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前陣子心里有氣,現(xiàn)在氣消了，就轉(zhuǎn)過彎兒了。”

    “他有氣？對誰？我？簡直莫名其妙！”

    章明衡見十三皇子臉色不虞,很是猶豫了會兒，方期期艾艾道,“其實也不能怨他，就說宣府的事,他得了信兒頭一個找的就是你,叫你府上的管事唬了一遭，后來又在我家坐了半天冷板凳……”

    十三皇子不禁愕然,這才知曉衛(wèi)堯臣原找過自己，卻又覺得好笑,“即便一方大員來拜見我，也不是隨來隨見，吃閉門羹的還少了？他一個小小的商人，氣性倒大?！?/br>
    章明衡笑道：“本事大的人脾氣也大,表哥，他肯出手解咱們的燃眉之急，這就是他的好意。”

    “我還用你提醒？”十三皇子長長嘆口氣，“眼下時局困難，又有jian商貪官沆瀣一氣，還不知道牽扯到朝廷哪一層！父皇老了，凡事都要緩著些，不愿傷了那些老臣的體面，殊不知正因如此，那些老貨才敢如此放肆。”

    章明衡給他倒了杯茶，“消消火，且忍得一時，待他日大業(yè)既成，想發(fā)落誰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十三皇子苦笑道：“扯那么遠(yuǎn)沒用，先把宣府之難解了再說吧?！?/br>
    “不如咱們?nèi)ゲ⒉间伩纯矗俊闭旅骱馓嶙h道，“趕緊把這五千匹布訂下來，再等兩天，說不準(zhǔn)又要漲價——戶部可就給了那么點兒銀子！順便街上走走，散散心，看你眉頭皺得，都快成老頭子了！”

    十三皇子被他逗得一笑，頷首道：“的確要去，看那衛(wèi)堯臣準(zhǔn)備賣我多少錢?！?/br>
    今年天氣反常，都要進(jìn)二月門了，天氣還是冷得厲害，一場大雪連著下了幾日，護(hù)城河的冰非但沒有解封的跡象，反倒凍得更結(jié)實了。

    人們身上的棉衣自然脫不下來，棉布的需求也一直居高不下。

    昌盛布鋪的門關(guān)著，但是門前的空地上擠滿了人，吵吵嚷嚷的，不時有人焦急地喊：“都快午時了，還不開門？”

    “開門，開門，我要買布！”另一人舉著一個小包袱，“我出現(xiàn)銀，有多少要多少！”

    “何老三，五千匹布呢，不怕?lián)嗡滥?？我也帶銀票子來了，怎么也要拿個一兩千匹?！?/br>
    人群邊兒上幾人小聲議論著，“這些都是布莊的大掌柜，京城的外地的都有，一出手就是成百上千的買，咱們這些散戶不知道還能不能買到……”

    “我家一個親戚在松江那邊做生意，那邊漲得更兇。聽說是因為天氣不好，今年棉花也會欠收?！?/br>
    “是挺邪乎，去年雨水多，今年都什么時候了還在下雪。等開春，我那五十畝地也改種棉花，狠狠賺他一筆！”

    街角邊，十三皇子靜靜聽著，眉頭越皺越緊。

    咣當(dāng)，昌盛布鋪的門開了，衛(wèi)堯臣懶洋洋地走出來，見這么多人圍著，一時有些發(fā)懵。

    人群開始躁動，紛紛舉著手里的銀票，“買布，買布！”

    “等等！”衛(wèi)堯臣往后退了一步，手往下壓了壓，“大家伙先等等，誰說我家有布？”

    “我們都瞧見啦，昨兒個你家鋪子后門到了十幾車布，送貨的力巴說是通州來的。衛(wèi)掌柜，明說多少錢吧！”

    衛(wèi)堯臣笑笑，“對不住大家伙兒了，這批布另有用處，不賣?！?/br>
    不等人們吵鬧，他緊接著說：“我先前囤了一批棉花，我家織坊用不了，白占地兒，你們有人要沒有？”

    “怎么賣的？”

    “隨行就市?！?/br>
    人們互相交換著熱烈的目光，“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br>
    場面一靜，隨即像一滴水掉進(jìn)guntang的油鍋，瞬間炸開了鍋。

    “二百六十文，我要五百斤！”

    “我出二百七十文，衛(wèi)掌柜，有多少我買多少！”

    “三百夠不夠？不夠我再加！”

    衛(wèi)堯臣看著人群微微地笑，不應(yīng)聲，不答話，好像在等待著什么。

    “現(xiàn)在行情多少？”十三皇子問身旁的長隨。

    長隨答道：“昨天的棉價是二百四十五文，今日……瞧這意思，估計要推到三百一二左右?！?/br>
    十三皇子臉色沉了沉，雖未明說，可看向衛(wèi)堯臣的眼神全然是不滿。

    章明衡笑道：“現(xiàn)在棉花緊缺，物以稀為貴，自然是價高者得——這也不是衛(wèi)掌柜能做主的啊！”

    “四百文?！比巳褐许懫鹨粋€不緊不慢的聲音，帶著南方口音，“昌盛布鋪有多少棉花，我全包了?！?/br>
    伴著人們一陣倒吸氣，一個中年男子穿過人群走上前，帶著些微的傲氣拱了拱手，“盛記商行，鄙人姓黃，衛(wèi)掌柜，發(fā)財?！?/br>
    衛(wèi)堯臣上下打量他兩眼，似乎有點吃驚，“黃掌柜，我有一萬斤，你都要嗎？”

    黃掌柜直接掏出銀票，“區(qū)區(qū)四千兩銀子，你太小看我了”

    “很好，老郝，寫契書。”衛(wèi)堯臣笑嘻嘻地說，一伸手，“您里邊請?！?/br>
    人群里嘆氣聲此起彼伏，人們垂頭喪氣，議論紛紛。

    “又漲價嘍……”

    “照這么漲下去，都要穿不起衣服啦。唉，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兒？”

    “這個衛(wèi)堯臣，到底要干什么！”十三皇子一臉怒氣，提腳就跟了上去。

    章明衡一把拉住他，“表哥，或許他有什么苦衷，且聽聽他怎么說。咱們是來談買賣，不是來砸買賣的?！?/br>
    十三皇子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我知道……就是有點失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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