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玉眼神變得有些復(fù)雜，喃喃道：“這方面，你和我還真是像啊……”

    不過女兒看男人的眼光一向比自己好，她只盼著，衛(wèi)堯臣千萬千萬不要傷女兒的心。

    焦急難耐的等待中，日頭一點點向西墜去，一彎新月升了起來，待月上中天，衛(wèi)堯臣終于從宮里回來了！

    隨行的內(nèi)宦恭恭敬敬地說：“請殿下好生歇息，靜候?qū)m里的旨意?！?/br>
    殿下？姜蟬用眼神詢問衛(wèi)堯臣：皇上認下你了？

    衛(wèi)堯臣微微頷首，先送小林氏回了院子。

    小林氏依舊是癡癡傻傻的模樣，不過懷里緊緊抱著一團衣服，口中喃喃自語，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丫鬟們要幫她梳洗，手剛碰到那團衣服，小林氏就又哭又叫。

    “別刺激她，她怎么高興怎么來吧。”衛(wèi)堯臣道，他眼睛紅紅的，說話的鼻音很重，應(yīng)是哭過一場。

    姜蟬心疼得不得了，趕緊取出井水鎮(zhèn)過的銀耳綠豆湯，“去了這一天，肯定也沒好好吃飯，你先墊墊，廚房溫著菜——都是你喜歡吃的?！?/br>
    “吃不下，等等再說?！毙l(wèi)堯臣摁住她的手，他的手溫度很高，燙得姜蟬微微一顫，“……我生母，是洛妃?！?/br>
    “洛妃？！”姜蟬一驚。

    此人名頭之響，連遠在真定的她都知道！

    洛妃是景元帝在潛邸時最受寵的側(cè)妃，可惜美人薄命，景元帝登基前就得急病去了。后來被追封為皇貴妃，頒詔大赦天下，那時真定放了好一批人，鬧得滿城沸沸揚揚的。

    想不到他竟是洛妃的骨rou！

    “可……作準了？”姜蟬忍不住問，“看婆母的樣子，應(yīng)該也說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br>
    “我娘是洛妃的婢女，司友亮去真定觀禮，也有確認是不是她的意思?！毙l(wèi)堯臣使勁搓搓臉，“他們給我看了洛妃的小像……總覺得不大真實，做夢一樣?！?/br>
    今天御前不止他二人，還有陸鐸以及潛邸的幾個舊人，給洛妃瞧病的太醫(yī)也找回來了。司友亮捧出洛妃的舊物，小林氏一看就啼哭不止，費力地吐出幾個“死”字，隨后就昏了過去。

    彼時景元帝身陷巫蠱之禍，先帝盛怒之下，褫奪王爵，高墻圈禁，有人求情便視為同罪。

    景元帝被先帝接二連三的雷霆大怒嚇懵了頭，認為此次是必死無疑。洛妃卻在這時有了身孕，他不忍心愛的女人和孩子平白枉死，便用“假死”的方式將人送出府。

    陸鐸的父親陸風(fēng)是景元帝留在潛邸之外最后的暗線，他假意投靠別的皇子，尚且能在府外活動。得了景元帝的暗令，他悄悄把尚有口氣的洛妃從亂墳崗?fù)诹顺鰜?，交給小林氏照看。

    到底傷了身子，又一路逃命，洛妃不足月就生產(chǎn)了，孩子大人都虛弱得緊，偏巧這時候陸風(fēng)被人識破，無奈只能和她們分開。

    后來陸風(fēng)被主家捉住，不明不白死了，她們的下落也就無人得知。

    一縷縷輕薄透明的月光透過窗欞灑下來，溫柔地撫摸著衛(wèi)堯臣的臉頰，姜蟬伸出手去，輕輕抹去他眼角的淚，靜靜地依偎在他懷中。

    衛(wèi)堯臣用下巴慢慢摩挲著姜蟬柔軟的頭發(fā)，“巫蠱之亂歷經(jīng)兩年，皇上終于熬到了洗清冤屈的那一日，也算平穩(wěn)地登基了，后來尋了我們幾年，實在無果，方追封了洛妃……其實我一直在想，為什么我娘不早早帶我回京認親？”

    姜蟬默然。

    年幼失恃的皇子，按慣例會交給其他妃嬪照顧，而身為洛妃的兒子，衛(wèi)堯臣必定格外受皇上喜愛。他養(yǎng)在哪位妃嬪宮中，哪位妃嬪就能憑借于此更獲榮寵。

    小林氏肯定不愿他成為后宮爭權(quán)奪利的棋子。

    還有另外一個可能。

    小林氏沒有資格養(yǎng)育皇子，充其量只能做個管事嬤嬤，一旦衛(wèi)堯臣養(yǎng)在其他妃嬪膝下，有了主仆之分，與她的感情勢必會越來越淡。

    如何比得過二人在外共患難的母子情意？

    過個十來年，衛(wèi)堯臣已然長成，用不著交給后妃撫養(yǎng)，待成年后辟府另居，那小林氏儼然就是王府的“太妃”。

    這些姜蟬都能想到，衛(wèi)堯臣豈會想不到？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困惑吧。

    姜蟬想了又想，方柔聲道：“她肯定是舍不得你，尋常養(yǎng)個貓兒啊狗兒啊的，要送人還舍不得呢，更何況從小養(yǎng)到大的活生生的人？”

    “再說了，她親身經(jīng)歷了巫蠱之禍，對皇權(quán)的感受定然與我們不同，肯定對死亡充滿恐懼，只不過平時強壓著不叫你知道……要不然也不會受到驚嚇一下子瘋了?！?/br>
    姜蟬環(huán)住衛(wèi)堯臣的脖子，頑皮一笑：“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要不是你留在真定，我還見不著你呢！”

    “看你說的，我什么時候敢氣你？”衛(wèi)堯臣眉頭舒展開來，用力抱緊了姜蟬，“是我一時想左了，當(dāng)真不該?！?/br>
    他拍拍肚皮，“餓了，你陪我一起吃點?！?/br>
    姜蟬笑道：“我和母親也沒吃呢，金繡，告訴廚房在上院擺飯，我們這就去給母親請安！”

    一直候在門外的金繡長長舒出口氣，喜笑顏開地傳信兒去了。

    晚風(fēng)拂過乾清宮的宮燈，此時三更鼓已過，景元帝仍沒有一絲的睡意。

    “皇上，”姚皇后從宮婢手中接過甜白瓷小碗，“夜深了，龍體要緊，臣妾做了一碗百合羹，用過之后早些歇息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