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榮堂有掌柜嗎？老朽記得唐有為說過，枯榮堂一直是云大夫自己在忙。”寧澤清對徒弟王一鳴說道，“去，快去把她追回來?！?/br>
    王一鳴答應一聲，飛也似地出去了。

    老掌柜眨了眨眼，“東家，不是女的，是男的，比我高一頭半呢?！?/br>
    寧澤清點了點他，“小季大人就差不多比你高那么多?！?/br>
    老掌柜抖了一下。

    寧澤清道：“你不要老是為我抱不平，不怕告訴你，云大夫雖然年輕，但她治好的那些病，我哪一個都治不好，那是一個真正有能耐的人?！?/br>
    老掌柜不服氣，“不過僥幸罷了，就像她治好的痢疾，還不是用了猛藥？這要是出了事，呵呵！”

    “你懂什么?！睂帩汕灏l(fā)了脾氣，“對身體造成破壞的藥才是猛藥，人家用藥精準，那就叫醫(yī)術高明?！?/br>
    第110章 警告

    老掌柜無言以對， 畢竟寧澤清去過幾次岳家，岳大人的孫子并無用過虎狼之藥的后遺癥。

    寧澤清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你若再如此， 就是給寧神堂樹敵， 我就要把你調離京城了， 明白嗎？”

    “是， 小人明白， 東家放心?！崩险乒竦馈?/br>
    這時，季昀松同王一鳴走了進來，拱手笑道：“寧老先生， 晚輩有禮了?！?/br>
    “不敢當，不敢當?！睂帩汕逍χ先ィ?nbsp;“小季大人可是稀客，里面請里面請?！?/br>
    季昀松道：“寧老先生認識我？”

    寧澤清擺擺手，“老朽不認識小季大人，但知道敢自稱枯榮堂掌柜的人不多。”

    “原來如此?！奔娟浪呻S寧澤清一起出了后門，進入賬房，這才把口罩摘了下來。

    寧澤清的目光落在了口罩上， 他問道：“小季大人戴這東西作甚？”

    季昀松從王一鳴手里接過茶盞，“云大夫說， 現(xiàn)在正是辛苦的時候， 要盡量杜絕風寒感冒。用口罩遮住口鼻， 聊勝于無?！?/br>
    寧澤濤想起來了， 季昀松和云禧寫的小冊子上介紹過， 說風寒感冒由直接接觸傳播和飛沫傳播， 按這種說法， 口罩確實有效。

    他問道：“小季大人覺得有用嗎？”

    “云大夫說， 病人戴口罩更有用?！奔娟浪上肓讼?，又道，“據(jù)我所知，我上次風寒感冒沒傳染給任何人，這次大災，我也一直沒被人傳染過，醫(yī)館里的兩個伙計也是。而且，云大夫為避免交叉感染，盡量保持醫(yī)館通風，并盡量避免風寒病人與其他病人同時進出?！?/br>
    寧澤清捻著胡須沉默良久，“云大夫的舉措有些道理，如果可以，老朽也想?yún)⒄找幌?。?/br>
    季昀松立刻道：“回頭晚輩讓人送來兩個新口罩來。”

    “多謝?！睂帩汕逯x過，“小季大人，下邊人不懂事，老朽……”

    季昀松打斷了他的話，“寧老先生客氣了，晚輩戴口罩進來，老掌柜看不見臉，警惕些無可厚非。”

    老掌柜的心情他理解。

    京城就這么點兒權貴，云禧的名頭起來了，其他大夫就會被壓一頭。

    別說老掌柜對云禧有意見，就是寧澤清本人有意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直接轉了話題，“寧老先生，晚輩來此是為了青霉素一事……”他把來意講了一遍，拱手又道，“還請寧老先生施以援手?！?/br>
    寧澤清連連搖頭，“這絕非施以援手，而是主動請老朽分一杯羹。小季大人不用多說，老朽感激云大夫，愿意為此投入人力、物力和財力。”

    “好！”季昀松站起身，“晚輩替云大夫謝謝寧老先生。具體事宜晚輩不清楚，還是要云大夫親自和您談，您看您什么時候有時間，我讓云大夫走一趟?！?/br>
    “不必了?！睂帩汕宓溃翱輼s堂在義診，只有云大夫一個人忙活，老朽走一趟便是?！?/br>
    ……

    寧澤清第二天一大早就上了門。

    此時醫(yī)館剛開門，病人還沒上來，正好可以細談。

    云禧把寧澤清引到接待室，王mama送上了茶水。

    二人寒暄一番，很快進入了正題。

    寧澤清道：“關于青霉素一事，老朽已知曉大概，但不太清楚其對癥病癥和使用方法，還請云大夫不吝賜教?！?/br>
    云禧道：“乳蛾、發(fā)熱、咳嗽、花柳病，流火等等。此藥需要注射，并且有些人會發(fā)生不適反應，所以需要先進行測試，只有對藥物沒有過敏反應的人才可以繼續(xù)使用?！?/br>
    寧澤清聽見前一句話很興奮，聽到后面又有些不解，“什么是注射，為什么會有過敏反應？”

    云禧道：“這跟桃花癬一個道理，但比那嚴重得多?！?/br>
    寧澤清“哦”了一聲，“老朽知道了，云大夫的冊子里提到過?！?/br>
    云禧道：“藥做起來麻煩，使用也不那么簡單，需要一只注射器，寧老先生在工部有人嗎？”

    寧澤清搖搖頭，“老朽只能說認識人，弄幾瓶酒精可以，但若讓工部的人做東西可就難了，畢竟牽扯到方方面面，尤其是這個時候?！?/br>
    云禧笑了，“能弄到酒精已經(jīng)不簡單了，寧老先生覺得酒精怎樣，有效果嗎？”

    寧澤清贊道：“老朽本是不以為然，但所有寧神堂經(jīng)手的傷患都沒有出現(xiàn)發(fā)熱的癥狀，老朽便知所言非虛了?！?/br>
    云禧放了心，“寧老先生是個兼收并蓄之人。”雖然老，卻不迂腐，確實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她說道：“沒關系，工部的事晚輩再想辦法，寧老先生不必cao心，現(xiàn)在我們談談合作的事?！?/br>
    ……

    二人都是有備而來，很快就敲定了所有細節(jié)——青霉素由二人共同開發(fā)，算作兩股，云禧提供技術支持，其他的全權由寧家負責。

    又過兩日，醫(yī)館里開始有更嚴重的傷口發(fā)炎患者上門了。

    云禧一方面清創(chuàng)，一方面輔以中藥消炎，勉強可以應付。

    但這也提醒她，該準備的工具必須準備起來了。

    十月五日，她做好準備，主動進了宮。

    鄭太后是老年人，有老年人的經(jīng)驗和智慧，意志力不錯，始終按照云禧制定的作息和食譜有規(guī)律地生活，血糖控制得非常好。

    消渴癥不復發(fā)，就說明云禧說的是對的，對云禧的好便也越發(fā)地發(fā)自內心了。

    診完脈，鄭太后盤膝坐在貴妃榻上，讓李嬤嬤上了兩杯熱茶，說道：“你這孩子瘦了不少，最近病人很多嗎？還是……吃不好，睡不好？”

    云禧謝了茶，說道：“不瞞太后娘娘，各方面原因都有。不過，困難只是一時的，總會好起來的?！?/br>
    “哀家從未如此盼望過春天的到來，唉……”鄭太后長嘆了一聲，“地震過后，皇上已經(jīng)瘦了十幾斤了，聽說這些日子還染了風寒，一直沒好?！?/br>
    云禧蹙起眉頭，“有多少日子了？”

    鄭太后搖搖頭，“哀家不清楚，但哀家知道，皇上七八沒來慈寧宮了。”

    云禧明白，這是皇上不想傳染給鄭太后，也不想她為此cao心的緣故。

    她試探著說道：“太后娘娘，不若民女……”

    鄭太后明白她的意思，擺擺手，“罷了，風寒而已，太醫(yī)不報，想必不嚴重?！闭f到這里，她正色道，“你是女子，到底還要多忌諱一些?！?/br>
    雖然是為她好，但云禧還是感覺到了尷尬，心道，親姥姥誒，那是我親舅舅好嗎，你老人家為老不尊，都在想啥子喲。

    她思索再三，還是辯解道：“太后娘娘，如果風寒一直不好，很容易導致肺病，民女不過是擔心罷了，沒有別的意思。”

    鄭太后見她緊張，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好心。放心吧，那是哀家的兒子，若有需要，哀家不會坐視?！?/br>
    行吧。

    云禧灰溜溜地出了宮。

    針管的事就算求太后娘娘，也一樣要找皇上，而皇上不但生病，還日理萬機，她再用這點小事麻煩人家，就是不懂事了。

    晚上，用過飯，她和季昀松說起了此事。

    季昀松道：“太后娘娘雖然想得有些多，但也不是沒道理。皇上的龍顏……”

    他四下看了看，壓低了聲音，“皇上的龍顏雖然沒我好看，但架不住人家富有四海，權勢滔天，一心一意想要進宮的女子不少。如果不是發(fā)生了這場災難，只怕后宮又要選秀女了?！?/br>
    “你還挺自信?！痹旗谒哪橆a上掐了一把，“這臉皮明明沒那么厚嘛。”

    季昀松嘿嘿一笑，“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他抓住云禧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看看能不能找別的路子?！?/br>
    “我需要注射青霉素的針管和針頭?！痹旗蜷_抽屜，取出一張紙，推給季昀松，“我畫了個圖，也標好了尺寸，你看看?！?/br>
    季昀松趴著研究好一會兒，搖頭笑道：“還真是難，在這種時候，確實只能找工部。上次，我教他們做酒精，大約還有點香火情，不如我明日去一趟工部吧。”

    云禧起了身，“那就麻煩你了。最近感冒的人越來越多，丁嬸子和小狗兒今天也有了中招的跡象，我過去看看他們，你帶孩子玩一會兒?！?/br>
    季昀松看看架著學步車來回溜達的小豆豆，“好，我看著他，你去吧。”

    ……

    老王頭和王有全把倒座房的兩間修好了，墻已經(jīng)上了泥，遮風擋雨沒有問題，所以王家一家和丁嬸子都搬出去了。

    上房東次間也差不多弄好了，但房間大，泥墻薄，室內溫度也低，不如醫(yī)館暖和。

    考慮到兩個孩子太小，云禧索性繼續(xù)在醫(yī)館糊弄著，上房只做白天帶孩子用。

    云禧戴上口罩，去了丁嬸子的房間——屋間小，不但燒了炕，還有一只炭盆，溫度比醫(yī)館的高些。

    丁嬸子正躺在炕上休息，見云禧進來，趕緊坐了起來。

    云禧在炕沿兒坐下，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不高，嬸子感覺怎么樣？”

    丁嬸子道：“嬸子還好，就是打噴嚏流鼻涕，小狗兒不大好，腦瓜門有點燒手了?！?/br>
    云禧為了小狗兒不那么冷，在房頂掛了一個粗布幔帳，小狗兒蔫蔫巴巴地躺在里面，小臉紅撲撲，呼吸略有急促。

    她摸了摸，差不多三十七、八度的樣子，“眼下還不要緊，暫時不用吃藥，多喝點溫水，拿手巾敷一敷額頭即可。”

    “我去抓服藥，讓王mama給嬸子煎了，嬸子先瞇一會兒吧?！痹旗淮宦?，回了醫(yī)館。

    天黑了，醫(yī)館里點了蠟燭，爺倆在躲貓貓，玩得熱火朝天。

    季昀松藏在書案后，小家伙從屏風后探出頭，悄悄打探著自家老子的動向，像只賊溜溜的小狐貍。

    云禧笑著走到藥柜旁，捏出幾樣草藥放在陶罐里。

    “娘娘，哈哈哈……”豆豆溜溜達達走過來，指著季昀松留在外面的巨大影子笑了起來。

    云禧也笑了，“松爺，咱兒子是人精，藏的時候用點心唄，你的尾巴還在外面呢?！?/br>
    “尾巴？”季昀松回頭一看，巨大的影子也跟著動了，頓時明白了，不由嘖了一聲，“不愧是我兒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