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愿餐廳并不想爆火 第2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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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院永遠(yuǎn)都不缺人,來了又去。 他看著無數(shù)條腿在面前走過,又看見無數(shù)張臉上寫滿了如出一轍的焦躁和驚恐,還有絕望。 然后,他一直努力挺直的脊背慢慢彎下去。 他終于捂住臉,無聲哭起來。 他不敢哭出聲,怕被兒子聽到。 為什么偏偏是這個孩子? 醫(yī)院里從來不缺生離死別,好多人都看見了這個痛苦的男人,可大多只是匆匆一瞥。 他們只是自己活著就好難,實在沒有余力同情別人。 男人一夜未眠。 雖然那個老板答應(yīng)了給自己做,但這畢竟是清江市,他能做出來嗎? 能做得好嗎? 能來得及嗎? 種種擔(dān)憂攪在一起,仿佛變成了一條冰冷的巨蟒,將他的心臟勒得喘不過氣。 他的視線幾乎沒有離開過手表,每隔幾分鐘都要看一次。 早上,醫(yī)生來查房,還特意叮囑,晚上就不要吃東西了。 男人心急如焚,從沒覺得如此矛盾: 他既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好早點拿到條頭糕; 又巴不得時間過得慢點,再慢點,好永遠(yuǎn)聽不到那潛在的噩耗。 他只剩下這么一個兒子了…… 如果老天再狠心地奪走,那就連他一起帶走吧。 該來的總會來。 九點剛過,他就拜托護(hù)士幫忙看顧,用力看了昏睡中的兒子一眼,急匆匆趕往地鐵站。 半路上,那位年輕的老板打來電話,說條頭糕做好了。 男人好像能聽見自己心底大石落地的聲音。 急匆匆趕到餐館一看,保溫盒里整整齊齊碼放著兩排潔白如玉的糕點,上面還點綴著朵朵金桂。 白色的糯米層內(nèi),夾著紅褐色的豆沙,空氣中浮動著糖桂花和豆沙特有的清香。 就是這個樣子! 男人狠狠松了口氣。 他近乎虔誠地抱起那個盒子,用力鞠躬。 “多謝您,費(fèi)心了,請問,多少錢?” 誰也無法評估這幾塊條頭糕對他們父子的價值。 然而那年輕的老板卻擺了擺手,“拿去給孩子吃吧。” 見他愣神,旁邊那個年輕人卻飛快地套好羽絨服,抓了車鑰匙,“發(fā)什么呆呀?你拿著吃的不能坐地鐵,現(xiàn)在不好打車,我送你回醫(yī)院,走啊?!?/br> 一直到能抬頭看見醫(yī)院標(biāo)志性的十字了,男人才回過神來。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感激的話。 余渝飛快地駕車駛?cè)脶t(yī)院,“不用不用,你趕緊去吧?!?/br> 男人實在想不出如何報答,只好又鞠了個躬,然后死死抱住盒子,拔腿就往住院部跑。 他抱著的,好像是爺倆的未來。 “師傅!”余渝突然開窗喊了句。 男人猛地停住,有些茫然的回過頭來。 “孩子好了,告訴我們一聲啊!”余渝整個上半身都從窗子里探出來。 男人哎了聲,朝他點點頭,轉(zhuǎn)身沖入樓內(nèi)。 距離規(guī)定的斷食起點只剩下十個小時。 男人一路狂奔,氣喘吁吁地沖入病房,哆哆嗦嗦朝兒子打開保溫盒。 “條,條頭糕,兒子,條頭糕來了?!?/br> 爸爸都能在春節(jié)期間的清江市買到新鮮的條頭糕,可見是天無絕人之路。 你一定會好的。 其實在這之前,年輕人一直都把他說的“找到條頭糕”的話當(dāng)做安慰。 他覺得不太可能。 別說遙遠(yuǎn)的北方,甚至就連毗鄰故鄉(xiāng)的,稍稍北面一點的省份,都不大會見到這種糕點的身影。 所以,大過年的,爸爸去哪兒找呢? 或許他只是想給自己一個念想,好努力撐著活下去。 人活著,不就是要一口氣嗎? 可現(xiàn)在,他真的看到了。 病到現(xiàn)在,年輕人已經(jīng)沒什么胃口了,味蕾好像也退化。 之前想吃,也不過是怕留下遺憾。 但如今看著眼前熱乎乎的食物,他好像,又從心里憋出來一股勁兒。 我想吃。 我還想吃更多! 他自己拿了筷子,顫巍巍夾起一條,很費(fèi)力地咬了一口。 還熱乎著。 軟綿綿,甜絲絲。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化開。 “是這個味道,”他艱難地咽了一點兒,就再也吃不下,“我媽做的就是,就是這個味兒……” 他都好多年沒吃過了。 年輕人的嘴唇劇烈顫抖,突然眼眶一紅,噼里啪啦掉下淚來。 “我怕!” “爸,”他抓著男人的袖子,入院這么多天,終于第一次毫不掩飾地哭起來,“我害怕,特別害怕,我還沒活夠……” 我還想回去上學(xué)。 我還沒工作呢。 我還想吃好多東西。 我不想死。 男人一邊給兒子擦眼淚,一邊也泣不成聲,“別怕啊,爸爸在呢,爸爸陪著你……你看,咱們連這個都吃了,就說明老天爺還沒那么狠,是不是?” 年輕人拼命點頭,眼淚被甩出去老遠(yuǎn),在被面上暈開一圈圈水漬。 “醫(yī)生都說了,得自己有信心,這就是打仗啊,你不是還想去參軍來著?男子漢大丈夫,哪兒能沒上戰(zhàn)場就慫了?”男人用力抓著他的手,“等你好了,咱們?nèi)ヂ糜?,去玩兒,想去哪兒去哪兒,想吃什么吃什么,好不好??/br> 年輕人卻哭著笑了,“我,我不去玩兒,我想回去上學(xué),以后還要去當(dāng)兵……” 男人破涕為笑,“行,都行,那咱們爺倆都好好的……” 把男人送到醫(yī)院后,余渝沒有立刻走。 他走下車來,仰頭看著高高的住院部,忽然無限唏噓。 世界太大了,每分每秒都有人高興,也有人經(jīng)受著絕望。 高大的建筑投下大片陰影,背陰處還有大量未融化的積雪。 余渝看到許多眼神呆滯,形容憔悴的人,或蹲或站,悶頭抽煙。 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那些人經(jīng)歷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無比怯懦。 “你說,那個男孩兒會好嗎?” 他忍不住給廖初打電話。 看那個父親的年紀(jì),或許生病的男孩兒也比自己小不了幾歲。 然而電話那邊的廖初回答卻意外堅定,“會好的?!?/br> 余渝并未多想,緩緩?fù)铝丝跉?,也跟著點頭,“會好的?!?/br> 希望如此。 廖初卻又重復(fù)了一遍,“一定會好的?!?/br> 因為系統(tǒng)終于檢測到了他的信仰之力。 他開始相信,開始祈禱,然后也終于有了回應(yīng)。 因為那對父子的事,接下來的一整天,廖初和余渝都有點心不在焉。 檢測到信仰之力是一回事,可畢竟沒聽到最終結(jié)果,總令人忐忑。 甚至就連《百味》紀(jì)錄片開播,廖記餐館又上了熱搜,廖初都無心關(guān)注了。 廖初做菜的時候都忍不住想: 那個男孩兒究竟會不會轉(zhuǎn)危為安? 抑或是,他要再一次經(jīng)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