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示意她放在案上，并沒有要喝的意思，“這么晚了你還沒睡？”

    姚皇后端端正正坐在書案另一頭，“終于找回了九皇子，臣妾心里高興，哪里睡得著？唉，可憐洛meimei怎么就去了，如今連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偏巧唯一知道的人還瘋了！”

    景元帝眼神閃爍了下，“朕記得你和洛妃的關(guān)系并不好?！?/br>
    姚皇后臉色一紅，旋即嘆道：“那時候年輕氣盛，的確沒少和她拌嘴。眨眼都快二十年了，現(xiàn)在想想，唉，都是一個屋檐下的姐妹，有什么解不開的深仇大恨？只恨臣妾想明白的太晚了。九皇子和她長得多像啊，要是meimei見了，還不知道歡喜成什么樣……”

    說著，忍不住潸然淚下。

    景元帝也是面目凄然，定定望著窗外的明月，久久不語。

    姚皇后拭去眼淚，又笑：“看我，一見了小九兒又是歡喜又是傷心，竟惹皇上難過起來。如今他認祖歸宗，皇上可想好賜他哪座府邸了？”

    景元帝道：“京城沒有現(xiàn)成的宅子適合做王府，現(xiàn)建也有點晚了，只有潛邸一直閑置著，干脆給他好了?！?/br>
    姚皇后一聽大為心驚。一般來講，皇上登基后，潛邸要么閑置，要么改做宗廟，很少有賞賜他人的前例，除非……

    皇上屬意剛認回來的九皇子？

    姚皇后彎眉輕皺，故作憂慮狀，“如此一來倒是便宜，可潛邸含義非同小可，未免會引起諸多揣測，章貴妃那邊……恐怕又要鬧了。又讓十三皇子怎樣想？”

    景元帝淡淡道：“他們兄弟誰不是錦衣玉食過了這些年，小九卻一直在外頭吃苦，更差點死在詔獄，朕不過給他一座宅子安身，他們就要和朕鬧騰？也忒涼薄了些?！?/br>
    姚皇后心中暗喜，繼續(xù)道：“小九剛認回來，里里外外都不熟，更有那起子小人，欺他無靠，辱他無勢，恨他擋路，雖明面上笑臉相迎，暗地里還不定生出多少壞主意?！?/br>
    景元帝終于正眼打量她了，“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br>
    姚皇后覷著他的臉色，試探道：“洛meimei用命換來的孩子，決不能讓人給糟踐了！洛家本家又早沒了，雖有幾個遠親，也是靠不住的。臣妾想著，不如……把他記在臣妾名下？如此一來他就是嫡皇子，再沒人敢瞧不起他！”

    景元帝輕輕笑了一聲，“洛妃的兒子成了你兒子？”

    姚皇后忙道：“臣妾當然不會和洛meimei搶孩子，等他日小九有了根基，自然會重新記名。”

    景元帝悶聲不語，靜謐的空氣似乎緊張起來，姚皇后心里發(fā)急，竭力想找些別的話證明自己沒有私心，可越是著急，越是想不起別的話，憋得額頭泌出細細的汗。

    一陣長久的沉寂后，景元帝終于開口：“既如此，你去問問小九，若他愿意，朕照準?！?/br>
    姚皇后聞言大喜，笑吟吟道：“臣妾明白。還有，小九現(xiàn)今是入贅到姜家，不是說姜娘子不好，可堂堂皇子怎能入贅女家？以前不知道就罷了，現(xiàn)今知道了，姜家要是懂點禮數(shù)尊卑，就該主動銷掉入贅文書?！?/br>
    “有理?！本霸埸c點頭，但馬上說，“他二人夫妻情深，這樁親事不能拆?！?/br>
    姚皇后笑了，“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這個道理臣妾還能不懂？只是那姜家畢竟商戶人家，少了些見識，不免小家子氣太重?！?/br>
    “看看其他的王妃、皇子妃，哪個不是名門出身？臣妾就怕姜娘子上不得臺面，再給小九丟人，一次兩次沒關(guān)系，時間長了，別人笑話不說，夫妻也會離心?！?/br>
    這個問題是景元帝沒想到的，不由沉吟片刻，“朕疏忽了，的確應教他媳婦宮里的禮儀規(guī)矩之類的……”

    “皇上放心，此事交給臣妾辦就好了?！币屎筇嶙h道，“冊封皇子妃的旨意稍后再發(fā)也不吃，等規(guī)矩學成了，不至于丟皇家的體面威儀?！?/br>
    “你看著辦?！本霸鄞蛄藗€哈欠，揮揮手，“朕乏了?！?/br>
    姚皇后心滿意足地跪拜而去。

    翌日前晌，宮里的旨意下來了，徹底敲定了衛(wèi)堯臣的皇子身份，并將潛邸做為九皇子府賜給了他。

    但沒一個字提到姜蟬。

    午時剛過，姚皇后的懿旨也到了姜家，幾乎是和傳圣旨的內(nèi)宦前后腳到的，她指名姜蟬進宮，立時就要走。

    第80章 心口疼

    “皇上到底什么意思？”章貴妃氣哼哼的,艷麗的臉龐寫滿了不滿，“知道他心疼九皇子，可也沒有賞賜潛邸的道理,難道要把皇位傳給他？”

    襄陽侯夫人嚇了一跳，忙打發(fā)內(nèi)殿伺候的人出去，壓低聲音道：“我的姑奶奶,在宮里十多年，怎么還口沒遮攔的！若有一個字傳到皇上耳朵里,豈是鬧著玩的？”

    章貴妃自知失言,嘴上卻不肯認輸,“內(nèi)廷外廷,哪個不揣測圣意？哪個不議論皇儲？”

    襄陽侯夫人勸她,“別人咱不管，哪怕為著小十三,你也要慎言慎行——別仗著皇上寵你就肆無忌憚，天恩,最是捉摸不定！”

    章貴妃沉默半晌，“那就干看著嗎？”

    “侯爺就是怕你沖動,才讓我趕緊進宮?！毕尻柡罘蛉松碜由酝皟A,“娘娘且放寬心，咱們家世代簪纓,軍中自不必說，宣府衛(wèi)所、京畿大營、山東都司都是咱們的人。就說朝中,小十三也頗有威望，豈是那半路認回來的衛(wèi)堯臣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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