地望洞口走去，冰塊與木質(zhì)橫板撞擊的聲音又節(jié)奏地響起，由近而遠，過了一會兒又由遠及近。

    香蘭得意地哼了一聲：怎么樣，本小姐沒騙你們吧？

    顧劍寒終于垂眸看她一眼，那深眸中淬的寒冰如有實質(zhì)，饒是香蘭也覺得不舒服，他冷冷看人的時候像是一條毒蛇，看聞衍時總給人一種耐心捕獵的錯覺，看別人時便只是毒殺的意味了。

    路帶到了，你這孽障便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吧。

    香蘭警惕道：你想干嘛？臭劍修你可別說話不算話，你這樣子怎么當(dāng)師父？阿衍哥哥都被你教壞了！

    聞衍見兩人又要吵起來，簡直頭疼得厲害。

    他性格雖好，但并不擅長和稀泥，應(yīng)付這種情況比讓他上陣打怪還難受。

    師尊，我想快點回冷月峰了。聞衍握住顧劍寒的手腕輕輕晃了晃，心平氣和一點嘛，不要喊打喊殺，氣壞了身體會很難受的。

    小香姑娘，你能幫助我們真的太好了，非常感謝你，我?guī)熥鹚堑蹲幼於垢?，沒有惡意的，你千萬別放心上，之前的話我代師尊向你道歉。

    香蘭撇撇嘴：既然阿衍哥哥都這么說了，那本小姐也不是不能原諒你。

    顧劍寒不覺得自己有需要道歉的地方，卻又看聞衍實在是愁眉不展，便忍了忍沒有發(fā)作。

    阿衍，怎么了？他摸摸聞衍的側(cè)臉，怎么臉色不太好。

    沒事，師尊，我們快走吧。

    臨近洞口，聞衍突然有些恍惚，身形很明顯地搖晃了一下，下意識伸手扶住了手邊的石壁，手背卻不小心擦過了一根紅刺玫尖刺。

    手背上被劃出了一條長痕，幸運的是并未見血。

    顧劍寒被嚇了一跳，雙手托住聞衍那只被劃到的手，看著上面再不治療就要消失了的傷，一時不知道該先心疼還是該臭罵他一頓好。

    師尊，怎、怎么了？聞衍任他捧著，就這么一點，連皮都沒劃破，應(yīng)該是沒關(guān)系的。

    顧劍寒冷冷地看向香蘭。

    香蘭摸摸鼻子：看本小姐干嘛，本小姐又沒被劃傷過，阿衍哥哥也太蠢了

    他蠢不蠢輪得到你來說？顧劍寒隱隱又有發(fā)怒的征兆，不會說話就給本座閉嘴。

    聞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反握住了他冰冷的雙手，朝他安撫地笑了笑：沒事的，阿衍本來就不太聰明，快走吧，早點拿到師尊想要的東西，我們也好早點回去。

    顧劍寒控制好靈力在他體內(nèi)探查了一番，確認確實沒有什么異狀才踮腳在他眉心輕輕吻了吻，那是一個七階防御結(jié)界，只要他不自行打開，沒有人能輕易打破顧劍寒的高階結(jié)界。

    聞衍覺得自己被過度保護了，這種程度的擔(dān)心讓他很不習(xí)慣，也很有負擔(dān)感，但是只要能讓顧劍寒放心，一切都無所謂。

    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為師，聽到了嗎？

    聞衍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架勢像照顧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一樣，怎么看怎么奇怪，但顧劍寒能這么關(guān)心他，他還是挺高興的。

    只是什么時候能換成他這樣照顧他師尊呢。

    回去之后一定要勤加修煉才行。

    等兩人互相安撫好之后，香蘭已經(jīng)原地呆滯成了一個僵硬的石塊。

    她真傻，真的。

    她單知道這師徒關(guān)系不同尋常，親昵得過分，卻沒想到是這個不尋常法。

    這劍修冷月峰，如果不是那清虛門首徒趙恪收了徒弟，那這人便是正道修者之尊顧劍寒。

    他三百多歲了吧，這是吃了比自己小多少輪的嫩草啊，還是自己窩里的。

    真是世風(fēng)日下啊。

    等她反應(yīng)過來，那師徒倆都已經(jīng)手拉手走到通道中央了。

    喂！等等我??！

    聞衍這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少了一個人，抱著他師尊朝洞口回應(yīng)道：非常抱歉！我們會在對面等你的，你一個人可以過來嗎？

    香蘭得意地叉腰道：可別小看我！

    顧劍寒沒想到這一個小小的名不見經(jīng)傳的紅刺玫山洞中居然有天道禁制，修士無法御空飛行，也無法使用高階術(shù)法。

    但聞衍卻不由自主地暗戳戳高興起來。

    顧劍寒的腿受過傷，兩塊木板之間的間隔大約七八尺，高頻率重復(fù)這種跳躍動作有些困難。但他的肌體力量很強，輕松躍到另一塊懸空的木板上不在話下，他能站在對面等著他師尊跳過來，再穩(wěn)穩(wěn)地接住他，借著這個由頭抱了顧劍寒一個又一個滿懷。

    等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為什么而高興時，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恍惚感，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樣想，甚至把顧劍寒的病痛拿來滿足自己變態(tài)的控制欲。但眼看就要到達通道的盡頭，此刻說太多又是平白耽誤時間，方才也沒真的出什么事。

    可是顧劍寒說了要第一時間告訴他的。

    聞衍兀自糾結(jié)了一會兒，跳躍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滯，他跳過去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像方才那樣再穩(wěn)穩(wěn)地接住他師尊，接住之后就告訴他有點恍惚，但此刻突然異狀橫生，洞底的尸香紅刺玫突然從灌木條拉長成為藤蔓破空朝兩人之間的木板間隔刺去，與此同時顧劍寒正好起跳，那藤蔓眼看著就要纏上顧劍寒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