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怪有趣的。

    廖初笑了下，小心地把a4紙揭下來折疊放好。

    結果一低頭，發(fā)現剛被自己打掃干凈的魚缸里，竟然又多出來幾枚亮晶晶的硬幣！

    這是明知故犯??！

    廖初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去了生活超市。

    進去時，趙阿姨正在擺弄幾顆種子，“回來啦？果果怎么樣，要不要緊呀？”

    小姑娘乖巧懂事又漂亮，很難讓人不喜歡。

    廖初點頭，“不算太嚴重，明天早上再去掛一次水就差不多了?！?/br>
    他扭頭看了看空蕩蕩的柜臺，嗯？之前幾盆仙人掌去哪兒了？

    趙阿姨順著他的視線一看，“死掉啦?！?/br>
    廖初沒吱聲。

    您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養(yǎng)殖殺手。

    趙阿姨馬上挽尊，“哎呀。你們外行人不知道，仙人掌其實很容易死的，我就澆了幾次水，它就爛掉了呀！”

    廖初：那種植物本來就不應該多澆水吧？

    他才要開口，手里就被趙阿姨塞過來一包種子。

    “這是新出的睡蓮品種，聽說很好養(yǎng)活的，丟在水里，不用管就開花。”

    趙阿姨信心滿滿道：“你拿幾粒丟在魚缸里嘛。誒，你說要打印什么來著？”

    幾秒鐘之后打印結束，趙阿姨拿著還帶著余溫的紙張過來，一副地鐵老人看手機的古怪表情。

    “這些東西你從哪里找的呀？可不要被騙了?！?/br>
    什么保養(yǎng)，什么“專家說”的，看上去就不太靠譜的樣子。

    簡直太像無良小廣告啦。

    “群里。”廖初說。

    趙阿姨馬上露出一副你果然被騙了的表情。

    廖初啼笑皆非，簡單解釋了下育兒群。

    育兒群……

    趙阿姨眼神復雜地打量著他：

    嘖嘖，這將近一米九的大高個，這寬肩長腿，這帥臉……

    誰能想到是會加育兒群的角色呢？

    果然養(yǎng)孩子太折磨人了，生生把個模特的好苗子弄成奶爸。

    她心有余悸地想著，果然云養(yǎng)娃才是最好的。

    大雨初停，沁涼的空氣中富含水汽，呼吸間十分暢快。

    廖初唯恐果果再生病，特意給她換了件比較長的t恤，舉胳膊也不會露出小肚皮。

    趙阿姨特意提著一箱兒童牛奶過來探病，拉著果果的小手睜眼說瞎話：

    “哎呦呦，看咱們果果，都瘦了！打針疼不疼呀？”

    果果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來一點距離，“有一點點痛?！?/br>
    頓了頓又很驕傲地說：“但是，果果是勇敢的小朋友，所以沒有哭哦！”

    廖初才要說話，卻聽門鈴一響，進來一個提著二胡的老頭兒。

    老頭兒穿一套藏青色對襟綢子褂，腳踩白底黑布鞋，約莫六七十歲年紀，干瘦，但精神絕佳，滿頭白發(fā)梳得整整齊齊，兩只眼睛里都放著光。

    他倒背著手，進來后吸吸鼻子，“這香味兒了不得……”

    “宋老哥，又去跟老伙計們玩兒去啦？”趙阿姨顯然認得他，主動笑著打招呼。

    宋老頭兒一看她也樂了，“是你啊大妹子，雨停了，正好涼快，出去耍耍?！?/br>
    又低頭看果果，“呦，這誰家的閨女？真俊?！?/br>
    廖初覺得這老頭兒挺有意思，“您坐，菜單都在黑板上寫著，有需要我也可以念給您聽。”

    宋老頭兒把眼一瞪，“你忙你的，我眼睛好使著呢！”

    說著，就瞇著眼睛去看黑板。

    廖初暗笑，老頭兒挺要強。

    趙阿姨笑著跟他說：“這是咱們小區(qū)里的老宋，原來跟老伴都是市民樂團的來著，有編制的?！?/br>
    感情還是位老藝術家，廖初肅然起敬。

    那頭老藝術家偷偷摸摸從懷里掏出眼鏡兒來看了一遍黑板，然后又偷偷放回去。稍后若無其事地清清嗓子，“就要個筋頭巴腦鍋配白米飯，還有醬牛rou來二兩，燒rou夾饃來一個。小伙子，有酒沒有？”

    這還是頭一個要酒的。

    “有自釀的果酒，”廖初指了指趙阿姨，“若是喜歡喝白的啤的，可以從趙阿姨那邊買?！?/br>
    宋老頭兒嗤之以鼻，“市面上賣的都不好，就嘗嘗你自釀的。”

    “有青梅酒、葡萄酒和桑葚酒?！绷纬醪粮蓛羰郑瑴蕚淙巧先?。

    喝酒，多為寄托情感。

    這些果酒中除了尋常水果之外，他還加入了不同味道的感情果，可以最大限度調動水果本身的特質，進而引發(fā)飲酒人的共鳴。

    世上僅此一家，絕無分號。

    宋老頭兒很有主見地拍板，“都來一盅，不嘗嘗怎么知道？”

    筋頭巴腦細火慢煨了大半天，這會兒早就軟爛，濃郁的湯汁泛著沙沙的光，那都掛壁。

    老頭兒用手掌扇了幾下風，深吸一口，“呵，這個味兒正！”

    說完，就拿筷子輕輕夾了一塊。

    入口后微微用力一抿，瘦rou勁道，肥rou綿軟，香而不膩，伴著牛筋的厚重彈牙，叫他兩只眼睛都半閉了。

    香濃咸香，配料的香氣雖然復雜卻渾然一體，很好地去除了牛rou多余的膻腥。

    但又不會過重，像樂團里的伴奏，輕而易舉地就把主樂器給托起來了。

    都出彩，但所有人都能分出主次。

    一個字，絕！

    再配一口白米飯，老頭兒半晌沒說話。

    自從老伴去世后，他有年頭沒吃這么香甜可口的米飯了。

    軟硬適中，干濕合意，最簡單，也最叫人難忘。

    清雅的青梅酒，濃郁的葡萄酒，紫紅妖嬈的桑葚酒，都在甜白瓷的小酒盅內一字排開。

    安安靜靜，卻又藏著點沉淀的激情。

    宋老頭兒拿起青梅酒，滋溜抿了口。

    入口先是清甜，夾著一點恰到好處的酸，在唇齒中打了幾個轉兒之后，卻又綿密地滲透出一抹不容忽視的辛辣。

    這酒勁兒來得好，來得妙！

    老頭兒干脆閉上眼睛，干瘦的食指在桌面上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搖頭晃腦。

    嘿，還真有點兒像咱老伙計們不安分的晚年！

    他朝廖初豎了個大拇指，麻溜兒掏出手機來撥號：

    “老李？叫上老胡，老哥哥請你們吃飯！”

    這小餐館，真是絕了。

    第11章 牛rou湯包

    昨日收入滿意值合計93點，消耗24小時，剩余壽命：1年5個月4天又11小時。

    次日一早，趕來吃牛rou灌湯包的食客中多了個宋老頭兒。

    對這位昨晚拉著老伙計們貢獻了足足60滿意值的顧客，廖初發(fā)自內心地歡迎。

    這是單純的送錢嗎？

    不，這是送命。

    廖初甚至還從他身上收獲了兩枚非常獨特的果實。

    灰藍色，口感極其豐富，主調是酸甜，又帶著點咸味。

    再細細品味時，卻又仿佛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苦。

    像是，像是一壺陳年老酒，有種千帆歷盡的歷史厚重感，攝人心魄。

    用來泡酒肯定很不錯。

    “怎么沒見那幾位老爺子？”廖初問道。

    宋老頭兒自顧自倒了香醋，有點兒嘚瑟的哼哼道：“那幾個老家伙都住得遠，早飯怕是趕不上嘍。”

    掀開籠屜蓋的瞬間，乳白色的水汽噴涌而出，在餐桌上方形成一團小規(guī)模的蘑菇云。

    稍后水汽散去，露出里面七只瑩白圓潤的湯包，一色美麗規(guī)整的菊花褶，安靜地趴俯著。

    那薄皮兒半透明，影影綽綽映出內部深色的牛rou餡兒。

    因包子內藏了湯汁，宋老頭輕輕用筷子頭一戳，那軟趴趴的小包子就顫巍巍晃動起來。

    “嘿，這手藝絕啦?！彼卫项^美滋滋道。

    他用筷子小心地提起包子晃了晃，待到底部完整地脫離后，這才轉移到小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