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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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寢殿沉寂無聲,陰寒森冷。沒有燒地龍,也只點了一支蠟燭,看著詭異得很。 借著透過窗子傾灑進來的月光和一點微末的燭光,他看到重重迤邐的帷幔后面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 撩起一角帷幔走過去。 還穿著白天那身黑金朝服沒換的年輕帝王,在黑暗中慢慢抬起了頭看過來。 你是不是也要走? 他的聲音極輕、極低,飄忽得像幽靈,仿佛對著一個觸摸不到的易碎靈魂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322 00:00:00~20210324 20:06: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追夢者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7章 楚鳳岐愣怔了一下。 主要是景御的眼神太過空茫,漆黑的荒蕪的一片,像是跟這個世界隔了一層。而聲音輕飄飄的,但卻又帶著點難言的瘋魔之意。 景御似乎不是很清醒。這句你是不是也要走?,像是對著他說,又像是對著某個虛空中的空氣說。 平靜的,卻莫名讓人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就好像是角落里沒有得到玩具的小孩,他不哭也不鬧,很乖很平靜地看著,習慣了自己不會被偏愛,乖得讓人心疼。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景御似乎回過了神來,垂下了眼睫避開他的視線:這么晚還沒睡? 楚鳳岐眨眨眼:我對陛下昨晚講的睡前故事印象深刻,沒聽到睡前故事不太習慣,睡不著。 可不是印象深刻嗎?一個個的恐怖故事讓他越聽越精神。 景御顯然壓根沒想到他會是這么個理由。 但他也隨著自然而然地沒提及之前的事,而是嗤笑一聲,又變回了那個楚鳳岐熟悉的暴君。 你這是賴上孤了? 是啊,楚鳳岐一點頭,這都要怪陛下睡前故事講得太動聽。 他很真誠地扯謊。 心想自己的違心話說得是越來越順溜了。這可都是在暴君壓迫下慢慢進步的啊。 一邊說著,他忽然打了個噴嚏。 走吧。景御的聲音寂靜空曠的寢殿里顯得格外低沉好聽。 嗯?去哪里? 去你的寢殿。景御說著拉過他的手握在手里,不覺得冷嗎? 是真的冷。 景御不知道發(fā)什么瘋,大冷天的沒讓人燒地龍,也就仗著身體好還有武功,才這么恣意。 被景御這么一提醒,他忽然覺得自己冷得四肢百骸都有些僵硬起來,冷得身體微微發(fā)顫。 好像是有點冷。 話說出口,他才意識到他冷得似乎連聲音都變得有些暗啞了,聽著像是軟著嗓音在說話 更準確的說,像是在撒嬌 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又不是不給你講睡前故事。景御似乎也誤以為他是在撒嬌,又是嗤笑一聲。 朦朦朧朧的光影里,在楚鳳岐看不清的黑暗中,他雖然嘲諷地嗤笑著,眼神卻是格外的柔和,帶著點隱隱的縱容。 不,我并不真的想聽睡前故事。 也真的沒有在撒嬌! 但臉好像是莫名有點燙,楚鳳岐腦子有些昏昏沉沉地想。 該不會真的發(fā)燒了吧?! 昨晚本來想裝病故意受了涼且沒怎么睡好,上午又外出吹冷風釣金魚消氣,然后現(xiàn)在又在這冷冰冰的殿里待了一會。 這一齊發(fā)作起來,后果就是他好像真的發(fā)燒了。 ** 御醫(yī),他怎么樣了? 楚公子這是寒氣入體著涼了 錢太醫(yī)臉上是一貫的老大夫的嚴肅,說話也是帶著嚴肅的口吻,但在注意到景御擰著眉頭、渾身散發(fā)著恐怖的低氣壓時,他脊背一涼。 陛下放心!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補充說道,因為發(fā)現(xiàn)得早,楚公子這狀況不算嚴重。吃幾副藥,再好好睡一覺,休養(yǎng)兩天就好。 另外,今晚上還是要注意點,萬一再著涼了可能會引起發(fā)熱。不過陛下您放心,引起發(fā)熱的可能性很小,只要這一兩天注意保暖就沒什么。 錢太醫(yī)這是第二次給這位楚公子看病了。 他給陛下看病時,都沒這么大的壓力當然,給陛下看病的時候很少,除非特別嚴重,陛下不怎么宣太醫(yī)。他大概算是歷史上少有的比較清閑的太醫(yī)了。 給陛下看病時,陛下有時手里還拿著卷書或是拿著奏折看著,好像半點不關注看病的結果是什么樣,也不會插手什么。這樣省心的病人可算是大夫們最喜歡的了。 錢太醫(yī)常常感慨,他這命還算不錯。別的太醫(yī)要給皇帝看病,還要去給后宮那些貴人們看病,一個不幸就得面臨掉腦袋的危險。而他就給陛下看病,陛下也從沒說過什么治不好就摘了你的腦袋!這樣類似威脅的話,佛系得好像全然不在乎自己是生是死似的。 然而,給這位楚公子看病時,他終于體會到了那些給后宮寵妃看病的太醫(yī)們的苦惱。 陛下在一旁盯著,緊蹙著眉尖不要錢似的散發(fā)著冷氣,讓他壓力很大的啊。 從陛下這態(tài)度可以看得出這楚公子的受寵程度。何況現(xiàn)在京城里有點門路的人家都知道,陛下后宮有位極為受寵的公子,陛下甚至為了這位公子甘愿不置后宮,一心一意。 錢太醫(yī)很識趣地又補充了一句:微臣看楚公子的身體已經(jīng)比上次好多了,雖然比常人還要稍微不如,但如此這般調養(yǎng)下去,不出一兩個月,便可大好,與常人無異了。 楚鳳岐躺在床上聽著錦帳之外景御和太醫(yī)的對話。 他關注的重點是又要吃藥了。 想到又要吃那些苦苦的中藥,他就覺得喉嚨里似乎有股苦澀難咽的中藥味。 哦,還有,他沒有發(fā)燒,沒他想的那么嚴重,只是著涼了。這讓他稍稍慶幸,起碼沒那么嚴重的話,可以少吃點中藥。甚至如果只是著涼了,他可以偷偷地把藥倒了,或是喝一半倒一半。 這么一想,他稍稍欣慰,沒那么苦惱了。 景御已經(jīng)跟太醫(yī)說完了話,撩起錦帳的一角走了進來。 這里是他自己的寢殿。景御的寢殿沒燒地龍,重新燒地龍也要好一會才暖和起來。 而楚鳳岐這里是一直燒著地龍,暖烘烘的。 覺得怎么樣?還難受嗎?景御在他床頭旁停下,微一彎腰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的額頭,但那只手在半空中頓了頓,不著痕跡地拐了個彎幫他掖了掖被角。 陛下,我只不過是小小地著涼了,現(xiàn)在躺了一會已經(jīng)沒事了,一點不難受。楚鳳岐眨眨眼,很誠懇地勸道,現(xiàn)在也很晚了,您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太醫(yī)說有可能會引起發(fā)熱。景御皺著眉頭看他,表情有點嚴肅,似乎是覺得他對自己的病情太過隨意。 他被這么看著,有點小小的心虛,畢竟剛才他還在想著要怎么逃過喝藥。 但他不想喝藥的決心很堅定。 他繼續(xù)誠懇地好心地勸道:陛下,我會注意晚上不讓自己受涼的。您明天早上還有早朝,還是先回寢殿休息了吧? 讓景御繼續(xù)待在這里看著,他等會怎么找得到機會逃避喝藥? 景御眸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是不是覺得孤不在這,你就不用喝藥了? 陛下說的哪里話?我像這么不分輕重的人嗎?楚鳳岐挑眉反駁了一句。 然后他側過身去背對著景御,小小聲地嘟噥:我好心勸陛下回去睡覺,結果陛下卻覺得我別有用心 沉默了一會。 景御聲音低沉地道:剛才不還吵著要聽故事嗎? 這聲音一如既往的聲線華麗,如醇厚的美酒般極富韻味,但又似乎比平時多了點柔和。 楚鳳岐懷疑自己的耳朵有錯覺,或者是自己異想天開,因為他覺得景御這話像是在哄他,還是那種轉移話題的笨拙方式。 可他也是真的不想聽故事。誰要聽恐怖故事??! 也就是在這時,有人拿了熬好的藥過來。 楚公子,藥已經(jīng)熬好了,您看? 楚鳳岐: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到底是苦苦的中藥恐怖,還是暴君的恐怖故事恐怖。 先放著吧。 拿過來給孤。 楚鳳岐和景御的聲音同時響起。 但最后端著藥過來的宮女遲疑了一會,理所當然地把那碗藥遞給了景御。 楚鳳岐: 看來暴君是認定他不想喝藥,干脆親自動手了。 他看起來有這么不靠譜不可信,很像是那種分不清輕重不喝藥的人嗎? 他這么想著時,景御已經(jīng)端過那碗藥,在他床榻邊坐下。 陛下,您把藥放著吧,我自己來就好。他轉過身并且靠著床頭坐了起來,一臉乖巧地說。 那眼睛干凈又真誠,那卷翹的又細又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像把小扇子似的,看起來要多乖有多乖。 你自己來?景御涼涼地說道,語氣滿含著質疑和審視的意味。 一邊說著,他眼瞼微斂,微垂著眼眸,用小湯匙攪了攪白瓷碗中的藥汁,不疾不緩的,動作里帶著點認真,一舉一動看起來很好看。 尤其景御的手本就漂亮,這么優(yōu)雅地拿著白瓷小湯匙時,更顯得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 楚鳳岐怔怔地看了一會。 景御舀了一小湯匙藥,低頭輕輕吹了一下,遞到他嘴邊。 見他還愣著,可能是以為他依舊不愿喝藥,便說道:你好好喝藥養(yǎng)病,等你好了,孤就帶你出宮玩。 楚鳳岐: 這話聽著像哄小孩子。大人哄小孩子一般都允諾,如果你怎樣怎樣,就帶你出去玩。 不過吐槽歸吐槽,他還是眼睛一亮:陛下說真的? 嗯。景御淡淡嗯了一聲,所以現(xiàn)在肯喝藥了嗎? 唉,不對!楚鳳岐忽然反應過來,上次從南山寺回來路上,陛下問要不要出去看看,我說不用了,陛下就說下次吧。所以陛下上次已經(jīng)允諾過讓我出宮了! 那你說吧,你要怎樣才肯喝藥? 第18章 楚鳳岐側過頭去看景御。 景御這一句那你說吧,你要怎樣才肯喝藥?,讓他有些詫異。 他垂下眼簾:陛下答應我一個條件可以嗎? 什么條件? 我我暫時還沒想好。 只要不過分。 陛下你這是答應了?楚鳳岐眼睛微微睜圓。 他都沒說出這條件是什么,景御竟然就答應了。雖然也提了這條件不能過分,但也還是太好說話了吧? 景御淡淡嗯了一聲,漆黑深邃的鳳眸慢悠悠瞥了他一眼:趕快喝藥。 哦。 楚鳳岐沒再討價還價,乖乖地把藥喝了。 大概是藥中有些催眠成分,又或者是昨晚沒怎么睡好所以今晚覺得困倦,他喝了藥沒多久就昏昏欲睡了。 陛下,我先睡了。他睡眼朦朧地打了個呵欠,如鴉羽一般的睫毛安安靜靜地輕垂下來,你也早點睡。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誰輕輕摸了一下他的頭。 下一秒,天地輪轉,楚鳳岐恍恍惚惚地來到了一片陌生卻又隱約熟悉的山林。 日之夕矣,游子歸來。 蒼蒼茫茫的暮色中,崎嶇的山路間,一個白襯衫、清爽短發(fā)的少年跟在一個背著弓箭的玄色長袍少年旁邊。 這組合看著有些怪,一個現(xiàn)代裝扮,一個古裝,但這兩人卻仿佛不覺得有什么稀奇,氣氛是那種外人插不進來的融洽。 都說了不要摸我的頭!白衣少年有點羞惱地瞪了玄袍少年一眼,不過卻沒躲開摸他腦袋的手。 嗯。玄袍少年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但那只摸著白衣少年腦袋的手卻是更得寸進尺地揉了揉他的清爽短發(fā),手感不錯。 旁邊有打柴歸來的人經(jīng)過,眼神詭異地瞟了自說自話、還動作怪異、狀似得了失心瘋的玄袍少年一眼,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在打柴人眼中,他似乎只看得到玄袍少年,而不知什么原因卻看不到那白衣少年。 話說你當初為什么把我撿回去?白衣少年緩緩眨了眨眼,別人都看不到我,只有你看得到我你不覺得奇怪,不怕我是什么恐怖的怪物嗎? 若是仔細一看,白衣少年確實只是一團淡淡的虛影,雖然也看得清面容似乎與常人無異,但卻仿佛與這世界隔了一層。 你會留下嗎?玄袍少年答非所問,問得很是莫名其妙。 當然啊。白衣少年懶洋洋地說道,別人又看不到我。 嗯。玄袍少年深邃的眉眼稍稍柔和,又是不問一聲就伸手揉了揉白衣少年的腦袋。 ** 楚鳳岐第二天醒過來時已經(jīng)差不多是中午了。 昨晚似乎是做了夢,但夢境的內容已經(jīng)是模模糊糊,已然忘得差不多。 他用指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忽然覺得有些煩躁。 因為他隱隱覺得這個夢好像挺重要,但他一覺醒來卻幾乎沒什么印象。 這點隱隱的煩躁直到兩天后他病好出宮,才稍稍去了些。 不過還是有些郁悶就是了。 就連坐在出宮的馬車里,聽著外面的熙熙攘攘的動靜,他都懶懶的沒什么心思撩起一角車簾子看外面。 怎么?景御丟下手中的奏折,漆黑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不是你一個人出宮而是跟著孤,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