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趕緊走, 別在這里攔著,別人后面還有人呢。 他握著手里的韁繩,驅(qū)著馬兒向城里面進去。 這里面街道繁榮,人山人海, 仿佛一進去就會淹沒了,而方才的擦肩而過,成了兩個不同的方向,漸漸遠去。 江眉卿幾乎沒有耽擱,穿過了城池之后,一路向北,進入了北境地帶。 此時已入深冬,北境刮來的風又干又冷,仿佛要把人身上的水都掃干。 沿著貧瘠的平原往前走,一路十分順利,竟沒有再遇見追捕令。 可這條路也十分漫長,看不見盡頭的平原,入目都是黃沙遍野,仿佛怎么走也走不到目的地。 江眉卿和車里的人都沒什么交流,走到現(xiàn)在,他身體已經(jīng)趨于崩潰的邊緣,累到了極致。在狂風的肆虐下,他的嘴唇干裂脫、脫皮,身體也嚴重缺水,卻仍然勉強著趕路。 日漸黃昏時候,兩人沿途在找了個地方休息下來。 這里廣闊荒寂,渺無人家,只能躲在一處巖石后面,避著風沙。 江眉卿一言不發(fā)打坐調(diào)息,漸漸平緩體內(nèi)亂竄的靈力,額角突突直條的血管也慢慢平了下來。 等到他睜開眼的時候,跟前的沙地上放了一個靈袋,鼓鼓的。 那是小妖王的。 他愣了一下,拿了起來,發(fā)現(xiàn)里邊裝的全是水。 他自己從之前城池里邊帶出來的水已經(jīng)喝光了,這附近干漠成片,甚少水源,他已經(jīng)斷水兩天了。 再看看那輛馬車,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勾了勾嘴角,這小屁孩兒有點良心。 江眉卿的嘴唇已經(jīng)干裂了數(shù)日,此時微微一舔都是血腥味。 他也不客氣,直接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甘泉入腹,頓時消解了許多煩躁。 休息了片刻之后,兩人繼續(xù)北上。 誰知才上路沒多久,便遇到了熟人。 一團黑霧在他們面前慢慢的消散開來,四個男女赫然出現(xiàn),個個都是面容艷麗,唇紅齒白,不是人間凡物。 魔魅? 江眉卿勒住了馬,坐在車轅上,微微一笑,各位攔住了我,是想做什么? 為首的女子面容冷艷,盯著他,沉默了片刻道:我們已經(jīng)跟了你許久,主人就在你車里,我們不管你想做什么,從現(xiàn)在為止,請你不要再多管閑事,把主人還給我們,我們放過你。 江眉卿勾了勾嘴角。 他千辛萬苦把妖王救出來,現(xiàn)在就這么平白無故的交給他們?他費了這么大勁兒把他送到這兒,他們卻可以毫不費力的接管了,有這么好的事兒? 那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四人面上當即露出了憤慨的情緒,仿佛一觸即發(fā)。 這時,里面突然傳出來一個聲音,不要傷害他們! 江眉卿微微朝里瞥了一眼,面無表情道:小孩子就別多管閑事了。 你要是敢傷了他們,我跟你沒完! 江眉卿: 沒良心的東西。 不管江眉卿怎么想,魔魅那邊卻已經(jīng)等不住了,四個人唰地一下,瞬間亮出了兵器,高高躍起,四道劍芒同時直劈了下來。 江眉卿緩緩從車轅上下來,手無寸鐵,踩在平地上卻沒有一絲慌亂。 眼見著那些四道劍光直刺到他面前之時,江眉卿忽然張開雙手,在身旁結(jié)了個結(jié)界,那結(jié)界放著微藍的光芒,四道劍芒剛剛一觸及,便立即被彈了回去,隨著余波被震出了好遠。 唰! 魔魅等人被震得差點站立不住,腳底磨在地面上,擦出老遠才緩緩穩(wěn)住了身體。 幾個人面面相覷,據(jù)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恐。 低聲議論道:他之前不是一個廢物嗎?怎么進展如此神速? 早知道就應該早下手了,你們偏偏說要等到現(xiàn)在! 雙方一動起手來,我們的氣息并無法掩蓋住,就怕引來修真界,那伙人到時候大家都走不了。 別吵了,那現(xiàn)在怎么辦? 面前這個人不好商量,一時又戰(zhàn)勝不了他我們只能先撤了,不然要是引來了修真界那些人恐怕,主人就麻煩了。 江眉卿緩緩的走進前來,在他們幾人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慢條斯理的問道:還要繼續(xù)打嗎? 他微微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日光,不過就算你們現(xiàn)在不打,也來不及了。 他此話一出,面前四個人,俱是一愣。 你什么意思? 江眉卿微微瞇了眼睛,耳朵動了動,他們察覺到了魔魅的氣息后,會用瞬移的方式過來,眨眼間便可以到達這里,你們來不及走了。 這個他們,魔魅們自然心知肚明,指的就是修真界那伙人。這些日子他們一直把氣息藏得很好,所以沒人發(fā)現(xiàn)。 然而一出現(xiàn)、一動手前功盡棄。 江眉卿繼續(xù)說到:所以,你們只能幫我了。不打跑他們,你們的妖王就沒救了,你們自己選。 魔魅們面面相覷。 他說的確實有道理,一旦修真界那伙人過來,那么妖王會被他們再度抓過去封印起來,可如果跟這個人合作,至今為止,他們都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敵還是友? 如果說是敵人,偏又救了他們妖王,如果說是有友,他又為何一直封印著妖王不肯放手呢? 雙方正在對峙之間,那四個人低聲議論。 先跟他合作吧,先把主人留在這,他一個人總比修真界那伙人好對付。 對。 他們迅速的拿定了主意,決定和江眉卿合作。 江眉卿滿意的勾了勾嘴角,算他們還有點腦子。 他想了想,等會一場惡戰(zhàn)是免不了了。他伸出兩根手指在身邊慢慢地凝結(jié)成了一團光暈,緩緩的送至馬車邊上。 沒錯,他給這個妖王的封印外面又結(jié)了一層結(jié)界。 結(jié)界剛結(jié)完,周遭空氣驀然一冷,殺氣頓生。原本還是晴朗的長空之上,突然之間陰云密布。 江眉卿緩緩低下頭,擼起袖子,只見他的胳膊上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 他的身體反應,也不比他的腦子慢,周遭的殺意也太明顯了,連他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四個魔魅站到了他的身側(cè),面容冷肅,全神戒備。 不出江眉卿所料,下一瞬間:不遠處的空地上便驟然出現(xiàn)了一群身穿白袍、手持長劍的修真界人士,個個看上去仙風道骨,衣帶飄飄,仿佛為主持正義而來。 江眉卿瞧了片刻,目光忽然頓住了,渾身僵住。 站在那群人跟前的一個老者,滿頭白發(fā),身著素袍,目光微微收斂起來,悲憫地望著他。 師、師尊? 他已經(jīng)老成這樣了嗎? 兩人隔空相望,仿佛是隔著曾經(jīng)的恩怨糾葛,一時無言。 江眉卿自以為自己在無機山崖下無盡的寂寞和恐懼磋磨下,已經(jīng)變成了一副鐵石心腸,對世間的諸多情感都已麻木了。 可這一刻,在這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面前,他腦子里想起的是他幼時被他牽著手走上不周山的長階;想到的是,在夏天燥熱的午后,他搖著蒲扇給他納風;他為了不讓他挑食,盯著他、哄著他把青菜和rou片一起吃;他教他讀書,弄得自己滿手都是墨水 他小時候并不好教,頑皮的很。 趁著他午睡的時候,在他的臉上畫了一只癩□□他被他氣的胡子都翹起來了,卻也沒舍得動手打他。甚至也沒讓同門的其他師兄弟知道,怕被他們知道他偏袒小徒弟 江眉卿沒有說話,喉嚨已經(jīng)哽硬得他說不出話來。 雙方對峙了許久,穆宗主終于緩緩的開口說道:孽障,到現(xiàn)在還不回家。 江眉卿垂下眼皮,放在身側(cè)的手緩緩的握成了拳頭,數(shù)年沒見,一見面便又是這樣互相對立的場景。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也許他們真的沒有師徒緣分吧。 他微微咽了一下,喉嚨僵硬得他有些發(fā)痛。 緩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對不起,師尊,恐怕要讓您失望了。 放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站在穆宗主身邊的景明突然出聲,目光惡狠狠地盯著他,仿佛恨不得把他扒皮削骨似的。 江眉卿冷笑了一聲,我本來就已經(jīng)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不是嗎? 他把目光緩緩地移到穆宗主的身上,還是師尊親自動的手,難道師尊忘了? 穆宗主微微閉上眼睛,往往長嘆了一口氣,似乎有無盡的無奈。 景明難掩眼中的厭惡,你本就是個孽障,死有余辜!若不是師尊,你現(xiàn)在還能回來?回來之后也不想著好好做人,依然重蹈覆轍!我看你就是死一百次也不知悔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005 04:57:07~20211006 00:01: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法佐塞依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7章 冰原(三) 景明!穆宗主忽然出聲, 喝住了景明。 但很顯然,他制不住他。 難道不是嗎?師尊!景明變得更為激動,面色越發(fā)顯得猙獰, 聲音控制不住的變大:修真界與冰原上的魔魅素來勢不兩立, 但是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庇魔魅,縱使削去了一身骨rou,換了副皮囊, 依然改不了他就是魔魅的事實! 此話一出, 四周俱靜了。 穆宗主和景明帶來的眾多弟子不僅僅只有不周山的,還有暮云宗的。 他們聽得個個面面相覷,臉上驚恐。 目光從景明的身上移到穆宗主的身上, 又移到了江眉卿的面上, 面面相覷。 這個人是魔魅?還是穆宗主的徒弟? 這么說來,穆宗主不就是魔魅的師尊? 堪稱是三觀俱碎都不為過。 魔魅在修真界中一向被視為是邪惡之物, 穆宗主作為修真界大能,德高望重,素來被眾人景仰, 而這樣的人, 居然是邪物的師尊? 可是眾所周知,穆宗主唯有兩個嫡傳弟子, 一個是景明,另一個是靈阿仙尊,但是靈阿仙尊早就已經(jīng)去世了, 難道還有其他弟子嗎? 景明驚怒之下脫口而出,一時沒有料到后果,但見了眾人臉色之后,心里微微一驚, 這才后知后覺,說了不該說的話。 江眉卿微微勾了勾嘴角,極盡嘲諷之意,臉上卻還算得上格外平靜,也沒有出口否認,這就讓眾人心里更加驚疑不定。 過了片刻,穆宗主緩緩說道,他身上沒有魔魅的氣息,并非魔魅,但他庇護魔魅卻是事實,把他帶回暮云宗,交給暮云宗宗主處置。 穆宗主開口,眾人自然須要聽的。 他這話說得也有理,眾人也確實能察覺到江眉卿身上沒有魔魅的氣息,但總覺得隱隱有些怪怪的。 江眉卿卻不再多言,不知什么時候手上忽然多了一件兵器,長約七寸,注入靈力之后,通體泛著瑩瑩的光輝,那劍柄之上似乎還隱隱有鳳凰的圖騰。 景明眼神微微一緊,鳳尾森怎么會在他手上? 穆宗主也是瞇了瞇眼,瞧見了那把上古靈器。 江眉卿面無表情的抬起了長劍,將劍尖對準了對面的人。 突然之間覺得很可笑。 上輩子他師尊費盡很多心思給他尋找這件靈器,一直沒有找到。這輩子他因緣巧合得到了,卻是揮劍相向。 他淡淡地垂下眼皮,不再多想,聚集起全身的靈力,驟然之間凌空躍起。長劍在長空中劃過一道金黃色的光芒,卷起的颶風撲面而來,一時之間,飛沙走石,黃沙漫天。 惡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景明帶來的弟子雖多,卻大多都是蝦兵蟹將,戰(zhàn)斗力不強。而江眉卿這邊的幾個魔魅都是修為甚高。雙方混戰(zhàn)之下,實力立現(xiàn)高低。 不消片刻,局勢便明朗了很多,但江眉卿卻絲毫不敢松懈。 黃沙迷蒙了眼睛,他卻仍然可以瞧見地面上那個白色的身影牢牢佇立,絲毫不為旁邊的狂風所動。 他知道他還沒有出手。 他只分神了片刻,一道劍光便貼著他的手臂滑了過去,江眉卿迅捷的往下一躲,衣袖已經(jīng)被削下了一片,若是剛剛他躲閃不及,削下的就不是衣袖,是他的手臂了。 江眉卿抬眼看去,只見景明的眼中滿是怨毒。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江眉卿還有心思想了想,他到底是哪里得罪景明了?從上輩子到現(xiàn)在,他似乎一直都看他不順眼。 然而他這樣的走神,對于景明來說簡直就像是侮辱一樣,他的臉色變得更為難看。 上輩子他一直是江眉卿的手下敗將,這輩子原以為他身無靈力,卻不想他短短一月之間,進步得如此之快,如今手上還有上古靈器,更是如有神助。 兩人切磋了這許久,他竟完全無法占據(jù)半點上風。 景明越是惱怒,招式之間就越容易出現(xiàn)破綻,而江眉卿臉上卻始終是云淡風輕,壓根沒把他放在眼里,輕飄飄的從他的劍下走過一招,甚至還對他微微一笑。 下一瞬間,一道極其細而烈的劍光,如同閃電一般翻滾而來,景明還沒來得及反應,那道劍光已經(jīng)劃過他的額角,他全身幾乎汗毛倒立,那是命門所在! 他堪堪躲過,狼狽地后退數(shù)步,停了下來,看著一縷青發(fā)輕飄飄的從眼前飄了下來。 不遠處的那道身影持劍而立。 他手下留情了。 不然掉下來的就不是頭發(fā),是他的腦袋。 再看那人,他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更像是一種極致的侮辱我可以殺你,也可以不殺你。 一瞬間,景明的瞳孔變得格外陰翳,瞳孔最外圈的地方竟然隱隱出現(xiàn)了紅色。 江眉卿瞧得微微一驚,盯著他的瞳孔看了片刻。 就在這一瞬間,景明的長劍劈了過來,夾雜著云海翻滾的洶涌之意,像是九天怒吼似的,江眉卿竟在他這滾滾的劍意之中察覺到他憤怒的情緒。 他還是不明白,他到底在憤怒什么。 江眉卿幾乎沒有移動半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輕輕的一揮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