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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皇后她不想爭寵 第91節(jié)

    肩頭硬朗不好睡,自是胸膛前會安穩(wěn)些。垂眸見那羽扇般的眼睫,撲騰在粉面上,他自覺知足。食指卻不自覺地探向她的面頰,輕輕地碰了碰。

    她在他懷里,是暖的,竟如這三年來的夢境一樣。

    黃昏之后,月上城樓。緊緊閉了十日的安陽城門,終于敞開了一道兒縫隙。一行官兵重甲武裝,推著十余輛糧車,魚貫而出。只將將行到門前,便聽得為首的將帥一聲,“一人一份口糧,不得爭搶。如有違者殺無赦。”

    糧車上的白布一掀,白面米香騰空飄來。江蒙恩方將將與眾人交代,“去領糧食吧。是我家大人與太守大人商議來,今日暫且一人一份,不得爭搶。”

    眾人一哄而散,直往那邊城樓下涌了過去。唯有幾個領著婦孺的老嫗和男子,跪在地上扣了口頭,多言了幾聲多謝,方才走開。

    江蒙恩這才匆匆往馬車旁走,知道主子在星檀車中待著,方忙湊去稟報,“陛下…”

    “噓?!痹拕偝隹冢瑓s被主子打斷了去?!靶÷曊f?!?/br>
    卻見主子目色流連在皇后面上,目光中全是溫存,江蒙恩唯有拉低了聲量,“難民們都去領糧了,此刻該是最好的時辰。”

    “讓華清安排,啟程去西門?!?/br>
    星檀睡得沉,直到身下馬車搖搖晃晃,方緩緩睜開眼來。熟悉的果木香氣撲入鼻息,她卻是靠著人家胸前的。方不過吃了幾口甘水兒,便就昏睡了過去,也不知丘禾去哪兒了,怎會讓他留著這里?

    “醒了?”

    皇帝低沉的話語正在耳邊,她方忙撐起來自己的身子。

    “可還覺著餓?很快便到城內了?!?/br>
    她這才揉了揉眼睛,往敞開的小窗外看了看。侍衛(wèi)們沒有點燈火,卻已正行至了城門樓下。不是方才擁擠熙攘的南門,該是皇帝吩咐的城西門。

    城門已緩緩打開,一人身形六尺,頭戴烏沙,身著朱紅官袍正從城門里碎步迎了出來。

    “臣不知陛下遠道而來,未好好接引。臣、臣有罪?!?/br>
    皇帝還在她車中,卻隔著車門與外面的人回了話,“顛簸整日,一行人都累了。你暫且無需多禮,先作安頓便是?!?/br>
    那身朱紅官袍這才起了身,忙與身后城門守衛(wèi)說了什么,便親來了車隊前頭作引。

    馬車緩緩穿過拱形城門,見得安陽城內依舊燈火升平,卻與外頭似是兩個世界。她心中雖是安穩(wěn)了些,可一想起這兩日來所見,便又有些五味雜陳。

    皇帝卻似看出來些什么,“是今日驚嚇到了?”

    她只搖頭:“我們雖是入了城,陛下可也打算,棄外頭那些難民于不顧?”

    “不會?!彼?,卻十分篤定。

    “你不必憂心這個,一會兒落腳,切忌急食。只能吃些熱粥恢復胃口?!?/br>
    “……”她這才想起追問他,“陛下不該在這兒的?!?/br>
    “是不該?!彼呗曅χ?,卻看向車外,“一會兒便不擾著姑娘了?!?/br>
    他確是不該,只是見她那般虛弱,便會不忍。如生在身上的創(chuàng)口被再次剌開了般。

    星檀也跟著沉了聲兒。這幾日來,多番遇險,而他的這些保護,未免有些過了,她怕是享用不起的。

    馬車停在太守府門前的時候,皇帝只先行落了車。那紅衣官袍匆匆跑來行了跪禮。皇帝草草幾句,將其余禮數免了,只叫他先作安頓。

    餓了一整日,星檀腳下有些浮軟,雖由得丘禾扶著,依舊走得有些歪歪斜斜。

    凌燁行在前頭,被這方執(zhí)領著往深處院子里去。

    “臣與陛下備了間別院,舍下簡陋,只好請陛下暫且將就將就了。”

    一路行進來院子,凌燁卻早已發(fā)覺這院子修葺奢華,什么簡陋將就,該不過是些討巧的話。這方執(zhí),他也得好生重新打量。

    卻聽方執(zhí)又道:“世子爺他們,便安頓在東院。那處離著內人的小院兒近,到底也好照料家眷?!?/br>
    “不必。朕還有事與世子商議,他們便與朕在同一間院子?!?/br>
    方執(zhí)有所猶豫:“這…怕是不妥?”

    “朕看方大人這太守府修得寬敞。那別院也該并不局促。便就如此安排罷?!?/br>
    方執(zhí)聽得皇帝似話中有話,自不敢反口了,只好連連稱是。

    凌燁的目光這才微微瞥向身后,卻見星檀一路行得有些不穩(wěn),是餓的。他方再吩咐道,“讓廚房煮些熱米粥送來。另外,華清他們若安頓在外院,也送足些吃食過去?!?/br>
    “誒?!狈綀?zhí)應下。只是不想,皇帝不吃山珍海味,只要吃熱米粥,他早讓廚房備好的海魚海蝦,豈不白費了。

    臨行至別院門前,皇帝卻不讓方執(zhí)再跟進了,只回身與他吩咐,“罷了,朕自會修整,你便不必進來了。明日一早,朕再有話問你。往府前衙門說話?!?/br>
    方執(zhí)心中雖是忐忑,卻也不敢違抗。只做了禮數,臨行又吩咐了小別院旁候著的管家與家丁,“陛下有什么需要的,你們全數照辦便是,不必再問過?!闭f罷,方執(zhí)再與皇帝一拜,方匆匆走開。

    待方執(zhí)走遠,陸清煦自迎了上來,與皇帝一語道明:“這安陽城內如此太平,城外卻似人間煉獄?!?/br>
    皇帝冷笑了聲,問道,“你說,他方執(zhí)真是無能么?”

    陸清煦自明白幾分皇帝的意思,方順水推舟:“許并不是無能,只是失德。”

    凌燁亦是如此想的,只回眸過來,卻見星檀面色有些發(fā)白,方趕忙幾步湊了過去?!斑€是昏沉著?”

    “沒有。還能走。”星檀自不想再與他有什么拖欠,只覺再幾步路,該就能躺下來了。

    凌燁卻見她目光已有些遲凝,便知不妥。

    “嘴上倔什么?”他只幾分心急,話語間已將人一把抱起,往小院里送。人是輕的,抱著懷里他卻覺幾分心沉。再垂眸看了看她的面色,方吩咐江蒙恩,“你尋那太守府管家,一道兒去一趟廚房?!?/br>
    江蒙恩忽心領神會,“誒,奴才自要盯著那熱米粥快些送來。陛下放心?!?/br>
    第92章 盛夏(5)   貪心

    陸清煦見meimei虛弱, 正也要跟了過去。卻被林氏拉了拉。

    “便讓那位照看著吧。這幾日你也都見了,那位緊著阿檀,比自己的命還要緊。”

    陸清煦這才緩了緩步子, 長長嘆了聲氣, “若她真要再往那深宮里去,父親和祖母怕是都難以安心?!?/br>
    林氏微微抿著唇,勸道, “這三年來, 后宮早無一人了。就剩了承乾宮和坤儀宮兩間空院,即便沒了主子, 還讓人如尋常一般守著?!?/br>
    “可誰能保得起以后?”陸清煦這才看了看身旁的夫人, “你面色也不好,先回去安頓下來。一會兒再用些食?!?/br>
    “嗯?!绷质洗鹬?。二人方被另一小廝往別院中引。這別院住處分了兩處, 一邊是方執(zhí)安排與皇帝住的流溪臺,一邊則是靠墻側的客院。

    陸清煦夫婦被領去了客院。星檀卻被皇帝抱著,流溪臺的主間兒中去。

    星檀被他窩在懷里,本覺著不妥, 可身體虛弱,便也無力掙扎。

    被餓得前胸貼后背,于她還真是頭一回。以往衣食飽足, 見得菜肴,還得品頭論足挑一挑;此時但凡是吃的, 她都該能往嘴里送。

    這別院的燈火點得鼎盛,她只抬眸看了看,方發(fā)覺皇帝面色亦有些鐵青。驛站的食物清早便都分了光,身為帝王,他整日下來, 也并未行使過什么特權。

    “在看什么?”他并未垂眸,卻已察覺到了什么。

    星檀忙將目光挪了開,本想問問他胃里可還好,可是與她一樣。卻總覺難以啟齒。關心他的話,不是她該說的。與他如此親近,更是不該。

    皇帝聽她沒答話,卻也沒再追問。只是抱著人,循著流溪臺最大的主間兒,方將人放去了寢臥的床榻上。

    丘禾跟著進來,便忙循著屋中的茶水去。與自家小姐端來的熱水,卻被皇帝接了過去。

    凌燁只將那熱水送去她面前,見她接過去飲了兩口,方起身來。

    “一會兒江蒙恩送熱粥來,你多用些?!?/br>
    “朕便不擾著你了?!?/br>
    越是貴重的東西,他便越不愿多碰。就像兒時父皇命人與他特地打造的小鐵劍;又似那失而復得的黃公山居圖,只是知道還在身邊,還安好,每每再來還能見到。便已心滿意足。

    同她一樣,他繞不過去心中那道坎兒。那些傷已經留下了,即便時過境遷,新rou長好,也依舊存著疤。在她身上,在他心口上。

    星檀只見他背影消失在門邊,方捧著那碗熱茶往心口貼了貼。

    “陛下這幾日這般緊著小姐,怎又走了?”

    丘禾知道主子受過的苦,卻也眼見這陣子來皇帝待人的好。卻忽有些看不明白了。

    “走了,不好么?”星檀淡淡答著,卻將身上的被褥窩緊了些。他在這兒反讓她局促,他也早該無關緊要了。

    不多時,江蒙恩果帶著方府的人,送了熱粥來。星檀依著那人的說法兒,只用下些許暖了暖胃便就睡下了。這整日下來,除了饑苦還有路途顛簸,背方一貼上床板,夢境隨之襲來。

    日子仿是回到了隆冬,坤儀宮里梅花開了滿園。夏日釀的葡萄酒將將熟了,她正在后院兒里,讓桂嬤嬤和丘禾銀絮起了窖。

    身上是鵝黃的羊絨披風,白狐貍絨毛作的抹額,額心點著一枚鑲粉珊瑚的金墜。她只覺幾分奇怪,東西是好的,可原來在宮中的時候,卻并不是她的東西。

    以往皇帝賞賜,不過依著階品平分秋色。珊瑚不是珍品,該是往其余妃嬪那兒送的。

    桂嬤嬤很快起了壇酒上來,將將開了壇,便是滿園香氣。她沒忍住嘗了一口,果香撲鼻,入口甘甜,便就沒忍住,多舀了一勺喝了下去,不多時,腳下便已漂浮起來。

    安公公正從垂花門進來,知會了一聲,“陛下到了?!?/br>
    她方轉身回去。

    那明黃色的身影正立在垂花門前,映著一身雪色,嘴角卻染著一抹笑意。雖是踉蹌著,她方也急著尋了過去,輕喚了一聲“夫君”。

    皇帝負在身后的雙手,已隱隱松了開來。只等她小跑到跟前,便將她一把攬入了懷里。

    “大白日,怎喝酒了?”他問。

    那話中溫軟,卻帶著些許的責備。

    “夏日趁著葡萄熟,阿檀自釀的桂花酒,今日方才開了壇,陛下可要留下來用膳,一道兒嘗嘗?”

    “夜里宴請外賓,朕便先來看看你。許是明日才能嘗阿檀釀的酒了?!?/br>
    她多有些失望,卻被他刮了刮鼻尖兒?!懊魅赵倥隳?,可好?”

    “那,勉為其難,也行吧?!?/br>
    她笑著曳起他的手來,“陛下來看我,可帶了什么禮物么?”她總是貪心,人家來看她,卻還覺得不夠。她還得反復確認,他平日里都一直一直想著她。

    卻見他從腰間取了只金鑲玉的鐲子來,“南疆供奉來的美玉,朕挑了個與你?!?/br>
    她自取來看了看,見那做功精致,滿翠綠,水頭足。方覺心滿意足了,勾起他的脖頸湊在他面頰上親了一唌。

    夢醒來的時候,晨風拂面,有些清涼。

    丘禾正在架子前擰著帕子,是預備與她盥洗了。她昨夜里睡得沉,此下身上還有些酸軟,只接過來帕子擦洗了番,肚子里卻已咕嚕了起來。

    好在早膳早已備好了,比之昨夜的熱米粥,到底豐富了不少,可比起這流溪臺的富貴裝潢,卻是差了不止一點兒。只兩樣小點,配著黑米紅豆粥。即便是在西涼那邊遠小城,太守府上的早膳,也并不會如此草率。

    星檀猜得些許。城外水災饑荒,恐是這安陽太守心虛了,便只敢侍奉些粗糧簡食了。

    正再舀了一碗紅豆粥,外頭卻來了個小婢子。

    “表小姐,我家夫人正請了世子妃出門走走。叫我來請表小姐一道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