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江眉卿想了一下,擦藥?那還要再次坦誠相待嗎? 他連連搖頭,不不不,不用了。 不痛了? 江眉卿自認為臉皮之厚,但現(xiàn)在也抵不住他的一再追問。 他從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無妄比他臉皮還厚??? 不痛了。他咬著牙,違心地說道。 無妄顯然不是很相信,用探疑的目光在他身上看了一會,隨即摟著他直起身來。 我?guī)慊厝ァ?/br> 焚身魔在發(fā)泄過后,此時已經(jīng)被壓了下去,雖然他身上靈力尚未解開,但背著一個人綽綽有余。 無妄半蹲了下去,江眉卿扶著旁邊的樹干站了起來,渾身酸痛,就真的就爬上去了。 這具身體真是不爭氣啊。 清晨的暮云中,霞光萬丈,仙鶴從長空中飛過,啼鳴清朗,一派景和之狀。 他們走出了岔路口,便碰上了帶人正在搜山的顧簡。 你們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我?guī)怂蚜艘煌砩系纳搅?,都沒有瞧見你們,你們到哪去了?顧簡的臉上難掩焦灼的神色。 你沒事吧?瞧見江眉卿神色樣樣的趴在無妄的身上,他連忙問道。 無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江眉卿緩緩擺了擺手,沒事,我們迷了路,現(xiàn)在要回暮云宗了。 顧簡懷疑的看了他兩眼,總覺得他怪怪的,但是又說不出來個所以然。 只好跟上無妄的步伐,回到云空殿。 元宗主見無妄遲遲未回來,正在殿中天井里焦灼的踱步,猶豫著是否再派遣一些弟子出去尋找,正在思慮之間,便瞧見門口的人回來了。 怎么回事? 無妄將江眉卿放了下來,讓他坐在天井旁邊的臺階上,這才緩緩說道:昨天我們遇見魔魅了。 元宗主連忙追問:那你們沒事吧? 無妄搖了搖頭說沒事。 那、那些魔魅呢,我聽弟子們說是一群? 無妄淡淡道:跑了。 江眉卿的目光緩緩地掃過無妄,見他也正看向自己,不由得垂下眼皮,掩去眼中的神色。 他沒想到無妄會替自己遮掩。 沒事,人沒事就好。宗主安慰道。 但是下一刻他又板起臉來:這伙魔魅簡直是太猖狂了!竟然敢出現(xiàn)在我暮云宗,還襲擊了我宗門內(nèi)的弟子,這要是傳了出去,我暮云宗的面子往哪擱? 他想了想,又問無妄:你可知道他們逃跑的方向? 無妄淡淡的搖了搖頭。 當時天色已晚,瞧不清去向,他們也受了傷,所以就落荒而逃了。 江眉卿在心里微微勾了勾嘴角,無妄這人,他一向以為他是個死腦筋,沒想到說起謊來,反而是面不改色,平日里真是小瞧他了。 元宗主便不再多言。 也罷,這件事也需要從長計議,你先休息一下,明日再到大殿議事。 無妄點頭稱是。 暮云宗的宗主微微拂了拂袖,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然而卻突然頓住了腳步,看向江眉卿的方向。 這位道友是? 他方才只急著確認無妄等人的安全以及魔魅的確切消息,卻沒來得及顧得上這位,眼下瞧著他總覺得有幾分眼熟。 江眉卿微微一笑,十分乖巧:在下是青城山顧簡的隨從。 顧簡聽了這話連忙稱道:是啊,宗主,他是我的門人,昨天隨我一起跟仙尊出去了,不想遭遇此事,想來也是無妄之災。 元宗主看了他片刻,便打消了疑慮,不再多問什么,只囑咐他好好休息,但凡有需要的,暮云宗都會供應。 多謝宗主了。江眉卿垂下眼皮道。 眾人退下之后,現(xiàn)場只剩下無妄、顧簡、江眉卿三人。 而無妄的目光,自從宗主離開之后,便一直膠著在江眉卿的身上,江眉卿卻心虛的低下了頭。顧簡在旁邊看著他們二人,總覺得有些隱隱的暗流涌動,又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活生生地覺得自己是個大燈籠。 怎么感覺好像自己的好友被人欺負了? 瞧瞧那低著腦袋的樣子?他幾時在自己面前這么卑微過? 他都沒有欺負過別人,怎么可以欺負? 顧簡剛想上前兩步,想說什么,沒想到無妄卻突然將眼神對準了他。 顧公子還有事嗎? 顧簡一時語塞。 沒什么事 那便請顧公子回去客舍,畢竟這里是云空殿。 顧簡無語。 這是趕他走了? 他眼光掃向旁邊的江眉卿,只見他正楚楚可憐的看著自己,眼里一片哀求。 可惜他還沒有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無妄便突然轉(zhuǎn)過頭去,江眉卿只好收斂了目光,低下了頭。 顧簡素來心思玲瓏,此時如同丈二摸不著頭腦。 難道是說他的好友把仙尊給嫖了? 不然干嘛這副心虛的模樣? 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看這架勢似乎不是不可能。 顧公子,是需要我請你離開嗎? 顧簡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擺擺手,笑道:不需要,不需要我這就走。 他一邊走一邊回頭去看便見好友,只見對方用眼神急切地看著他,眼睛瞪得老圓了。 顧簡腳步一頓,道:那個卿卿啊,你不要忘記,今天晚上來桃花居,上次的酒還沒喝完呢。 但見他話音未落,無妄冷冷的眼神已經(jīng)掃了過來,他當即縮了縮脖子,溜了出去。 任由自己的好友身處險境 江眉卿一邊在心里唾棄他,一邊不敢看無妄。 但眼前的人格外有耐心,在他面前站了許久,都沒有開口,兩道目光卻一直落在他身上,仿佛要扒開皮rou看看里面的骨頭長什么樣子似的。 半晌之后,江眉卿終于受不了他那目光了,只好小聲道:仙尊能不能別這樣看著我了? 無妄抿著嘴角盯了他半晌,才緩緩開口道:那你想好怎么說了嗎? 江眉卿: 他在心里已經(jīng)措辭了好久,說辭已經(jīng)有了好幾套,但是卻沒有一套拿得出手。 那個魔魅長得太好看了,不能放過他們嗎? 無妄一聽他的話語,便知道他又在胡言亂語了。 這個人的這張嘴巴像是純金鍛造的似的,敲不出一點縫隙。 他緩緩的蹲下身,去與他對視。 江眉卿卻一直躲避著他的目光,被他捏住了下巴,移了過來。 他聲音森寒,你跟魔魅到底什么關系? 江眉卿心里一抖,硬著頭皮說道:我說我們是至親血緣,你信嗎? 無妄一口打斷了他的話。 你身上并沒有魔魅的氣息,不可能跟他們是至親血緣。除了至親之外,你跟他們之間還有什么糾葛? 江眉卿覺得頭皮發(fā)麻,這讓他怎么說啊? 說了他也不一定會相信。 而且說不準還會告訴暮云宗的宗主,那他就慘了。 無妄一直緊緊的盯著他的臉,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寸表情,直到最后江眉卿都被他鬧得不耐煩了。 仙尊,你這才cao完人,就逼問我,是不是太過分了?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是連一日都沒有過去呢。 這話說得太直白了點。 無妄臉上一哂,耳尖微紅。 江眉卿瞧著,頓時明白了過來,這就是他的弱點,當即又不要臉地繼續(xù)說下去。 好歹也是我救了仙尊,不然仙尊此時已經(jīng)爆體而亡了,仙尊不能這么沒有良心?。?/br> 眼前的人沉默了片刻,過了一會才低聲道:現(xiàn)在還痛? 江眉卿愣了一下,其實他一直坐著,倒也沒察覺會痛。 但是他此時一說,他就覺得渾身有些酸痛起來。 他抬頭,聲音軟軟的道:痛。 無妄瞧了他片刻,俯下身去,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江眉卿嚇了一跳,摟緊了他的脖子。 仙尊要帶我去哪? 無妄目光落在前方的路上,一本正經(jīng)的向前走,上個藥,好好休息一下。 啊,還要上藥? 那不是還要脫? 江眉卿忽然覺得好羞恥,臉上一陣一陣的發(fā)燙。 那不用了不用了,我睡一覺就好了。 無妄垂下眼皮,打量了他一眼。 你確定? 江眉卿點頭如搗蒜,確定確定。 無妄將他帶回了內(nèi)室之中,將他置于榻上,點了一點安神的熏香。 你休息片刻,我就在隔斷外,有事叫我。 江眉卿忙不迭的點頭。 他也著實有些累了,躺在榻上,微微合上了眼眸。 過不了片刻,便聽來外邊有輕微的翻書的聲音。 清香淡淡,聲音淺淺,外邊人影模糊。 外邊的日光透過竹簾,濾淡了光線,灑在里間,頗有種歲月靜好的寧定之感。 江眉卿沉睡之前,腦海里的這一副景象,忽然讓他覺得像是回到了不周山那種安寧的日子。 他已經(jīng)許久許久都沒有品味過那種日子了。 夢里,嘈雜聲音在他耳邊響著。 孽障,此時還不回頭是岸,你是想要等到灰飛煙滅,神魂俱散,你才甘心嗎? 師尊因為你的事都病倒了,你還不肯回去? 放棄了不周山首徒,放下了從前安穩(wěn)的日子,你不后悔嗎? 痛心的,憤怒的,不解的,各種各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鋪蓋而來,幾乎要把他淹沒了。 江眉卿感覺自己就像是不周山后,那條洶涌的江河里的一葉孤舟,不周山就是登岸之地。 但他卻一直上不去,在驚濤駭浪中死死地抓著一截枯木,全身乏力,任由江河之水將他拍來打去。 他漸漸的失去了呼吸,漸漸的往下沉。 直到無邊無際的黑暗將他吞沒。 我不后悔! 他幾乎是喊著說出來。 喊出來的那一瞬間,他也把自己給驚醒了。 額頭上一陣涼意,原來是冷汗流下來了。 是個夢。 他微微松了口氣,正想要繼續(xù)睡過去的時候,瞥見床邊一抹修長的身影佇立著,眉頭緊鎖地盯著他。 他往被子里面縮了縮,腦子已經(jīng)很清醒了,卻故作迷糊,困死了。 無妄默然站了片刻,沒有說話,轉(zhuǎn)身出去了。 江眉卿轉(zhuǎn)過身,面對里邊的墻壁,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氣。 夢境中的事情無比清晰,那些聲音也是曾經(jīng)在他耳邊出現(xiàn)過的。 他緊緊的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想起了那天跟著顧簡在仙盟大會上聽到的消息,他們要將魔魅的妖王轉(zhuǎn)移到暮云宗來? 一旦妖王被他們轉(zhuǎn)移到這里來,那他就沒有機會再去見他了。 可是,以他現(xiàn)在全身靈力盡無,他也回不去不周山。 不周山 這三個字,如同嚼碎了揉進骨血里,一想起來,就覺得雨過無痕似的輕微的涼。 因為睡得不踏實的緣故,他醒來之后渾身格外的疲累,沒過一會又沉沉睡過去了。 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時分。 睜開眼的時候,外邊有輕微的cao琴之聲,如流水一般,清幽淡雅。 醒了就出來,你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粒米未進,也要補充點體力。 無妄的聲音淡淡的傳了進來。 江眉卿無奈地睜開眼睛,掙扎著準備起身,卻發(fā)覺渾身的骨頭像是下了軟筋散似的,沒一處不酸痛的。 于是,他軟軟的喊,仙尊,腿酸。 外邊的琴聲戛然而止。 過了片刻,江眉卿聽見外邊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道人影轉(zhuǎn)過隔斷,走了進來。 無妄走至他的身邊,手握住他的膝窩,將他抱了起來。 仙尊真好。 江眉卿緊緊的摟住他的脖頸,忍不住蹭在他的懷里。 他忽然發(fā)現(xiàn),無妄身上有一種好聞的味道,跟他屋里熏香的味道有些相似,大概是常年熏陶的原因吧。 無妄也沒說什么,任由他蹭著。 他將他置于坐墊上,走到門邊招手,喚來一名弟子。 過了片刻,那弟子端了一碗rou粥上來。 那rou粥加了點青菜,燉得nongnong的,清香可口,一下子就把江眉卿的食欲給勾了起來。 他這時才覺得自己有點餓了,于是眼巴巴的瞧著。 無妄將碗放置在他旁邊。 江眉卿何時曾見過他將他伺候得如此周到,于是忍不住得寸進尺。 仙尊,喂我。 無妄瞧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手酸。 無妄: 你剛才不是說腿酸? 仙尊,不僅腿酸,手也酸。 無妄垂下眼皮,似乎是不欲與他理論,便默默的拿了桌上的碗,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用木質(zhì)的勺子舀了舀。 江眉卿心滿意足的笑了笑,張開嘴湊了過去。 總算讓他找了回補了。 不然昨天那一場,只有他爽到。他卻痛得要死。 于是兩人便這樣一個喂、一個吃,很快一碗粥便見了底。 還要嗎?無妄問道。 江眉卿想了想:算了,等會顧簡還讓我過去喝酒,估計他還有rou吃。 無妄淡淡的垂下了眼皮。 不動聲色的問道,你跟他很熟? 還好吧。 這種方式似乎問不出什么話。 無妄便道:昨天那種事,你跟他做過? 江眉卿愣了一下,他跟顧簡? 怎么可能? 但是他轉(zhuǎn)念一想,難道仙尊還在于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