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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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心里也不大平靜,他翻來覆去了好一會都沒睡著。 漆黑沉靜的寢殿里,暴君忽地嗤笑一聲。 你翻來覆去地不睡覺是小孩嗎?他聲音涼颼颼的,是不是你還要像小孩那樣,要聽了睡前故事才睡得著? 這話滿含暴君一貫的譏諷。 但楚鳳岐大概是被夜色朦朧了心眼,又有點被這嘲笑的話語氣著了。 是啊,他說,所以陛下您要給我講睡前故事嗎? 第14章 第二天早上,大臣們上朝時,看到他們年輕的帝王眼下明顯的青黑,一個個都想起了這兩天聽到的傳言。 他們當然不知道,景御這是因為給某人講了大半夜的睡前故事,才睡得晚導致睡眠不足。 大臣們只以為他們的帝王是縱欲過度。 聽說劉御史昨天在御書房直接暈了過去,因為聽到陛下跟他說:孤覺得他(楚鳳岐)堪當皇后,劉御史覺得如何? 一個男子入后宮就已經(jīng)是違背人倫、違背祖宗之法了,更不用說竟然還要立個男子為后! 不說劉御史那樣執(zhí)拗的、固守禮法的老古板,就是稍微年輕一點、思想更為開放的大臣們,也不能忍受他們帝王這種任性恣意、不負責任的行為。 你說陛下把人帶到后宮金屋藏嬌就算了,他們睜只眼閉只眼可以當沒看見。就算再過分一點,隨便封個妃位什么的,他們?nèi)倘桃策€能勉強接受。 但陛下竟然要封個男子為后! 皇后可是事關一國的臉面,這是要讓鄰國、讓后世人笑話嗎? 最重要的是,讓那個不知來歷背景的楚公子當了皇后,他們的孫女(女兒、侄女)怎么辦?讓她們?nèi)雽m后,屈居于一個男皇后之下嗎? 這時,他們還不知道,他們的帝王根本就沒想過開后宮。 在他們看來,后宮肯定是要開的,只是遲早問題。他們的陛下還年輕,難免年輕氣盛,恣意叛逆,對開后宮這事心懷叛逆,但遲早會醒悟過來。 陛下,劉御史一馬當先上奏,臣請陛下為江山社稷著想,下旨選適齡良家女充實后宮,以開枝散葉,傳我朝萬世不朽! 景御一身威嚴華美的黑金朝服,姿勢慵懶地倚靠著龍椅,淡淡道:劉御史今日上奏,莫非覺得孤昨日在說笑? 他的五官華美而不失凌厲,氣質(zhì)尊貴而淡然。 尤其雙狹長的鳳眼漂亮而又威嚴,這么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人時,眼尾微微上挑,帶著點盛氣凌人、居高臨下的氣勢,君王氣度十足。 老臣不敢。劉御史被看得脊背冒了層冷汗,勉強維持聲音平靜,只是就算陛下再不悅,老臣也還是該說要說。 景御看了劉御史一眼,忽然意味不明地輕輕笑道:劉御史忠心耿耿,孤甚是欣慰。 他轉(zhuǎn)而看向大殿中眾位大臣,微微一笑:還有何人要上奏? 他本來就是那種華麗而端正的長相,這么神情溫和時,看著著實是光風霽月,氣度雍容卻不顯驕矜。 眾大臣難得見到他們陛下這么溫文爾雅,恍惚以為這還是當初那個端方仁德、溫潤如玉的太子儲君了。 以為陛下是突然想明白了,有不少大臣都站了出來?;蚴请S潮流表忠心,或是為公義為私心而想上奏欲勸充實后宮。 很好。景御笑容微斂,平靜地看著殿中那些站出來的大臣們。 他從旁邊拿過一沓折子,隨手挑了一份當眾念了出來。 內(nèi)容大概是某尚書跟他夫人在府內(nèi)的私房話,重點是某尚書提點他夫人,讓不要急著給女兒相看人家,他女兒未來可是要入宮為妃、甚至是要母儀天下的。 景御聲線華麗,語調(diào)不疾不緩,甚至神情也是溫和而悠然的。 然而殿內(nèi)卻突然死寂了一般,眾大臣聽著這堪稱溫和的聲音,卻惶恐得差點要跪下來。 陛下連這種隱秘的私房話都知道,還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聽說陛下一手設立的隱衛(wèi)行蹤詭秘,無孔不入,沒有什么事情是查不到的。 他們會不會暗地里也被隱衛(wèi)監(jiān)視了? 眾大臣甚至開始回想自己有沒有做過什么違法的事、說過什么大逆不道的話,心中越來越?jīng)]底。 景御念完了,把那份折子甩到那沓厚厚的折子上。 他面帶微笑,饒有興味地看向底下的眾大臣:你們要是還想聽,孤這里還有不少?;蚴悄銈兿肽没厝ビH自看看也行。 底下死寂一片,無人敢吭聲,甚至連呼吸都不敢過重。因為他們不知道那沓厚厚的折子里,有沒有他們不可見人的私事。 他們似乎忘了,這不是當初那個垂范天下、君子端方的儲君,而是經(jīng)歷了戰(zhàn)場伏尸百萬、流血千里的鐵血帝王,甚至是傳言弒父殺母、屠戮兄弟的冷血君王,以雷霆血腥手段鎮(zhèn)壓逆黨叛臣的暴戾閻王。 年輕的帝王瘋狂起來,根本什么也不會顧忌,也不會像以往的帝王那樣任他們制衡。 溫和只是偶爾的表象,是當初那個儒雅儲君的一點縮影。更多時候是喜怒無常的,甚至陰鷙暴虐的。 還有何事要奏么? 年輕的帝王淡淡地道,平靜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里顯得格外威嚴。 無人敢出言半句。 既然無事,那就退朝吧。他慢慢拂了拂大袖,轉(zhuǎn)身甩袖離去。 臣等恭送陛下 眾大臣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但如果他們中有誰拿起那沓厚厚的折子看的話,會發(fā)現(xiàn)里面每份折子其實都是空白一片,除了最上面景御念過的那一份。 景御其實沒什么心思、也不想知道他們的私事。 ** 景御在上早朝的時候,楚鳳岐在御花園釣魚。 他的眼下也是青黑一片。 因為暴君那個喪心病狂的,竟然大晚上給他講恐怖故事! 重點是景御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講恐怖故事,還覺得自己講的是尋常故事。 他聽了一個恐怖故事,那肯定是要再聽個美好點的故事才能甘心去睡啊。就像不經(jīng)意看了本結(jié)局悲的小說,大多數(shù)人可能都會想再看本甜文彌補彌補。 于是,他就這么聽了一個又一個恐怖的睡前故事! 這還讓不讓人睡覺啦了? 他心里可謂怨念滿滿。 御花園的這池子里養(yǎng)著一池金魚。 被人工飼養(yǎng)久了,一條條都又呆又蠢。只要隨隨便便扔點食物下去,就一哄而上涌過來,一點警戒心都沒有。 如果愿意大冬天碰水,趁著這些呆頭呆腦的金魚搶食物時,伸手過去徒手一撈,準能撈上幾條。 旁邊的小宮女一開始還以為他是要喂魚,給他準備了魚食飼料,卻沒想到他是要釣魚。 一般人都會是興致勃勃地喂金魚,而不是突發(fā)奇想地釣金魚吧? 然而楚鳳岐是真的在釣金魚。 他剛把一條金魚釣上來,就又把這金魚扔回池子里。 因為這些金魚太容易受騙上鉤,他沒多久就釣到了一條又一條金魚,然后又放回去。 就這么循環(huán)往復,樂此不疲。 旁邊跟著的宮女侍衛(wèi)們,都不知道他這么做到底樂趣何在,竟然冒著冷風在這里釣魚玩。 一陣冷風吹過來,楚鳳岐打了個噴嚏。 他縮了縮被風吹得涼絲絲的脖子,覺得也差不多氣消了。 正準備收拾收拾走時,看到景御走了過來。 你這是在釣金魚? 景御微一挑眉,語氣有點驚詫,顯然也覺得他釣金魚很奇葩,與眾不同。 很奇怪嗎?楚鳳岐眨眨眼,那這水這么冷,我總不能拿手去水里抓啊。 可你抓金魚做什么?一般不都是喂金魚嗎?景御狐疑地看他。 當然是抓來消氣的呀。 抓著玩啊。楚鳳岐隨口扯了一句,然后不經(jīng)意地轉(zhuǎn)移話題,陛下這么快就下早朝了? 他本以為今天早朝會久一點。畢竟昨天劉御史被氣暈御書房,今天早朝肯定會就此和眾大臣一起威逼皇帝充實后宮。而景御不愿妥協(xié)的話,肯定會和大臣們有一番拉鋸,自然費時間。 然而景御今天下早朝沒比以前晚,甚至還提前下早朝了! 這就有點不可思議了吧? 他有些好奇景御是怎么解決那些大臣了的。 又或者難道今天早朝并沒有劉御史上書的事? 景御似乎心情不錯,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眾大臣對楚卿你當皇后這事一致認可,是以今天早朝格外順利。 我可真是信了你的邪! 陛下又在說笑了。他又把準備要收起來的釣魚竿甩到水里,再釣一條金魚消消氣。 你不冷嗎?景御卻忽然伸手探了探他的手背,皺眉問。 是有點冷。 景御沒提起,他還沒意識到。 本來昨晚預備裝病時就垂了冷風,再加上晚上沒睡好,以及現(xiàn)在又在這吹著冷風釣了好一會兒魚,好像有點著涼了。 好像有點冷。他說。 正說著,又有一條傻愣愣的金魚上鉤。 他把這條金魚釣上來。 陛下,你要金魚嗎? 楚鳳岐一臉乖巧地看向景御:我把這條金魚送給陛下你吧? ** 景御看著琉璃小魚缸里的小金魚。 這個純白色、澄澈透明的琉璃小魚缸擺在了他御書房的御案上。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著薄薄的琉璃缸壁,逗著在水缸里游來游去的小金魚。 太監(jiān)總管趙總管在他旁邊稟報:清王已經(jīng)坐著馬車快要進宮了。 叔父這么快就聽說,可見消息還算靈通。 景御有一下沒一下地逗著那條小金魚,語氣漫不經(jīng)心。 現(xiàn)在還不到中午,離早朝過去確實也沒多久。 陛下您好像挺喜歡這條小金魚?趙總管見他心情難得的不錯,一時沒忍住問了一聲。 不過等說出口,才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理智地問陛下的私事,說不該說的話。 要知道陛下可是不喜歡多嘴多舌的人。 正懊惱著剛才胡亂說話,就聽景御輕描淡寫地、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也就還能逗逗趣。 話里竟然意外地沒什么不悅。 他心里松了口氣,心想沒想到陛下竟然喜歡金魚這種可愛的小寵物啊。 趙總管現(xiàn)在還不知道這是楚鳳岐送的。 只是心里想到金魚這個詞時,他突然身體一僵。 他發(fā)現(xiàn),好像金魚的諧音跟陛下的名字景御聽起來有點像? 第15章 楚鳳岐是一時起心思送景御金魚的。 等說出那句我把這條金魚送給陛下你吧?時,其實有點后悔。 要是景御明白金魚諧音的含義,怪他怎么辦? 唉,他釣金魚消消氣就算了,做甚么突發(fā)奇想要送金魚? 所幸景御并沒有聯(lián)想到這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破天荒收下了! 難道暴君表面看著冷冰冰的,其實內(nèi)心深處是喜歡這種呆呆的、勉強算是好看可愛的小寵物的? 有點反差啊。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景御收下后,竟然還吩咐人拿魚缸過來,要養(yǎng)起來! 如果以后某個時刻景御看到金魚,突然聯(lián)想到金魚的諧音和景御的關系,會不會回頭找他算賬???他這可是明晃晃的內(nèi)涵,搞不好暴君小氣點,會記小本本的! 然而他又不好說其實他是送錯了。 拿回來是不可能的。剛開口送出去又收回來,暴君指不定以為他是在耍人。 也只能期望景御養(yǎng)魚的興趣只是一時興起,過兩天就把那條小金魚給忘到一邊了。 或者他要說些什么稍稍挽救一下吧?讓景御覺得他真的只是好心的一時興起送禮物,絕沒有內(nèi)涵的意思,也絕不知道金魚的諧音深意!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被景御趕回了寢殿,讓他暖和暖和,再換了厚點的衣服出來。 行吧,在外頭吹得也有些受涼了。他回自個寢殿暖和暖和、清醒清醒,再想個好策略解決這送金魚之事可能引起的后患。 回到寢殿。 他手上抱著個暖手的小火爐,吃了幾塊熱乎乎的糕點,又嗑了一小把五香瓜子。 吃東西,尤其是享受美食,是他的愛好。 平時他都吃得可愉悅,可歡快了。 不過今天惦記著金魚的事,他這心里總是不得勁。 尋思著尋思著,他覺得要不還是去景御那邊探探風,看景御對那小金魚的態(tài)度怎么樣。 楚鳳岐到御書房外時,在門外的太監(jiān)總管趙總管見到他,笑著問了一聲:楚公子,您來了? 趙總管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看不明白楚鳳岐在景御那里的特殊性。 他是景御登基之后才慢慢被提拔起來的。一路走到太監(jiān)總管這個位置,作為皇帝身邊的紅人,他不敢說自己了解景御,只看清了幾分表面的東西,但也看得分明這楚公子在陛下心里的地位。 陛下這會正在里邊跟清王說話呢。趙總管不經(jīng)意地提點了一句。 清王? 楚鳳岐微微皺了皺眉。 在小說劇情里,這個清王是景御的親叔父,倒也不是什么反派壞人,甚至在景御還是太子時、以及之后被廢除太子之位前往北疆戰(zhàn)場時,對景御都有幫助過。 在景御被廢除太子之位后,清王是少數(shù)幾個對景御的態(tài)度一如既往的和善的人。 但有時往往越是親近之人,給人造成的傷害更大。 清王是景御如今為數(shù)不多的親屬,是景御年少時濡慕敬重的長輩,在景御還是太子時對他有不小的教養(yǎng)之恩,甚至算得上是半個老師。 景御雖然貴為皇室嫡長子,一出生就被封為太子,表面上受寵、受重視,但其實從小得到的關愛不算多。 景御生母,也就是先皇后,愛先皇那個渣渣愛得近乎偏執(zhí),對景御這個親兒子反而不太重視,甚至可以說是把景御當做她爭寵的工具人。平時對景御也是嚴格要求為多,一再告誡景御要怎么表現(xiàn)優(yōu)秀要完美,讓他父皇更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