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于是弟子們又要借昭昭的玉牌,想看雪霄宮那稀有的玉牌和其他玉牌有何不同。 昭昭才不舍得給他們看,只自己舉著讓眾人瞧了眼。 上完課,弟子們陸續(xù)散去,回各自居所,只有昭昭寢具和隨身物品還放在玉京殿里。 他得趕緊去正式拜見師父,確定自己的住處才行。 于是昭昭又一次上了雪霄宮。 梵音正在門口等著,見昭昭過來,道:君上正等著小公子呢,小公子請隨屬下過來。 梵音將昭昭引進(jìn)了正殿。 長淵剛沐浴完畢,正攏著外袍走出來。 昭昭心跳如鼓,睜大眼,有些緊張的抬頭,手心里全是汗。 雖然早有了心理準(zhǔn)備,再看到那張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夢里,劍眉星目宛若玉雕的英俊面孔時,昭昭依舊控制不住的呼吸一滯。 繼而眼睛慢慢泛起紅。 師父! 少年直接奔過去,從后面,緊緊抱住了青年帝君的腰,嗷嗚著,嗚咽起來。 一邊梵音嚇了一跳。 心道,這小公子還挺猛。 竟敢直接這么撲上去抱君上。 便是墨羽殿下醒著時,也不敢作出如此逾矩之舉。 長淵果然輕輕皺了下眉。 一則因為不慣與人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 二則因為他清晰的感受到,那小東西的鼻涕和眼淚,正在以驚人速度滲透自己的衣袍。 他新?lián)Q的衣袍。 作為一個有潔癖的帝君,這令他難以忍受。 松手。 好一會兒,長淵低聲道了句。 輕沉中透著絲嚴(yán)厲。 嗷。 少年好像剛反應(yīng)過來失禮,抽抽搭搭把手松開了。 還有正事要解決。長淵暫忍著,先在榻上坐了,打量著殿中的小東西。 小東西兩只眼睛紅紅的,又哭得如兔子一般。 真是夠嬌氣的。 長淵想。 還是梵音咳了聲,在旁邊提醒:小公子,還不快拜見君上。 昭昭只是乍見到那張魂牽夢繞的臉,有點激動,自然不會真的被情感沖昏頭腦,在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 于是抹了抹眼睛,在殿中跪下,規(guī)規(guī)矩矩磕了頭。 弟子司昭,拜見師尊。 上頭好久沒動靜。 昭昭額頭都快磕破的時候,才聽自己那便宜師父涼涼道了句:既入本君門下,就要遵守本君的規(guī)矩。 本君規(guī)矩也不多,就兩條,第一,不許撒謊,第二,不許沾染魔道。 現(xiàn)在,先跟本君說說,那夜戒律殿的事吧。如何? 昭昭心里咯噔一下。 昭昭沒想到,入門第一次,長淵就要給他算這筆賬。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為破綻百出,十分可疑,可親口承認(rèn)這一切都是自己為了拜師使的苦rou計,也太丟臉了,何況還有外人在。 如果不說實話他會不會在入門第一天,就被逐出師門啊。 長淵不緊不慢敲著長案。 怎么,很難回答么? 放心,只要你不睜眼編瞎話,說是因為同門情深,才主動為同門獻(xiàn)身,本君不會罰你。 昭昭: 這個師父,怎么如此難對付! 不、不難回答。 少年有些可憐兮兮的道。 是我為了引起師父注意,才出此下策。 說完,少年咬了下唇,將頭垂的更低。 梵音恍然明白過來什么,不由暗暗一驚,這小家伙,也忒大膽,竟敢算計到君上頭上。 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 果然,長淵起身,長眉輕挑,饒有興致的走上前,伸手捏住少年下巴,迫使少年抬起頭。 對自己這張臉,就如此自信? 殿中氣氛一下降至冰點。 梵音擔(dān)憂:君上 本君管教弟子,閑人勿插嘴。 長淵清晰的感覺到,額間印記又有蠢蠢欲動的跡象。 果真,有問題么。 青年帝君垂目,寒玉般的眸,一瞬間仿佛蘊藏了風(fēng)刀霜劍,冷冷逼視著下方那雙烏漉漉亂撞,泛著紅,猶如小鹿般無辜、具有欺騙性的烏眸。 說吧,何時開始算計本君的? 昭昭被迫仰著面,難受至極,更難熬的是,那一重重積壓下來的,獨屬于上神域的威勢。 我 少年嘴唇翕動了下,剛要開口,上方人冷不丁道:想好了再答,本君殿里的誡鞭,可不比碧華君那根細(xì)。 昭昭: 昭昭狠狠咬了下牙。 心道,這個師父不僅難對付,還很可惡。 非要將他如白菜一般,一層層扒干凈才罷休。 果然和師父一點都不一樣。 師父才不會這么粗暴的對待他。 要不是因為這張臉,他才不要哼。 從、從少年緊閉上眼睛,選擇自暴自棄:從數(shù)月前,天君往麒麟宮發(fā)求醫(yī)令就開始了。 那上面,有、有師兄的畫像嘛。 長淵也挺嘆為觀止,卻并未松手,接著問:最后一個問題,那魔物,是如何跑到你身上的?按常理,饕餮鬼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連換多個宿主。 昭昭自然不敢說背后傷口的事,磨蹭片刻,道:藥 什么藥? 一種能招魔的藥粉。 長淵沒說話,顯然在思考這話的真假。 昭昭立刻道:師父若不信,可以搜我的身,就藏在我的袖袋里。 這不必長淵吩咐,梵音上前,從昭昭右手袖袋里摸出一只圓溜溜的藥瓶。 君上,的確是招魔之物。 長淵目光沉了沉,松開手。 半晌,道:此事惡劣,不可不罰,念你初犯,便先去思過殿住上百年,修身養(yǎng)性。若下次再被本君發(fā)現(xiàn)你沾染魔物,這雪霄宮,便容不下你了。 思過殿名為殿,實則是后山一個建在寒潭上的石洞。 住宿條件極艱苦,這樣的懲罰,對于一個這樣小年紀(jì)的少年來說,未免太重了。 梵音有些不忍。 君上,一百年,是不是太長了些。 長淵冷道:梵音,今日你的話,有些太多了。 昭昭沉默片刻,道:我接受懲罰,只要師父不趕我走,別說一百年,就是兩百年三百年,我也可以住。 我我很好養(yǎng)的。 不挑床,也不挑地方。 第14章 玉琢1 【卷二玉琢】 仙界靈域無數(shù),仙氣最縹緲最充沛之處當(dāng)屬一十四州。 作為仙界第一學(xué)府,一十四州最為人稱道便是鑲著戰(zhàn)神長淵這塊金字招牌。 和凡間修士相比,仙族弟子雖然天生仙元,不必費力結(jié)丹,但仍要從九重天道里選擇一條道,刻苦歷練,方能穩(wěn)固仙元,飛升成神,長生不老,與天地齊壽。 仙族子弟仙元根據(jù)修煉程度,可分為九階。 達(dá)到九階時,仙元才可徹底穩(wěn)固,才有資格進(jìn)入天道修煉。天道九重,分多情道、功德道、心道、無情道、陰陽道、丹道、器道等九大類別,最受青睞的是功德道與心道,前者主要通過下山歷練,懲惡揚善,不斷積攢功德,后者主要通過閉關(guān)吐納,讓心遨游太虛,與天地溝通,也就是傳說中的坐著飛升。至于部分在丹藥或煉器上有特殊天賦的弟子,多會選丹道或器道。 而最坎坷最艱辛的當(dāng)屬無情道,因無情道要求人斷絕情愛和一切世俗牽絆,做無心之人,入此道者,要經(jīng)歷天道內(nèi)最暴烈最殘酷的三十六道秘境試煉。但同樣的付出對應(yīng)同樣的收獲,無情道也是九重天道里能最快步入神域的道。 仙族弟子的容貌,也基本固定在天道將成時期。 因而一定程度上,容貌可以反映出一個人的資質(zhì)。 戰(zhàn)神長淵,天生劍心,三界唯一一位步入上神域的劍神,從其至今仍俊美佻達(dá)的容貌就能窺見其修為高深程度。千年前在仙魔大戰(zhàn)中憑一柄赤霄劍擊退魔兵數(shù)萬,并血洗魔域,斬魔君問天頭顱,分其rou身,鎮(zhèn)其魂魄于西方蜉蝣海,一戰(zhàn)成名。據(jù)說那一戰(zhàn)仙族和魔族都殉了數(shù)萬兵馬,天地變色,血流成河,戰(zhàn)況之慘烈,摧折三界。若非長淵力挽狂瀾,整個仙族都要覆滅。 一十四州每百年開山收一次徒,每回沖著戰(zhàn)神長淵名號來拜師學(xué)藝,期冀體味一下那一劍憾九霄沖天劍意的仙族弟子數(shù)不勝數(shù)。 然而三萬年來,長淵也僅收過兩個徒兒。 大弟子乃天君之子,天族太子墨羽,含九階仙元而生,屬于老天爺追著喂飯吃的類型,在劍道上可謂天縱奇才,天賦異稟,三百歲時便窺破七重天道,步入神域??上倌昵耙驗樘骈L淵擋劫,碎了一魂一魄,長睡不醒。 至于小弟子么,至今仍是個謎。 只聽說出身十二世家之一的麒麟宮,因為幼時被麒麟王夫婦誤當(dāng)做親子抱錯,一直被當(dāng)做麒麟宮小少主千嬌萬寵的養(yǎng)到一百歲,直到百歲宴上,真正的麒麟少主歸來,麒麟一族才發(fā)覺這個驚天錯誤。 比抱錯孩子更讓麒麟族崩潰和難以接受的是,他們細(xì)心呵護(hù)了一百年,千嬌萬寵養(yǎng)大的小少主,竟是惡名在外、以刁蠻著稱、地位極卑賤的蜀中巴蛇一族。 一仙一妖,天差地別。 只因頭上都長著角,才混淆了血脈。 好在麒麟王夫婦寬厚,并未把那小巴蛇趕走,仍讓他留在麒麟宮,吃穿用度也按著少主標(biāo)準(zhǔn),后來到了進(jìn)學(xué)年紀(jì),也讓他跟著麒麟少主來一十四州拜師學(xué)藝。 這樣的身份,按理是沒資格拜入劍神門下的。 但據(jù)說這小弟子容貌和昏迷不醒的天族太子墨羽很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眼尾一粒朱紅小痣,簡直和墨羽生得一模一樣。 三界無人不知,戰(zhàn)神長淵這些年為了喚醒徒兒墨羽,人雖在雪霄宮,元神卻歷遍了四海八荒,寒來暑往,尋找靈丹妙藥和醫(yī)治之法。 乍見一個和墨羽生得如此相似的弟子,當(dāng)做慰藉收入門下倒也可以理解。否則堂堂戰(zhàn)神,什么樣兒優(yōu)秀的弟子收不到,怎會瞧得上一條妖族出身的小巴蛇。 說這小弟子成迷,也正是因為此子自入戰(zhàn)神門下以來,在修為上竟毫無建樹,連仙界最能彰顯年輕弟子實力的仙界大會都沒參加過。 一十四州最北面,有山名百仙。說是叫百仙,里面住的卻不是真神仙,而是大大小小數(shù)不清的妖獸。地上跑的,天上飛的,水里游的,通通都有。 據(jù)說都是州中弟子下山歷練時捉回來,封印到山里的。 這些妖獸個個都妖力深厚,曾是為禍一方的大禍害,圈養(yǎng)在此地,便是防著它們再躥出去作惡害人。為了防止有弟子被妖獸所傷,州中明確將此地列為禁地。 但百仙山作為一十四州領(lǐng)地,本是仙氣極充沛之地,甚至有一十四州第二心臟的稱號,皆因山中生長著大量珍稀的靈草靈獸。 這些靈物或是能讓人一日千里、增長修為的神物,或是能活死人、rou白骨的靈丹妙藥,或是隨便燉個湯,都能讓人白發(fā)變新、一夜回到年輕時的駐顏珍品,即使知道危險,隔三差五的仍舊有弟子惡從單邊生,入山探險。 天色尚且灰蒙蒙的,東方一片暗淡的魚肚白,連山里最勤勞的妖獸都還未出洞覓食,崖邊斜斜探出的一支靈木上,已經(jīng)藏著一位不速之客。 簌簌細(xì)微的動靜從崖下傳來。 一個身長不足五尺的白色小人,在崖下迅速移動著,躲避著身后靈矢追擊。那靈矢仿佛天羅地網(wǎng),從四面八方網(wǎng)羅而來。 縱小人對山間地形極熟悉,也躲得極為吃力,在被射成篩子的千鈞一發(fā)之刻,干脆搖身一變,縮成一根白參,就地生根,入鄉(xiāng)隨俗的長在了石壁上。 靈矢擦著石壁而過,一根參須應(yīng)聲而斷。 白參瑟瑟顫抖了下,更加忍辱負(fù)重的把腦袋往里縮了縮。 過了會兒,密密麻麻蝗蟲般的靈矢終于散去,白參抖了抖身上沾的青苔和露水,鬼鬼祟祟從石縫里探出腦袋,剛準(zhǔn)備重新化成人形遁走,不料旁邊靈木內(nèi)倏地飛出一道黑影。 白參還來不及嚎一聲嗚呼哀哉,便被連根拔起,丟進(jìn)了一靈囊內(nèi)。 黑影身輕如燕,身手極敏捷,幾個飛縱便掠出崖外,翩然落在另一峰頭。 竟是個看起來僅有十五六歲的小小少年。 少年膚白若玉,懷中抱著把劍,烏發(fā)束成一條馬尾,生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眼尾處一粒朱紅小痣,朝陽下熠熠生輝。 獵物,獵物呢! 本公子再次蹲守了整整半月,好不容易才釣得那參精出洞,你們就這樣放跑了?! 一群廢物,都還愣著作甚,還不快去追! 此刻山崖邊上,一身穿華貴紫袍的青年,正怒火中燒的指著一群修士罵。 修士們背負(fù)靈弓,此刻都低垂著頭,不敢吱聲。 公子,這山里都是高階妖獸,再追下去,屬下們未必是對手 一個膽大的小聲辯解了句。 紫衣青年大怒,直接一腳踹了過去:本公子不管什么妖獸,無論用什么方法,今日必須把那參精給本公子捉來! 否則,你們都不必回來了! 修士們面面相覷,進(jìn)退為難,不知該怎么好。 這時,忽有人道:公子您看那邊。 紫衣青年,軒轅族大公子軒轅楓抬目望去,就看到山壁上一道深刻劃痕,和一根掛在石壁上的根須。 軒轅楓眼睛一瞇。 這下,眾修士宛若抓到救命稻草。 公子,這一定是那參精留下的。屬下一直奇怪,那參精已然被軒轅族靈矢所傷,即使對山間地形再熟悉,也不可能逃出太遠(yuǎn)。 參精修為全在須中,它斷了一須,更不可能逃遠(yuǎn),如果沒再山崖附近,那一定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