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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皇后她不想爭寵 第98節(jié)

    “不是,阿檀…”他胸口氣息涌動(dòng),話語難以啟齒,卻聽她已下逐客令了。

    “此處,有阿兄照看著便好。陛下還是先回吧,我也想進(jìn)去看看嫂嫂?!?/br>
    她說罷,只微微福禮。方輕輕拉開房門,尋了進(jìn)去。

    晌午的太陽,已然有些炙熱。凌燁如此立著許久,直至江蒙恩來勸,道是養(yǎng)心殿林閣老已在候著議事了,他方緩緩挪動(dòng)了步子。

    第100章 盛夏(13)   乖乖

    國公府恰逢喜事, 一是世子爺遷官歸京,二是世子妃有孕。府中里里外外熱鬧了幾日。

    星檀干脆住在了祖母的松柏院里,陪著祖母幫嫂嫂置辦小娃兒要用的新東西。

    恰逢商機(jī), 京城大小的商鋪請著上門拜訪, 定制小床的,制百家棉被的,與新娃兒作小鞋小衫兒的。

    玉棉紡老板娘呂娘子與家中相熟, 素來包攬了國公府冬日的新衣。呂娘子得了消息, 一早便親自往松柏院里送來了些許樣品。

    “老夫人是再盼個(gè)曾孫兒,還是曾孫女兒?這些都是去年末的新棉花, 繡樣兒也都是蘇杭里時(shí)興的新款樣兒。”

    祖母答得爽快, “都好都好。如今他們都回來了,日子安穩(wěn), 兩套都備上,日后也都能用得上?!?/br>
    星檀一旁吩咐著丘禾,與呂娘子送了茶水上來。呂娘子帶來的那些樣品擺了滿滿一桌,偏生那虎頭虎腦的小鞋, 改了幾處款樣兒,卻也與之前她作過的如出一轍。

    小鞋握來手里,是暖呼呼的新棉, 只一掌大小,一雙大眼睛靈動(dòng)可愛。

    呂娘子還正與老太太磨著款樣兒, 要哪些,不要哪些,哪些還得改改。陸伯卻正帶著人進(jìn)來,也未曾通傳,與老太太報(bào)了聲兒。

    “老夫人, 是宮里來的人。世子爺不敢怠慢,便讓我?guī)еM(jìn)來了。”

    顧氏認(rèn)得來人,是皇帝身邊的總管內(nèi)侍,自起了身來與人為禮。“是江公公來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江蒙恩自與老太太做足了禮數(shù),方轉(zhuǎn)向星檀,“是陛下讓奴才與姑娘送東西回來的。”

    星檀卻見江公公雙手奉上一卷畫軸來。

    “陛下說,這原是姑娘的心頭好,這幾日便讓宮內(nèi)畫師依著那殘卷重臨了一幅。還得讓姑娘看看,與原來的可算一樣?!?/br>
    星檀接過來那畫卷,緩緩展開,方認(rèn)得出來,是那副天山雪景圖。

    那日夜里在驛站,這畫被災(zāi)民踩破的時(shí)候,由得皇帝收走了去。如今卻已完好無損了。宮中畫師的筆觸用色,絲毫不遜,畫面如新,卻也看不出來破綻。

    唯獨(dú)原畫上那兩只紛飛的雀鳥,此時(shí)卻一同立在枝頭,相互依偎著,濃情蜜意。

    “既是阿檀喜歡的,便留著下來慢慢賞吧?!弊婺杆刂浪龕酆卯?,也沒顧是誰的心思,便與她打算了番。

    星檀只將那畫軸卷起,方與祖母解釋道,“這畫中有些出入,已與原來的不同了。還是有勞江公公帶回去吧?!?/br>
    她說著,已將畫送回江公公面前。

    “這…”江蒙恩幾分躊躇。主子這幾日煞費(fèi)心思讓畫師們臨摹,只挑了副最像的再讓他送了回來,這門心思姑娘卻是不受。

    “江公公無需為難,便將這話告訴給他聽便好。”

    她實(shí)著心腸,方也未再理會(huì)立如石雕的江公公,只去扶著祖母,繼續(xù)看著桌上的小兒款樣兒來。

    呂娘子方聽得什么公公,什么陛下,已然怵得不敢言語。卻被星檀喊了過去,問起那邊的小襖,用了幾層棉,冬日里暖不暖。

    江蒙恩自知已無力回天,只也再揚(yáng)聲與眾人一拜,方領(lǐng)著那畫卷退了出去。

    見人走了,祖母也未再提那事兒,只與呂娘子定下來一男一女兩套款式,又吩咐著陸伯來,與呂娘子去賬房取定銀去了。

    午后的松柏院里,僅剩下幾聲蟬鳴。祖母這幾日午覺睡得沉,星檀只侍奉著人躺下了,便帶著丘禾從院中出來。

    江南有道荷香蓮子的小食。方午膳時(shí),祖母說起來想用。星檀便要先去趟藥房,取些晾曬過的荷葉用。

    只將將行來鹿苑,繞過小丘,轉(zhuǎn)角上了長廊。卻迎面撞上了那身粉色衣裙。

    這幾日來,星檀雖未曾見過小妹,卻聽得祖母提起過?;实垡詾樗笆牛杂X愧對國公府,方將小妹從冷宮放歸府上的事。她歸來只是看看祖母和父親,自也不愿與她多有往來,便就當(dāng)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可同在府上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真見到了,星檀捫心自問,并不欠過小妹什么,而如今她身上,也再?zèng)]有小妹想要的東西了。

    若說姐妹親情,亦早已淡泊如水。

    而對面的人,卻似是被嚇到了。睜圓了眼望著她的面容,拼命搖著頭,踉踉蹌蹌直往后退。人早已不能說話,見得她這個(gè)親jiejie,卻如同見得鬼神一般。

    星檀只冷冷問起,“多年不見,本該問聲安好,可月悠這是怎么了?”

    那人卻靠去了身旁婢子的懷里,閃躲著不愿與她對上目光。

    婢子如冰只好幫著解釋,“自從世子爺回來,二小姐這幾日都沒怎么睡好,許是病了。表小姐莫要見怪?!?/br>
    星檀與阿兄一道兒回京,對外只說是世子爺?shù)谋砻?,如冰年歲淺,是近兩年方入府來侍奉陸月悠的,自然不知她是誰。

    見陸月悠依舊只是在那婢子懷中搖頭,星檀只覺幾分唏噓。當(dāng)年那非要入皇城,與她明爭暗搶的幺妹,早已不復(fù)如前了。

    如今她面前的,只是個(gè)唯唯諾諾,腰板都挺不直的姑娘。曾也是皇帝心尖兒上的人,也不知他再見得如此的阿遙,可也會(huì)與她一樣,多有幾分憐憫?

    星檀只與那婢子吩咐了聲兒:“那你便扶二小姐回去歇下吧。再讓陸伯與她請個(gè)大夫來看看?!?/br>
    小妹眼里依舊生著恐懼,星檀自也不打算再多打擾。只喚著丘禾,繞開兩人,繼續(xù)往藥房去了。

    **

    江蒙恩持著那畫卷回到養(yǎng)心殿的時(shí)候,皇帝且還在與眾大臣議事。他不敢多做打擾,只等得午時(shí)眾臣退了下去,主子得了空閑,方才上前復(fù)命。

    皇后那一襲話,過于冷淡。江蒙恩自也不敢直說,只先將松柏院中的情形與皇帝交代了一遍。道是,國公府上喜慶,姑娘正與老太太一同準(zhǔn)備著新生嬰孩的東西。

    只提起新生嬰孩這幾字,便見主子神色怔然,每間川字一閃,又很快淡然了去。

    “她,都選了什么了?”

    江蒙恩聽得主子聲音里的落寞,方忙揚(yáng)聲賠笑了幾聲,“都是上好的棉花,聽聞男女各備了一套。百家被,小冬襖,還有…小鞋?!?/br>
    他方才進(jìn)屋的時(shí)候,便見皇后正持著那虎頭小鞋。他不曾與姑娘說,養(yǎng)心殿的寢殿里,那虎頭小鞋還被陛下藏在枕后。每每夜里拿出來看著,模樣與方才姑娘的一模一樣。

    “小鞋?!?/br>
    主子聲音中果真有些悵然,似又想起些許往事來。半晌兒,方聽得主子再問起,“那天山雪景圖,她覺得可還好?”

    江蒙恩自故作嘆息了聲,好讓主子有個(gè)準(zhǔn)備。

    “那天山雪景圖,姑娘沒收,道是畫上有些出入,不是她原先那副?!?/br>
    江蒙恩說著,已雙手將手中畫卷奉去了書案上。卻見主子起了身,自顧自緩緩展開那畫卷,只見得圖中那對雀鳥,已猛地咳喘起來。

    “陛下,請?zhí)t(yī)吧?”江蒙恩伺候得人久了,自知主子是犯了舊疾。只話還沒落,便見鮮血從主子口中灑出,飛濺到了那潔白的畫卷上。

    他猶豫不得了,直喊著外頭候著的內(nèi)侍,去請?zhí)t(yī)院來。方又?jǐn)v著主子往寢殿中去。

    寢殿中果木香氛已有些淡了,凌燁察覺得些許,自吩咐得江蒙恩,“添多一盞香來?!?/br>
    江蒙恩只將他扶來榻邊坐下,方又轉(zhuǎn)身點(diǎn)香。

    他的目光,卻緩緩落在枕后的那只虎頭小鞋。他做過什么,她到底都是記得的。安陽城不過幾日相處,到頭來卻未曾讓她回過一點(diǎn)心思。

    咳喘未曾止住,李太醫(yī)已在外求見了。

    他方擺了擺手,吩咐將將回來塌邊的江蒙恩,“終歸都是那幾味藥,便不必請脈了。讓他們依著原先的方子熬來便是?!?/br>
    “陛下,不如…奴才再去一趟國公府,與陛下請一回娘娘?!?/br>
    “……”他喘息間停頓半晌,自想起她小產(chǎn)那日,他亦未曾去承乾宮中探望。只淡淡道,“不必了,她不會(huì)來。”

    江蒙恩此回真是嘆息了聲兒,方道,“那奴才替陛下將下午的議事都推卻了,陛下還是好生休息吧?!?/br>
    “好?!?/br>
    寢殿內(nèi)下了竹簾,窗外靜籟,唯有殿內(nèi)剩下裊裊青煙。

    凌燁這一覺睡下,氣息起伏難平,輾轉(zhuǎn)數(shù)回,難以安眠。

    夢中恍恍惚惚,他似是回到了那年父皇萬壽節(jié)的圍獵場上。

    他與四皇弟正在小馬場里挑馬,卻見那位朝陽郡主,一身鶴白裙,仙姿如月,卻多有些調(diào)皮。明明將將學(xué)會(huì)騎馬,卻非得小試牛刀,讓馬奴引著去了野郊。

    他本未多在意的,只后來聽得一聲馬鳴,方知道是她出了事。四皇弟文弱,到底不愿去救人。他方一揚(yáng)馬鞭,隨著馬蹄塵土,入了小樹林。

    女孩兒方十二三的模樣,從馬上摔下,雖無大礙,卻受了驚嚇。腳踝上蹭破了皮,他方只好與她查看。見得那腳踝上的疤痕,他只怔了一怔,卻聽她自覺交待。

    “這疤可是很丑?祖母已替我訂制腳鈴了,下回便見不著了?!?/br>
    他只淡淡問起,“似是小獸牙印,被什么東西咬傷的?”

    女孩兒撅了噘嘴,“寶相寺里的黃大仙,母親說我觸了大仙的霉頭,還罰我禁足了三日?!?/br>
    他方是一笑,是小妹百日宴上,那個(gè)膽兒肥的丫頭。

    卻聽她先熱乎了起來,“你是宣王殿下吧?我在安徽見過你…你救過我和祖母的,你可還記得?陸家的馬車,往九華山上去避暑禮佛的。”

    “……”他記得。早幾年他奉父皇命往安徽平匪亂,曾救過一對祖孫。

    “陸星檀?!迸阂粚ι铐訌澇闪嗽卵纼海睖悂硭?,說起自己的名諱?!俺柨ぶ?,陸星檀。”

    一開始他卻也幾分遲鈍,只待回北疆戰(zhàn)場之前,得來她親手刺繡的錦帶,方聽師傅說起,那是女子的心意,叫他可要想好了,莫辜負(fù)良人。

    戰(zhàn)場無情,淌著人血,卻無極冰涼。

    唯獨(dú)她的信是暖的。

    “九月初一。阿檀隨著阿兄入宮探望陛下了。他身子不大好,久咳不愈,阿檀與他煮了秋梨膏,望能好些?!?/br>
    “九月十八。宮中的楓葉都熟了,好看。阿檀作了一副楓葉圖,殿下若要開春才能回來,便見不著了??煽窗⑻吹漠嫞椭缹m中的楓葉有多美了。”

    “十月初一。今日與母親去了寺中祈福,與殿下求了道平安符。殿下要記得戴好,戰(zhàn)場上有菩薩保佑,一點(diǎn)兒血也不灑??砂⑿忠x京了,阿檀有些舍不得他?!?/br>
    那筆跡上被眼淚暈開的墨點(diǎn),直叫人心疼。他終提起了筆,與她回了信…

    “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不許哭,乖乖等我回來?!?/br>
    來年春風(fēng)無限,煦日暖陽。

    京都城的大街上,全是大紅的喜色,叫人有些睜不開眼。

    十里紅妝,翟輦風(fēng)光。阿檀在車中端坐著,只耐不住性子,挑開半面喜帕,抿著一對笑靨,朝他望了過來…

    他本不愿醒的,卻是江蒙恩在他耳邊喚著。

    “陛下,您已睡了一天一夜了。再不吃些東西,身子許要耽誤了?!?/br>
    眼前是太醫(yī)院三位太醫(yī),目色擔(dān)憂,正望著自己。原是黃粱一夢,已猶如隔世。

    他方由得江蒙恩扶著,緩緩坐起半分。想起那副天山雪景圖,才問起江蒙恩來,“她這幾日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