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長淵已聽梵音稟過試煉臺上發(fā)生的事:你是指北海水君府的小公子葉衡? 沒錯。龍族世居?xùn)|海,龍族仙元,與東海海底的定海神針息息相連。根據(jù)定海針指示,葉衡內(nèi)府中,很可能有龍族仙元存在。 只是,龍族血脈畢竟關(guān)乎重大晚輩身為龍族儲君,不得不謹(jǐn)慎行事,所以才夤夜叨擾,向戰(zhàn)神請教。 長淵默了默。 瞬間明白這位龍族太子話中深意。 如今上古遺留下來的神族,僅剩五支,為了保證血脈繁衍的純正性,神族幾乎只與同等地位的神族通婚,而視神族以外的仙族為低等族類。北海水君府雖然位居十二世家之一,擱到普通仙族中地位尚可,在五大族眼里,和其他低等仙族并無區(qū)別。 龍族作為最正宗最古老的上古神龍血脈,呼風(fēng)喚雨、攪弄風(fēng)云慣了,對血統(tǒng)的重視程度自然更嚴(yán)苛一些。 長淵體內(nèi)雖流著最正統(tǒng)的神族父神之血,然對血脈之事看得并不重。因而只是淡淡問:既是龍族血脈之事,為何要問本君? 懷璧坦然道:一則因為當(dāng)年仙魔大戰(zhàn),五族十二世家皆歸戰(zhàn)神統(tǒng)一調(diào)配,北海水君本人還曾在戰(zhàn)神麾下?lián)^先鋒將領(lǐng)之位。想了解當(dāng)年事,沒有人比戰(zhàn)神更清楚。二則因為戰(zhàn)神德高望重,掌三界刑罰事,處事公正嚴(yán)明,在此事上絕不會有任何私心。 長淵以指敲膝,腦海中隱約浮現(xiàn)出些許舊事,以及那顆總愛黏在自己身邊的調(diào)皮蛋。 你想問什么? 懷璧目光灼灼,帶著迫切:晚輩想問,當(dāng)年那場仙魔大戰(zhàn)結(jié)束后,北海水君府是否撿過仍是蛋形的孩子回去? 長淵沒立刻答,反問:這個問題,你沒有問過葉家人? 懷璧輕嘆:自然問過。但是葉衡對晚輩的問題感到很驚訝,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身世之事,更沒想過自己不是北海水君府的血脈。 甚至,他還懷疑晚輩弄錯了。 葉衡如此回答,反而讓懷璧松了口氣。 畢竟龍族血脈的誘惑力實在太大,這些年,不是沒有鋌而走險,拿著所謂信物來龍族認(rèn)親的。有定海針作證據(jù),若葉衡真有冒領(lǐng)之心,完全可以順著他的話答。 至于北海水君懷璧皺了下眉。不瞞戰(zhàn)神,之前因為一些族中事務(wù),晚輩曾與此人打過些交道。晚輩心中一直不喜此人行事作風(fēng),故有顧慮。 長淵了然,沒再深究。 沉吟頃刻,道:北海水君只是在本君麾下任職,本君并不了解他的家事,更不知他是否撿過孩子或其他東西回去。 但當(dāng)年仙魔大戰(zhàn)中,北海水君夫人被魔氣所傷,不可能再生育,有天族司藥星君作證。 葉衡若真出生于那段時間,到底是撿來的,還是其他什么人生的,本君便無可奉告了。 懷璧深吸一口氣,拱袖為禮。 多謝戰(zhàn)神相告,這一點,于晚輩而言,已然很珍貴。 出了雪霄宮,神官見懷璧依然神色沉靜,似在思索著什么,不由奇道:戰(zhàn)神既已給了殿下答案,殿下怎么瞧起來并不像多歡悅的樣子? 懷璧搖頭。 若真能尋回阿愿,我自然歡喜。只是,許是這些年失望了太多次,我總覺得這回的事情有些太順利了,反而令人生出莫名的躊躇與疑慮。 神官嘆息。 老奴明白,殿下是怕自己不夠謹(jǐn)慎,找錯了人,平白讓王爺王妃空歡喜一場。因而在確認(rèn)小殿下身份時,才處處謹(jǐn)慎。 懷璧卻道:不止如此。 除了這些,還有他久居上位,擔(dān)任儲君多年歷練出的超乎常人的敏銳與有時候毫無道理的直覺。 但由于這種直覺經(jīng)常給手下人帶來惶恐和不必要的工作量,懷璧也時常自我反省,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多疑了。 神官窺著他神色:殿下在想什么? 懷璧:你有沒有想過,東海距離北海并不算太遠(yuǎn),既然葉衡就是阿愿,為何這么多年定海針毫無反應(yīng),反而是龍族弟子途徑一十四州時,恰好感應(yīng)到了龍族真元? 神官道:此事老奴還真仔細(xì)打聽了。據(jù)說這葉小公子雖然在水系術(shù)法上頗有天賦,但幼時生過一場大病,身體一直不好,平日都是呆在水君府里,很少出門,而且殿下也知,各族為了防止外敵入侵,都會在本族仙府外設(shè)一層結(jié)界。定海針感應(yīng)不到葉小公子氣息,倒也能講得通。 懷璧點頭。 原是這樣。 神官又道:王妃聽說有小殿下的消息,一日三封信的催問老奴情況,龍君那邊也特意讓龍使傳令詢問,殿下打算如何回復(fù)? 懷璧也知此事無法拖太久,負(fù)袖沉吟了會兒,道:孤還有最后一件事需要確認(rèn)。 孤要看看葉衡的本體。 昭昭美滋滋跟著梵音去珍寶庫里取了心儀的寶貝,剛越過正殿,準(zhǔn)備往后山去,忽聽暗處傳來一聲粗啞的:小少主? 昭昭驀得頓住腳步。 扭頭,就見兩人從暗處走了出來,一個是個年逾花甲,形銷骨立,看起來隨時可能咽氣的老頭,另一個是個細(xì)細(xì)瘦瘦的少年,在旁邊攙著老者,臉上有好大一塊燒傷痕跡。 少主啊,老頭子可算找著您了。 老者激動的要撲過來,被昭昭皺著鼻子躲開。 靈樞! 昭昭高喊了聲。 靈樞抱劍現(xiàn)身,嘆口氣,道:小公子見諒,屬下也是剛遇著他們。 昭昭冷冷命令:那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趕走,一十四州豈容這些閑雜人隨便闖! 老者臉色一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含著淚花道:少主!少主!您不能趕老頭子走啊。 昭昭神色冷漠,不為所動。 一直沉默站在老者身邊的少年忽狠狠攥了下拳,紅著眼,憤然道: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長老千里迢迢過來尋你,你可知他這一路吃了多少苦,他還在病中。 蓮生你住口! 還不快過來一道給少主磕頭! 老者用力將少年扯過來,將少年按跪在地上。 靈樞! 昭昭根本不理會他們,又喊了聲。 靈樞無奈,上前扶起那老者,道:老人家,對不起,這里是雪霄宮,不是山下鎮(zhèn)子,真不是您能待的地方,我這就送您離開。 我不能走! 老者咧著嘴哭起來。 滿懷希冀的望著昭昭:小少主,這回咱們巴蛇一族真的遇到大災(zāi)了,那西海蛟族為了和紅蛟爭奪地盤,直接把咱們蜀中水脈抽走,去淹洞庭。咱們蜀中本就靈脈稀薄,這下,幾乎要成竭澤之地了。族人們流離失所,病得病,傷得傷,連口像樣的吃食都討不到。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敢上仙山向少主求助啊。 少主,您就,您就看在已經(jīng)故去的族長夫人面上,幫幫我們,好不好?您是沒有親眼看到,那些老人孩子有多可憐。 昭昭垂目,眼尾彎成一個冷漠的弧度,輕輕拂過靜心劍鞘。 好一會兒,少年哦了聲,毫無感情的涼涼道:你們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少主! 老者還在凄凄哀求。 名喚蓮生的少年直挺挺站起來,拳頭攥得咯咯響,盯著昭昭再度開腔:長老,別求他了。這等攀附富貴、數(shù)典忘祖之人,理他作甚。咱們既來了仙山,不如直接去求南山君或者長淵戰(zhàn)神,興許上神們憐憫咱們孤苦,隨手施個法術(shù),就能救咱們呢。 蓮生扶起老者要走。 昭昭忽道:且慢。 我改主意了。 少年轉(zhuǎn)身,那雙漂亮桃花目輕輕一彎,露出點點笑意。 你們既千里迢迢過來了,我豈有不招待的道理。這樣吧,先讓靈樞帶你們?nèi)ビ命c飯食,咱們再慢慢商量對策可好? 蓮生皺眉,不知昭昭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老者已激動的又要流淚:我就知道,少主一定不會不管我們的。 昭昭心里輕哼聲,心道,那你可真夠老眼昏花的。 面上越發(fā)笑盈盈道:這是自然,蜀中也算我的家嘛,家人有難,豈有坐視不理之理。靈樞靈樞一頭霧水走過來。 就聽少年惡狠狠的,迅速而低聲吩咐:想辦法把他們藥倒,丟下山去,丟得越遠(yuǎn)越好。 可千萬別讓人瞧見,我有這樣的窮親戚。 第27章 玉琢14 靈樞幽幽瞅了自家小公子一眼。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小公子,您可想好了。 人家千里迢迢的過來,也不容易啊。 昭昭果斷擺手,讓他去辦。 心道,這種事還用想嗎。 學(xué)堂里那些世家弟子本來就瞧不起他出身,若是讓他們瞧見這兩個衣衫襤褸、穿得像破爛一樣的巴蛇族人,還不笑話死他。 再說了,他憑什么要幫這些窮酸族人,收留他們。 他自己都還沒站穩(wěn)腳跟,自顧不暇呢。 快去快去。 今晚若再讓我瞧見他們,你可以和他們一起滾回巴蛇了。 靈樞只能點頭,轉(zhuǎn)身,彬彬有禮的同那一老一少道:兩位請隨我去客房用晚膳吧,我們小公子還有課業(yè)要做,待會兒吃完飯,他再來探望你們。 老者滿是感激的連連點頭。 顫抖著,紅著眼望著對面少年,見昭昭低頭踩著石子玩兒,并沒搭理他的意思,便不好意思的沖靈樞笑道:不瞞您說,仙官,這一趟光急著趕路,路上還真沒吃什么東西。現(xiàn)下真是有點撐不住了。還是小少主貼心,知道先招待我們飯食。 待會兒我讓膳房給您整一桌好酒好菜。 好好,仙官可真是個大好人。 老者先由靈樞扶著往前走了,倒是跟在后面的蓮生,目光不善的看了眼昭昭。好一會兒,才轉(zhuǎn)頭跟了上去。 這段小插曲并未在昭昭腦子里留下太多余音。 回到思過殿,昭昭便迫不及待的從靈囊里取出那尊剛從長淵珍寶庫里撿出來的酒器。酒器乃青銅打造,不同于一般圓腹酒壺,是個四四方方,看起來頗有些年頭的樣式,器身四面都刻有復(fù)雜的銘文。 昭昭躺到自己的小榻上,隨手往酒器內(nèi)注入點仙力,那酒器周身立刻泛起淡淡青光,飄浮在半空,隨著主人意念cao縱,瀝瀝倒出酒液。 昭昭閉上眼睛,美滋滋品了口酒液,又從碟子里撈起顆葡萄丟進(jìn)嘴里。 唔,真是太好吃了。 葡萄就要配這等上古仙器里貯存的美酒才好嘛。 他今日又是打架又是應(yīng)付便宜師父,實在太辛苦了,當(dāng)然要好好獎勵自己一番才好。 也就那些窮酸沒眼力價,這時候出來給他添堵。 哼。 等少年纏綿在美酒余力之中,沉沉睡去,酒器也自動封住口,重新變回一個平平無奇的青銅小方尊,回到少年靈囊中。 靈樞辦完事回來,本打算給昭昭回稟一聲,結(jié)果一進(jìn)洞里,見自家小公子跟個昏君似的斜臥在榻上,嘴角還有殘余的酒液,有點沒眼看的翻了個白眼。 繼而進(jìn)殿,將掉在地上的毯子撿起來,蓋到便宜小主子身上,方搖頭離開了。 昭昭記掛著要給長淵做蓮藕烏龜湯的事,次日一早就去后廚探望自己喂養(yǎng)在盆里的那只小烏龜。 仙娥打趣:小公子這是要給君上做你上回說的什么烏龜湯么? 雖然仙娥們至今仍對這道黑暗料理感到心有余悸,不明白世上何等人物能發(fā)明出如此簡單粗暴的做湯方法,但小公子活潑可愛,她們愿意陪著他玩耍。 是啊。 昭昭蹲在地上,去戳小烏龜?shù)臍ぃ翰皇鞘裁礊觚敎?,是叫蓮藕烏龜湯,很好喝很營養(yǎng)的。 小烏龜躲著他手指,瑟瑟發(fā)抖躲到角落里。 昭昭輕哼:讓你入了我?guī)熥鸬母?,是你天大的榮幸,你躲什么? 小烏龜這回不躲了,直接嚇得四腳翻天,癱在盆底裝死。 見原材料養(yǎng)得如此結(jié)實健壯,昭昭心滿意足起身,準(zhǔn)備去后山挖蓮藕,剛出后廚,就見梵音迎面走了過來。 小公子。 梵音笑著走過來。 君上讓你去雪陽殿一趟呢。 雪陽殿,是雪霄宮正殿。 昭昭眼睛一轉(zhuǎn),奇怪又困惑,這個時辰,便宜師父叫他作甚,難道是迫不及待要吃他做的早餐了。 就聽梵音道:好像是小公子的家人,過來一十四州尋小公子了。 昭昭一愣。 家人? 他來得哪門子家人。 是啊。梵音看起來也很意外。一位老人家和一位小公子,那老人家看起來年紀(jì)可不小了。聽說他們是從巴蜀過來的。 昭昭: 昭昭明白過來什么,瞬間臉一黑。 小公子怎么了? 沒事,我過去瞧瞧。 雪陽殿。 巴蛇族長老黑鵬由同族少年蓮生扶著,目光微瑟縮的望著一襲玄衣,劍眉冷目,隨意坐在榻上的俊美仙人。 自打進(jìn)入這座巍峨闊氣的大殿起,黑鵬便感受到了猶如千重高山壓頂般的壓力。那是妖族在神族面前天然的畏懼與臣服。 更是座上人舉手投足間釋放出的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場。 黑鵬幾乎不敢直視青年帝君那張冰冷俊美宛如玉雕的臉,更別提去欣賞殿中那些精致奢華的器具和擺件了。 心中想,原來傳說中已經(jīng)有數(shù)萬年高齡的戰(zhàn)神,竟如此年輕么。 難怪人人都想做神仙,也就只有神仙,才有這等駐顏神術(shù)吧。 只是,整日和這樣的大人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該多有壓力啊。他光是離對方三丈遠(yuǎn)的遠(yuǎn)遠(yuǎn)站著,就已經(jīng)被那無形威勢壓得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