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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替身他修無情道在線閱讀 - 分卷(64)

分卷(64)

    長淵沉吟著,問始終未表態(tài)的懷璧:太子以為呢?

    懷璧離席起身,道:按理,未了解事情全貌,懷璧不應(yīng)草率發(fā)表意見,但這道追殺令既是天君親筆簽下,又有五大族族長聯(lián)合署名,應(yīng)當(dāng)是事態(tài)緊急,刻不容緩。懷璧以為,可啟。

    長淵又問:吳秋玉牽涉魔族之事,可有確鑿證據(jù)?

    軒轅鴻軒忙答:有的。此人修劍道,有人識出,他手中那柄黑玉劍,便是魔君問天留下的十把魔劍之一,撼天劍。

    長淵長眉一擰。

    撼天,他是見過的。

    此事可有憑證?

    這回是周昌明答:追殺令下達(dá)后,臣曾帶領(lǐng)門中弟子在蜀中四處尋訪,而后根據(jù)眾人提供線索,繪得肖像一副。只是,此人出行必帶斗笠,見過其真容的并不多,大多數(shù)人只記得其身姿與出劍方式。

    那副肖像何在?

    就在臣府中,臣即可命人去取,最快后日就能取來。

    事情至此,再無疑問。

    長淵點頭。

    追殺令之事,本君允了。

    君上圣明。

    眾人再次拜服。

    誒,小家伙,你要去哪里?

    無情察覺到昭昭突然站了起來,緊忙問。

    昭昭直接大步往斬妖司外走,回客棧。

    客棧?

    嗯。

    吳秋玉,這三個字,針一樣不斷扎著昭昭的神經(jīng)。

    昭昭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墨羽在值房坐著吃茶,隔窗看見,立刻放下茶碗,走了出來。

    昭昭,師尊已經(jīng)讓云伯準(zhǔn)備午膳了,待會兒先回北宸仙府吃頓飯吧。

    昭昭搖頭。

    不了,我還有事。

    墨羽道:那你坐我的仙車回去吧。

    昭昭依舊搖頭。

    不用了。

    多謝好意。

    少年舉步之間,已飄然不見。

    **

    臨近正午,一枝春大堂正是熱鬧,柳文康只點了一壺清茶,坐在窗邊一方桌后賞風(fēng)景。

    柳大哥。

    昭昭一眼掃見他身影,直接走了過來。

    柳文康一笑,示意昭昭坐下,一邊給昭昭倒了碗茶,一邊問:事情如何了?

    他永遠(yuǎn)是這般不急不緩的性子。

    昭昭時常懷疑,他們修的到底是不是一個道。

    昭昭沒有坐,也沒有喝茶,開門見山道:我想讓柳大哥,幫我解開水靈珠的封印。

    柳文康似是早料到有這一日,沒有太多驚訝和意外,只是神色認(rèn)真的問:此事非同小可,甚至可以說十分危險,你可想好了?

    昭昭點頭。

    今日,我聽到一些事情。我總覺得,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東西。

    我知道,當(dāng)初柳大哥用水靈珠幫我化雷劫,封存那部分記憶,是為我好。只是人生在世,我想活得明明白白,而不是像如今一樣,糊里糊涂的。這樣,即使擁有了無上力量,又有什么意思。

    柳文康道:可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水靈珠封印起來的,是你的心結(jié),一旦記憶釋出,你若堪不破,很可能會面臨破境之危。

    昭昭眸色堅定。

    不會的。

    我已步入上神域,我有足夠的能力去控制自己的情緒。

    若連這道坎都過不去,日后我的問道之路必也疙疙瘩瘩,難成氣候。柳大哥,請你助我解開封印。

    柳文康點頭。

    好,你既已想好,我必傾力相助。

    是夜,柳文康留無情與白鈞在房間外護法,禁止任何人靠近昭昭房間,自己則自內(nèi)府中取出一顆拳頭大小的淡藍(lán)珠子,置入昭昭元神內(nèi)。

    記憶碎片如奔涌的洪流,隨著靈珠運轉(zhuǎn),啟開少年心房,灌入少年識海之中。

    師父,今晚我們吃什么呢?

    昭昭想吃什么?

    我想吃魚,好多的魚。

    好,待會兒我們捉魚去。

    師父為什么總戴著斗笠呢?師父的臉明明那么好看。

    因為師父是離家出走的,不想被家人認(rèn)出來。

    哦。師父姓吳,叫吳秋玉,師父的家人,一定也姓吳了?

    對面人笑了聲。

    不然呢,難道師父還能從石頭縫里蹦出來不成?

    我就是奇怪嘛。

    明日是我的生辰,師父能不能不要再入山修煉,一整天都陪著我呀。

    真的不行么,那也沒關(guān)系,我一定會點好蠟燭,乖乖等師父回來的。師父一定要準(zhǔn)時回來哦。

    昭昭身體急速往外冒著汗,手指緊緊攥著衾被一角,困苦掙扎了好一會兒,嘴唇翕動,喚了聲:師父。

    第80章 青云之上18

    師父!

    時間終是回到了那一日。

    電閃雷鳴,黑云漫天,天空瓢潑似的下起暴雨。

    魔龍拖著巨大的身軀穿梭在迅速翻滾移動的云層間,發(fā)出震徹天地的咆哮。無數(shù)絕望的哀鳴和哭喊、祈求,回蕩在幽僻的山谷間,很快被雨水吞沒。

    王大伯,你見到我?guī)煾噶嗣矗?/br>
    劉大叔,我?guī)煾改兀?/br>
    師父在哪里呢。

    少年跌跌撞撞,在雨中奔跑尋找,每遇到一個人,就抓住對方衣角,紅著眼睛詢問。

    然而沒有人能回答他。

    天光徹底被烏云遮蓋,暴雨滂沱澆下,四處莽莽,嗷,伴著雷電轟鳴,空中再度響起一道凄厲憤怒的咆哮。

    魔龍整條尾巴都被切斷,惱羞成怒,拖著瘋狂翻滾的魔氣,撲向一處。昭昭仰頭,就見盤旋的龍軀之中,竟然立著一個人。

    面若寒玉,一襲玄衣,手執(zhí)黑玉劍。

    師父!

    少年大聲高呼。

    然暴雨吞沒了一切聲音。

    魔龍猛撲而下,獵獵翻騰的魔氣,頃刻將那一點風(fēng)中殘燭、河上孤燈一般的玄色吞沒。

    天地徹底陷入無邊的黑暗。

    這枚鱗片,是師父送你的生辰禮物。

    對不起,師父失約了。

    師父,有很重要的事,必須要走了。

    少年年紀(jì)還小,不知道走意味著什么。少年只是紅著眼睛,眼淚吧嗒吧嗒掉個不停,委屈的問:師父要去哪里呢?

    一個很遠(yuǎn)的地方。

    那我要是想師父了,如何才能找到師父呢?

    男子目光溫柔的看向已經(jīng)被少年掛在頸間的銀白鱗片。

    此物名照燭,是師父的靈息所化,只要照燭不滅,師父的魂魄就會存在這三界的某個角落,默默守護著你。等再過個三百年,師父功德圓滿之后,就可以投胎轉(zhuǎn)世,再世為人。那時候,你也該長大了。

    那時候,你也該長大了。

    他真的長大了,小心翼翼的守護著那枚鱗片,等著尋找?guī)煾皋D(zhuǎn)世,等著與師父重逢。只要師父還活著,這世上,就還有一個人,是不在意他的出身家世,不在意他妖族的身份,不在意他背上那道藏著可怕魔氣的傷口,毫無保留的,只愛他一個的。只要師父還活著,他就還有家。

    等找到師父,他就再也不用寄人籬下,整日小心翼翼的討好別人了。他可以盡情的小心眼,撒嬌,任性,耍脾氣,獨自霸占所有的食物、靈寶和玩具。

    還有師父的疼愛。

    師父說了,這一生,只會收他一個弟子。

    然而,他長大了,如師父期望的那樣,乖乖的吃飯,喝水,睡覺,努力修行,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他卻再也不可能找到師父了。

    人死魂滅,是為魂息。

    送你鱗片的人,應(yīng)當(dāng)三百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吧。

    師父。

    師父。

    昏迷中,少年淚流滿面,一聲聲,痛苦的,掙扎著,帶著哭腔呢喃。

    昭昭從未有過如此感覺,整個內(nèi)府仿佛被巨力活活劈開,隨時可能爆裂,蘊藏在內(nèi)府之內(nèi),他吸納儲蓄了數(shù)百年,深厚如海的內(nèi)息,破碎的冰河一般,四散流去。

    不怕。

    師父在這里。

    有人在他耳邊,溫柔的道了句,伴著一股淺淡的蓮香。

    和師父的聲音,一模一樣。

    可師父真的還在么?

    昭昭一遍一遍的叩問自己,每問一遍,內(nèi)府便如被無數(shù)鋼刀尖刃齊齊刮過,血淋淋一片。

    少年元神從未如此刻清醒。

    人死魂滅,是為魂息。

    鱗片滅了,師父再也不可能回來了,連魂魄都沒有。

    不僅如此。

    那些人,還污蔑師父是兇手,是叛徒,和魔界勾連,對師父下追殺令,要將師父趕盡殺絕。

    即使師父已身死三百年,他們依舊要往師父身上潑臟水。

    他們仗著無人知曉吳秋玉這個名字,肆無忌憚的把所有臟水、屎盆子都往師父頭上扣。

    一瞬間,傷心褪去,昭昭胸口復(fù)被滔天的憤怒塞滿。

    他仿佛又回到了初入一十四州,他孤零零坐在學(xué)堂角落里,因為品德考核不合格,無人愿意收他為徒,無人愿意和他說話玩耍,他不得不厚著臉皮和兄長一道去紫霞宮聽課的時候。

    還不跪下!

    不是你還有誰。誰不知道,你出身卑賤,連最簡單的術(shù)法都學(xué)不會。你一定是覬覦那仙丹威力,才趁葉衡不注意,行雞鳴狗盜之事。

    他想起那一日,尚且年少的他,獨自蜷縮在戒律殿的禁閉室里,手中緊緊握著鱗片,惶恐,無助,又不得不故作堅強,最終因為體力不濟,沉沉睡去。

    他也想起,他像匹走投無路的小孤狼一樣,身上藏著十多張雷火符,兇惡的和滿殿大小神對視,隨時準(zhǔn)備和他們玉石俱焚。

    再往前,他想起了那個他拼盡全力,無論如何也爬不出去的洞xue,想起巨石落下,最后一絲天光泯滅,徹底被魔龍拖入洞中的絕望。

    除了師父,這世上根本無人真正善待過他。

    他要力量。

    他要強大。

    他們以為,師父死了,便可摧毀他。

    他絕不讓他們?nèi)缫狻?/br>
    他要活下來,為師父報仇,為師父洗刷冤屈。

    他要讓每一個欺侮過他,欺侮過師父的人都付出代價。

    師父死了,他就再無軟肋,再不會對世上任何人,任何事動情了。

    昭昭于一片昏暗燈火中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面若寒玉,和師父一模一樣的臉。

    但昭昭知道,從未清醒的知道,這不是師父。

    他們只是長著一樣的臉而已。

    就像他頂著肖似另外一個人的臉,拜入這人的門下。

    不僅如此。

    不久前,這人還金口玉言,親自開啟了對師父的那道追殺令。

    師尊。

    昭昭平靜的喚了聲。

    長淵眸光倏地一怔,好一會兒,低啞著聲道:醒來就好。

    云伯端著湯藥進來。

    見昭昭醒來,大喜道:君上衣不解帶的守了小公子三日三夜,小公子終于醒了,實在太好了。

    君上,這藥?

    給本君吧。

    長淵從托盤里端起藥碗。

    是。

    云伯微訝,恭敬的退下。

    心想,莫非君上要親自喂那小公子藥,這可實在不像君上。

    那道追殺令,師尊蓋印了么?

    昭昭手指攥著寢袍一角,問。

    長淵沒料到昭昭剛醒就關(guān)心此事,道:軒轅鴻軒已經(jīng)送來,為師還沒來得及看。

    一道送來的還有那名名叫吳秋玉的仙門叛徒的畫像。

    昭昭心弦一震。

    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樣,那道追殺令,一定會被送到長淵這里。

    因為軒轅鴻軒特意提了,追殺令束之高閣已久,想要重啟,必須蓋長淵北宸帝君的信印或者重新請示天君,才能生效。

    那日議事廳里,軒轅鴻軒既已帶著十二世家一道請長淵重啟斬妖令,就不會再驚動天君。

    一股淡淡蓮香襲入鼻尖,伴著清苦藥香。

    長淵已舀了一勺藥,遞到昭昭嘴邊。

    昭昭張口,乖乖喝了,任由苦澀藥汁灌滿胸腔,問:師尊也覺得,吳秋玉是十惡不赦的叛徒么?

    本君不了解此人。

    但這道仙族追殺令,由五族族長聯(lián)合簽署,又曾有天君首肯,一般不會錯的。你可知,仙族追殺令,已經(jīng)有數(shù)百年沒啟用過了。三百年來,吳秋玉是第一人。

    昭昭唇角用力抿了下。

    少年臉色蒼白如紙,額面汗淋淋的。

    長淵憶起方才少年昏迷時,那一聲聲,痛苦而掙扎的師父,思緒萬千,心如刀割。

    語氣不由緩了些:我知你因為斬妖司之事,看不慣那些世家大族做派??晌遄迓?lián)名簽署一道斬殺令,絕非小事,且不論昆侖蓬萊家主皆是德高望重,行事清正之人,即使其他四族都有私心,龍君青堯也不可能與他們同流合污。

    龍君。

    昭昭記下了這個人。

    心想,玉山,昆侖,蓬萊,軒轅,還有龍族。

    他定要一個個問過去,向他們討個明白說法。

    但眼下最緊要的,是那道斬妖令。

    昭昭眼睛再度盯上長淵的臉。

    和師父一模一樣的臉,為什么這個人就不是師父呢。

    他不能遺憾,也不能惋惜,更不能去思念師父。

    他知道,他剛剛距破境只有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