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5)
連與人吹牛皮時都底氣不足,自己先矮上半截。 昭昭抬眼:你說呀。 他倒要聽聽,便宜師父能說出什么道理來。 長淵手仍攬著少年腰背,望著那雙靈動清透的眼睛,長淵不由再一次回想起,當(dāng)年第一次見面,入目的驚艷。 還記得,當(dāng)初入一十四州時,你們的馬車,曾經(jīng)過一片霧林么? 昭昭點頭:當(dāng)然記得了。 那是他自蜀中之行后,第二次離開麒麟宮,去給自己謀出路,雖然一路上要變著花樣討好兄長,好讓兄長多多提攜自己,最好能在推薦信上捎帶上他,還要忍受管事的冷嘲熱諷與白眼,可心中依舊是激動與雀躍居多。 他終于有機會到仙州最好的學(xué)府拜師學(xué)藝了。 等他學(xué)到本事,變得強大,就可以去找?guī)煾噶恕?/br> 再也不必寄人籬下,再也不用看人臉色。 因為心中歡悅,昭昭對那一路發(fā)生的事,都記得格外清楚。 長淵也沉浸在回憶中。那你可還記得,你們曾在路邊,遇到一個受了重傷的修士? 昭昭又點頭。 記得。 他原本以為撿到了肥羊,沒料到只是一個外門弟子。 后來遇到魔物,他還 昭昭忽然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這件事,只有他、兄長、靈樞還有幾個麒麟宮的侍從知道,便宜師父怎么會知道。 昭昭腦筋轉(zhuǎn)得何其快,立刻驚疑不定望向長淵。 長淵:沒錯,那個修士,正是本君所扮。 昭昭: 昭昭腦中轟得一聲。 怎會如此。 那個弟子,明明掛著外門弟子的玉牌,怎么可能是是便宜師父。 便宜師父堂堂戰(zhàn)神,扮什么不好,為何要扮成外門弟子。 后來魔物來了,他主動斷后,為了活命,直接、直接把那弟子推下了馬車! 昭昭一陣心虛。 難怪,難怪后來道德考核,長淵會連見也不見他,直接給他評了個下,害得他栽了個大跟頭,成為全學(xué)堂的笑柄,處處碰壁,沒有師父敢收他入門。 還險些卷鋪蓋回家。 真是丟死人了。 昭昭心虛的同時,也有一絲釋然。 原來,便宜師父真的不是因為出身和家世才瞧不起他,而是,而是被他坑過,還險些葬身魔物腹中,成為魔物晚餐。 會對他品行存在偏見,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從來就不是如墨羽和兄長一般品性高潔、完美無瑕的人,他有什么辦法。 若時光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么做的。 思及此,昭昭忽然又有些失落。 之前,他還有理由怨怪便宜師父,現(xiàn)在,他是連立場都沒有了。 畢竟是他有錯在先。 四百年前,他在蜀中遇到師父的時候,雖然脾氣大了些,任性了些,可并未做過壞事,甚至還是個小可憐。 后來再回麒麟宮,為了立足下去,讓自己過得更好,他變得自私、算計、嫉妒,甚至用各中手段報復(fù)過那些欺侮過他的人,做過很多不符合道德標(biāo)準(zhǔn)的事,早不是當(dāng)初被人剝了鱗片,丟在臭水溝里的小妖了。 有些事,面對外人,毫無壓力,可當(dāng)面對親近之人時,反而會心虛,束手束腳。畢竟,沒有人愿意把自己陰暗不好的一面展露給親近之人看。 四百年的時間啊。 昭昭知道自己這樣滿身倒刺,像個小刺猬一樣的性子不討人喜歡。 可有些東西,已經(jīng)融入他骨血內(nèi),再也剔除不了了。 就像他明明知道,這回離開東海,雪姬并沒有錯,是他在無理取鬧一樣。 同樣的道理。 有墨羽那個標(biāo)桿在,他又有什么立場要求長淵喜歡這樣的他呢。 幸好,沒有簽訂那什么血契。 昭昭抬頭,打量了一眼這寧靜的小院,忽然覺得,觀音村,真的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 我們?nèi)ブ兄莅伞?/br> 昭昭道。 他要做最后一件事,替當(dāng)年的師父報仇。 便宜師父被戰(zhàn)神這個稱號綁架,不好做這件事,他是無所謂的。 左右他名聲從未好過。 第154章 一劍霜寒25 中州情況的確不容樂觀。 謝一鳴、陸星河、司南三人甫一抵達宣陽城,便被平地冒出的一群十分難纏的半魔人給纏住了。 說半魔人,是因這些魔物并非純粹的魔物,而是和之前在各地肆虐泛濫的厭魔人相似,是被魔物攻擊后,沒能及時清理掉體內(nèi)魔氣,最終半魔化的仙族弟子。 不巧的是,司南三人遇到的這些半魔人,乃一十四州弟子所化。 雙方纏斗已經(jīng)數(shù)日,三人不想真的傷了這些弟子,試圖喚醒他們,去問一問關(guān)于南山君和碧華君的線索,動起手來難免左支右絀??砂肽艘呀?jīng)沒有清醒的神智,他們面上和瞳孔內(nèi),都流淌著另一種罕見的血色魔紋,每一次攻擊,都是不死不休的架勢。 厭魔人不是已經(jīng)絕種了么,這些魔物又是從何而來? 謝一鳴掃出凌厲一劍,逼退兩個半魔人的進攻,和陸星河一左一右,用劍氣堆起一道密不透風(fēng)的墻,擋在客棧門前。 客棧位于郊區(qū),里面困了不少仙族弟子,有的是中州當(dāng)?shù)叵砷T,有的則是恰巧路過,不慎滯留此地的。 陸星河忽喝道:當(dāng)心! 謝一鳴定睛一看,只見十來個半魔人,已經(jīng)從地上爬了起來,正揮舞著深青色的手指,呈爪狀,朝他們涌來。 可惡! 幾日你來我往,半魔人已經(jīng)對他們的劍氣產(chǎn)生了免疫力。 看架勢,竟是想穿過結(jié)界,直接進入客棧里??蜅@锍讼勺宓茏?,還有普通百姓呢! 謝一鳴無奈,只能從腰間取出最后一道清心符,拈了個咒訣,附在劍身之上,一圈圈淡青靈光立刻漣漪般蕩開,沒入那些半魔人體內(nèi)。 這些半魔人身上尚穿著一十四州弟子服飾,只是面部、體型和五官都因為魔氣的侵蝕發(fā)生了極大變化。 被清心符里的清正之氣一洗,十來個半魔人同時停止動作,維持著張牙舞爪的進攻姿態(tài),僵立在原地,只有眼珠里有魔紋流動。 司南,你好了么?! 這個法子維持不了太久,謝一鳴回頭朝客棧喊了聲。 馬上就好。 一道清潤聲音傳出。 客棧大堂內(nèi),一群人正圍著一個身穿青衫的公子,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動作。 司少俠,你這符當(dāng)真管用? 擠在最前頭的客棧老板看著青年溫潤如玉的面孔,和案上新畫出的一張紅墨符,十分不信任的問道。 市面上賣的最火爆的驅(qū)魔符,都是朱砂繪就,且一個比一個筆畫繁復(fù),鬼畫符一般,燈下一掃,比厲鬼都嚇人。而眼下這紅墨匯成的符,無論線條還是用筆,都實在太清雅了,裱起來掛到墻上觀賞還行,怎么看都不像能對付魔物的樣子。 被眾人圍起來的正是司南。 聞言,司南道:我只能先試試。 旁邊立刻有仙門弟子輕哼聲,道:試試?萬一你驅(qū)魔不成,反把魔物召來怎么辦?俗話說得好,沒有那金剛鉆,就別攬這手藝活。何必逞能呢。 這話一出口,不免讓籠罩在魔物陰影下的普通百姓和一些低階弟子露出惶恐不安之色。 畢竟,他們已經(jīng)被魔物困在此處整整七日。 若不是運氣好困在了客棧里,有水有食物,此刻恐怕都已經(jīng)餓死了。與和魔物硬抗相比,眼下最穩(wěn)妥的法子,其實是縮在客棧里不出去。 姜兄說得不錯,司少俠,我們知你救同門心切,可咱們這么多人的性命,也非兒戲,若無完全把握,還是不要主動招惹那些魔物了吧。 說話的弟子來自中州鳴鳳派,喚作劉成,是中州頗有影響力的一個門派,門中弟子主修劍道。而被稱為姜兄的弟子,則來自十二世家之一的姜氏,亦以劍道見長。 客棧里滯留的仙族弟子,以這兩派為主,足足占了一大半,另外一小半,或來自其他州,或是沒什么話語權(quán)的弱小門派。 見姜、劉二人發(fā)話,其他人也不敢說什么。 一方面是這兩派勢大,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心里認(rèn)同這二人所說。 至于姜、劉二人,見司南身體羸弱,只是一個醫(yī)修,天道諸道里最末流的一道,本就存著輕視之意,再加上外頭那些半魔人,都是一十四州弟子所化,輕視之外,不免又加了層怨憤。 聽到質(zhì)疑聲,司南也不惱怒,溫聲解釋:制符如制藥,在沒有經(jīng)過試驗前,我的確不敢向諸位保證效果。但我是同時參考了醫(yī)道與符咒之術(shù),用十八味有驅(qū)魔功效的靈藥打底,研制出的符紙,按理,應(yīng)該會有些效果的。 應(yīng)當(dāng)? 姜、劉二人同時冷笑一聲。 魔物當(dāng)前,你同我們講應(yīng)當(dāng)?若你這符沒有效果,招來魔物,危及大家性命,你可賠得起? 劉成揚聲:大家都聽到了吧,這位司少俠,根本就是拿咱們當(dāng)試驗品,來實驗他的藥效呢。 眾人面上惶恐之色更重。 客棧老板哆哆嗦嗦道:司少俠,依老夫看,要不還是算了吧,咱們還是先躲著別出去 姜蓀則直接蠻橫道:將你這些破符收起來,別丟人現(xiàn)眼了!你們一十四州弟子與魔族勾結(jié),殘害同道,還當(dāng)大家還會向你們供著你們么,什么仙界第一學(xué)府,依我看,狗屁不如! 聽了這話,縱脾氣溫善如司南,亦禁不住露出些許慍怒之色。清透雙目,望向姜蓀,道:既是同道,兄臺便該知唇亡齒寒的道理,若魔物不除,今日遭殃的是一十四州弟子,來日,誰知會輪到哪一個,兄臺便能保證,面對魔物,你們一定能全身而退么。 又轉(zhuǎn)目望向其他人:眼前情況,諸位當(dāng)真以為縮在這客棧里,便可萬事大吉了么?就算你們不主動招惹魔物,魔物也會尋著氣息找過來,退一步講,諸位能安然無恙的躲在這里,皆因有我兩位同門在外面抵死對抗魔物。我本不愿將話說到這份上,可大敵當(dāng)前,我希望,大家能夠團結(jié)一致,共抗外敵,而不是互相攻訐。 有一部分良心發(fā)現(xiàn)的,不由羞愧低下頭。 姜、劉二人心中雖不服氣,可顧忌到外頭的魔物,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絕。兩人對望一眼,道:要試這符也行,你須自己出去試,省得將魔物引進來。 這 客棧老板和幾個仙族弟子露出不忍之色。 劉成道:若有不同意的,只管和他一道出去。 眾人便噤聲,不敢言語。 司南放下筆,平靜拿起案上畫好的幾張符,青衫輕揚,起身走了出去。 謝一鳴祭出的那張清心符已經(jīng)失靈,半魔人發(fā)起了新一輪進攻,謝、陸二人正打得吃力,聽吱呀一聲,司南獨自從客棧里走了出來。 謝一鳴一劍隔住半魔人利爪,扭頭道:符呢! 司南連拋三張符,指間結(jié)印,三符登時膨脹數(shù)倍,連成一張巨大的幡布,橫在半魔人之前。 幡布上,紅墨流動變化,迸出一道道刺目的紅光。 原本兇神惡煞的半魔人,被紅光一攏,瞳孔內(nèi)魔紋驟然一縮,茫然看向前方,徘徊不前。陸星河喜道:好像有用。 十方,你醒醒。 謝一鳴喚最前面那名被魔氣吞噬的弟子。 弟子兩目空茫望著他。 謝一鳴急道:十方,快醒醒,告訴我們,師尊和碧華君他們究竟去了哪里! 十方還是一臉茫然。 謝一鳴急得跺腳,陸星河拉住他:他們被魔氣侵蝕了這么多日,三魂七竅皆已迷失,哪里有那么容易醒來。 唉,我這不是急么。 墨符上紅光越來越盛,很快,其他半魔人也停止了進攻,和十方一樣,露出茫然之色。 陸星河道:司南制的符,似乎比清心符效果要好些。 那是自然的,司南修醫(yī)道,又研究了這么多年的化魔丹,要論化解魔氣,這三界內(nèi),恐怕沒人比他更有經(jīng)驗了。欸司南,你怎么出來了,你身體不好,待在外面,容易沾上臟東西。 司南知曉謝一鳴脾氣,不想多生事端,只說自己想出來看看才放心。 謝一鳴卻已猜到了:是不是那兩個混蛋又找你麻煩? 司南搖頭:道不同不相為謀,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 謝一鳴輕嗤:誰與那群膽小如鼠的縮頭烏龜一般見識了,看他們一眼,我都怕臟了眼睛。 姜蓀、劉成二人在司南出去后,就立刻讓人關(guān)上了客棧門,一直暗中窺視著外頭的情況,聽了這話,怒道:你說誰縮頭烏龜? 謝一鳴冷笑:誰答爺爺?shù)脑挶闶钦f誰,怎么,敢做不敢當(dāng)么。爺爺活了這么多年,還從未見過如你們一般厚顏無恥之人。 你姜蓀氣得要拔劍,劉成忙攔住他:姜兄息怒,性命為大,性命為大啊。 這廂,謝一鳴正說得痛快,忽聽刺啦一聲,從斜刺里沖出來的一個半魔人,眼底漫出nongnong一片紅色魔紋,竟徒手劃破了墨符一角。 三張墨符勾連成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 一張符出現(xiàn)了破損,其余兩張符便等于不攻自破。 一霎間,所有半魔人目中紅光一閃,全部失去控制,再度揮舞著魔氣騰騰的雙爪殺了過來。他們手指僵硬如猛獸利爪,刀劍斬不斷,甚至還能折斷低階弟子的佩劍。 司南吸入了魔氣,內(nèi)府受限,試著修復(fù)了幾次,都沒能將墨符修好,自己反倒嗆咳著,險些撐不住倒下。 謝一鳴和陸星河扶起司南,三人且戰(zhàn)且退,很快退到客棧門口。 開門! 謝一鳴沖著門內(nèi)的人吼。 姜蓀與劉成卻死死把著門,道:你們既要逞英雄,便逞到底吧,誰知道你們有沒有與魔物勾結(jié)! 謝一鳴險些氣得吐血,一個不慎,臂上被一個半魔人利爪化出一道口子。 血立刻滲了出來,傷口內(nèi)泛起可怖的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