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曳雪頓時眼前一黑，揪住那人問道：“他不是去長公主那里了么？怎么這么快？”

    直到后來，趙曳雪才從長公主那里聽到了真相。

    因著那一遭誤會，北湛那幾日的心情十分不佳，趙曳雪看見他便如耗子見了貓一般，怕得不行。

    少年性格冷漠，不好說話，她慣常用的撒嬌招數(shù)對他全無作用，求也好，鬧也好，北湛都不理會，抱著手臂站在一旁，下巴微揚，不容置疑地道：練。

    趙曳雪好生吃了一番苦頭，痛不欲生，直到上元節(jié)那一日，長公主交待她陪著北湛過個節(jié)。

    彼時趙曳雪十分不樂意，她與北湛的關(guān)系已到了相看兩厭的地步，哪里還肯陪他過節(jié)？

    然而她往里雖然驕縱，心里卻自有分寸，長公主的命令，她絕不會不聽從，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乖乖答應(yīng)下來。

    離了長公主的院落，路過小校場時，趙曳雪小心翼翼地探頭，透過花木往那邊瞧了一眼，只看見北湛立在兵器架旁，手里拿著一柄長劍，仔細(xì)端詳，長長的紅色劍穗在空中輕輕蕩著。

    趙曳雪心中莫名覺得，他像一個劍客。

    正在這時，少年似有所覺，回首向她望過來，既然都被看見了，趙曳雪只好過去打個招呼，干巴巴道：“湛公子今日來得真早?！?/br>
    北湛放下劍，他的個子很高，趙曳雪需要仰起頭才能看清楚他的臉，當(dāng)他這樣俯視的時候，自然而然透著一股壓迫的氣勢，打量著她，目光從她散落的長發(fā)，到松松披著的外裳，最后落在隨意趿著的繡鞋上。

    趙曳雪心里有些窘迫，在鞋子里勾了勾腳趾頭，面上卻還表現(xiàn)得十分若無其事，只要她端住了，任誰都看不出來她在尷尬。

    北湛像是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哼笑，意有所指地道：“沒有二公主早?！?/br>
    趙曳雪微微紅了臉，但是很快又恢復(fù)如常，故意啊呀一聲，道：“我剛剛從長公主那里回來，她說今日是上元節(jié)，不必習(xí)箭了，勞動湛公子白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br>
    嘴上說著過意不去，她話里話外都是透著興奮的意味，眸子里閃動著雀躍的光，晶亮澄澈，讓人想起日光下的瑪瑙石，光華流動。

    北湛先是不說話，只盯著她看，過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過來，在趙曳雪的頭上用力摁了一下，摁得她一臉茫然，不知所以。

    北湛收回手，冷著臉一本正經(jīng)地教訓(xùn)道：“想要學(xué)成好箭術(shù)，非一日之功，今日偷了懶，明日自要找補回來的，有什么可值得高興？”

    趙曳雪登時就垮了臉，舉著兩條胳膊，訴苦道：“我昨天扎了兩個時辰的馬步，腰酸腿疼，險些成了一個廢人了?！?/br>
    她說著說著，眼圈就泛起了紅，眼淚說來就來，十分凄慘地道：“今天上元佳節(jié)，好容易得了一日休息，竟被說是躲懶。”

    她說著，捂著眼睛嗚嗚地哭起來，北湛的表情頓時有些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道：“習(xí)武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沒有基礎(chǔ)，覺得苦也是正常的，往后就好了。”

    他難得一次性說這么多話，勉強算得上安慰了，誰知趙曳雪哭的嚶嚶聲更大了，北湛有些手足無措，最后終于退讓了，道：“有什么好哭的？你若覺得累，以后只扎一個時辰便可?！?/br>
    聽聞此言，趙曳雪的嚶嚶哭聲止了，然后捂著眼睛的一只手移開些，從縫隙里頭看他，悶聲悶氣道：“一個時辰？”

    少女的眸子水亮，透著粼粼的光，目光清澈如林間的小鹿，乖巧無辜，北湛只看了一眼，便略微移開視線，輕輕嗯了一聲，算作肯定。

    趙曳雪輕輕抽了一下鼻子，擦干了眼淚，望著北湛的臉，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她若是想以后好過一些，是不是該討好一下這位“老師”？

    剛剛才假哭了幾聲，他就妥協(xié)了，把兩個時辰的馬步減到一個時辰，若她再努努力，豈不是還有縮減的空間？

    這么一想，趙曳雪頓時打起了精神，墨玉一般的眸子滴溜溜一轉(zhuǎn)，被她這樣瞧著，笑瞇瞇地道：“湛公子辛苦教我習(xí)箭，我們莊國有一句話，叫作一日為師，終身為父?！?/br>
    北湛道：“不敢當(dāng)?！?/br>
    誰知趙曳雪道：“那叫你一聲亞父也使得?！?/br>
    北湛：……

    他腦門上的青筋隱約繃起，道：“不必了?！?/br>
    趙曳雪提著裙擺繞著他轉(zhuǎn)了半圈，笑容狡黠：“既然湛公子不愿意我叫你亞父，那叫一聲師父，總可以吧？”

    她一副不肯輕易罷休的樣子，相比起亞父，師父似乎更容易接受些，北湛只好道：“殿下高興就好?！?/br>
    趙曳雪開開心心地向他施了一禮：“見過師父?！?/br>
    從那一日起，趙曳雪才算是終于把住了北湛的脈門，少年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溫柔的心，擁有無限的耐心和包容，任她為所欲為。

    但凡遇到些什么，只要趙曳雪軟著聲音求一求，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他便像是沒了辦法，一退再退，縱容妥協(xié)。

    就連長公主都說，她養(yǎng)了趙曳雪那么多年，沒把她寵壞，北湛才與她相處一個月不到，就把她寵得無法無天了，倘若她要天上的月亮，恐怕北湛都會想辦法替她射下來。

    回想起那些舊事，趙曳雪心中一時酸楚，一時又茫然，她不知道北湛剛剛為什么要說起那句話，直到用早飯的時候，晏一把食盒送過來，玉茗一樣一樣地往外拿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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