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她放在心上、愿意把她放在心上的，就只有晏行川一個。

    也只會有晏行川一個。

    但其實(shí)不是這樣的，晏行川想，陸知序很值得。

    喜歡陸知序的人有很多，追陸知序的人更是到處都是——

    只是沒有人能被陸知序記住而已。

    晏行川記得，他們念高中的時候，幾乎全年級的人都看得出來，十九班那個總考年紀(jì)第三的梁盛暗戀陸知序。

    他明里放話說一定要考過陸知序，背地里卻老是趁著年紀(jì)表彰大會、各班優(yōu)秀學(xué)生同臺的時候，故意來找陸知序搭訕。

    以至于晏行川有段時間只要一看見梁盛就下意識覺得不爽，還總在考試的時候很幼稚地少做一道理綜填空題——

    這樣的話，他考出來的成績就可以低于陸知序一點(diǎn)，又高于梁盛一點(diǎn)。

    他那時候想，他就是要卡在第一和第三之間，就是把想追陸知序的所有人都踢走。

    就算只是一個光榮榜上的名字，他也不想讓陸知序和別人并排。

    但陸知序并不知道這一切。

    梁盛問她平時喜歡做什么，要不要一起約著出去看電影的時候，陸知序只用余光掃了他一眼，就直接說：“我沒有愛好，也不喜歡看電影?！?/br>
    那目光很平靜，卻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晏行川想，以陸知序當(dāng)時的態(tài)度，說不定是覺得梁盛就是考不過她，所以才故意來說一堆廢話擾亂她學(xué)習(xí)的。

    他們升入同一所大學(xué)后，陸知序長開了不少，她不用再把自己裹在一堆寬大的校服中，也不再每天都行色匆匆，于是相貌愈發(fā)惹眼，很快就成為了當(dāng)時學(xué)校表白墻上的?？?。

    就算只是走在學(xué)校里，陸知序也總是會被很多人搭訕。

    但神奇的是，不知為什么，陸知序一直都以為這群人是來問路的。

    至于管她要微信和聯(lián)系方式的，也全被她當(dāng)成賣電話卡和搞推銷的處理了。

    好像天底下就沒有一個人是沖著喜歡她來的一樣。

    那時候晏行川總是默不作聲地注視著陸知序，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在她面前鎩羽而歸，他心里既無奈，又有種詭異的開心。

    他想，如果陸知序不喜歡他，也不喜歡別人，那就沒什么。

    總有一天，他會先于那些人走到陸知序心里的。

    面前的陸知序微微睜圓了眼睛看人的時候，整個人都懶懶的，有種特別的溫和。像某種生活在溫帶的食草動物，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卻總讓人忍不住想抱一抱她的感覺。

    晏行川屈起半條腿，手腳并用地把陸知序整個人都禁錮在了一片小小的天地里。

    他一手?jǐn)堉懼虻难皇挚圩∷暮竽X勺，低頭親了親她的眼尾，小聲道：“你那么好，誰知道別的地方里還有沒有哪個眼光好的混賬也喜歡你——我好不容易把你追到手，恨不得給我們的關(guān)系上十八層保險才好?！?/br>
    陸知序臉上的表情罕見的空白了幾秒。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便聽晏行川繼續(xù)說：“知知，全天下的人都應(yīng)該喜歡你，但你是我的，你答應(yīng)我了，就不能反悔了?！?/br>
    面前的晏行川神色認(rèn)真。

    壓在陸知序身上時，他的體溫、心跳、目光，還有感情，就通通都落在陸知序身上了。

    很容易就會讓人有一種被珍視、被捧在手心的感覺。

    就好像他面前的這個陸知序確實(shí)就像他說的那么好，好到全天下的人都該無條件喜歡她一樣。

    但這是沒有道理的。

    陸知序看著晏行川笑了一下，說：“滾蛋，別說酸話?！?/br>
    然后她仰起頭。

    他們在狹窄逼仄的沙發(fā)上，接了一個輕柔且漫長的吻。

    第59章

    解決完煟然的問題后，陸知序和晏行川很快就又投入到了“尋境”項(xiàng)目建設(shè)的漫長拉扯中。

    他們照舊上班、開會、熬夜做策劃，也照舊在意見不同的時候爭鋒相對地吵架。

    但這一次，原本總是被他們滿身的火藥味嚇得魂不附體的策劃部眾人卻詭異地保持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平靜。

    每每陸知序在辦公室里和晏行川吵起來的時候，他們就會默默低下頭去，用一種稍帶同情的余光去瞥前排的陸知序。

    就好像下周晏總就要上位，然后立馬開除她似的。

    陸知序?qū)Υ耸譄o語。

    晏行川卻沒太在意，偶爾公司里沒那么忙的時候，他會特意避開助理，單獨(dú)帶陸知序出門，去“巡視”新建的古城墻。

    仿佛從忙碌的歲月里偷出了一段時光——

    用來約會。

    “尋境”項(xiàng)目在古城墻一帶新建的建筑群規(guī)模很大，斷斷續(xù)續(xù)地圍了好幾條街，施工現(xiàn)場總是很吵。

    陸知序和晏行川在這種吵鬧中去過一次觀景臺，等那里的“白鷺濤”飛起來。

    但他們沒能等到。

    十年前浩浩蕩蕩的白鷺羽翅已經(jīng)全然消失了，漠漠水邊，只有水的波紋還在晃蕩，絲毫不見濤的影子。

    陸知序倚在觀景臺高處的欄桿上，出了會兒神。

    ——即使“尋境”項(xiàng)目把“尋舊時夢境”的招牌打得再響，這片因?yàn)樯鷳B(tài)惡化而變化的水域也還是回不到當(dāng)初了。

    幾百只羽翅雪白的鳥兒已經(jīng)離開了。

    但鳥兒們雖然離開了，人卻還在。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fā)展。

    老城門口常常過來擺攤的那些攤販如今都差不多成了這一帶的?？?，他們有時候會聚在一起，有時候會單獨(dú)行動，來這邊看建了一半的景區(qū)。

    三三兩兩的人頭攢動，探頭探腦、吵吵鬧鬧的，在很亂的施工聲里雜糅出一股奇特且別樣的生活氣息。

    有幾次陸知序和晏行川牽著手來這邊逛街時，還會遇見在酒樓招子前、在文創(chuàng)貓咪雕塑腳下，讓他們幫忙拍照的游客。

    這些游客有時是青年情侶，有時是單身男女，有時是老年夫妻。

    某一個瞬間，陸知序幾乎覺得時光在倒流。

    一切都像是夢里的一個模糊剪影。

    但一切也都是真實(shí)的。

    “尋境”項(xiàng)目的施工隊(duì)修建到老作坊新區(qū)時，陸知序特意邀請了參與項(xiàng)目的幾位老字號老板來參觀他們即將入駐的店面新址。

    老魏總魏馳輝亦在此列。

    一片即將落成的繁華新區(qū)內(nèi)，以這些老字號所代表的元素為基礎(chǔ)而設(shè)計(jì)的紋飾鋪滿了整條長街——

    路邊的燈籠上畫了搖著油紙扇的美人，街邊的涂鴉墻上繪有各式各樣的竹木根雕，道旁活靈活現(xiàn)的文創(chuàng)貓咪雕塑正追逐著一枚蝴蝶樣式的糖畫……無數(shù)細(xì)微而鮮活的場景，都在這片新區(qū)里被融匯到了一起，而后又隨著街邊行走的游人的腳步，流進(jìn)了更廣遠(yuǎn)的民居中。

    仿佛消逝的文化又重新活了過來。

    一堆年齡加起來超過三百歲的老頭子老太太在這幅景象中沉默了兩秒，而后齊齊紅了一下眼眶。

    陸知序：“……”

    大可不必。

    雖然這群老年人的情緒變化有點(diǎn)超出了陸知序的預(yù)料，但總體而言，這次參觀的成效還是很讓她滿意的。

    但站在陸知序身邊的晏行川顯然不太滿意。

    因?yàn)榉皆揭不煸诹诉@伙基本由老年人組成的參觀團(tuán)里。

    而且還不止如此。

    方越不僅混了進(jìn)來，還十□□體力行地?fù)蹰_了一眾老頭子，一枝獨(dú)秀地站在了陸知序身邊。

    晏行川：“……”

    他早就說這廝不安好心了！！

    參觀完新區(qū)后，陸知序?qū)孜惑w力不支的老總送上車，又陪著剩下的幾位逛了一個小多時的新建景點(diǎn)，才終于露出了一點(diǎn)疲色。

    她幅度很輕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眼皮微垂。

    晏行川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剛準(zhǔn)備開口，一旁的方越就迅速截過了他的話頭。

    他問：“陸總，要我送你回去嗎？”

    晏行川沒忍住磨了磨牙。

    很好，方越這廝果然是當(dāng)他死了。

    挖墻腳都挖到他面前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擋在陸知序身前，阻斷她和方越的視線交匯點(diǎn)，剛要說話，身后的陸知序就忽然抬手，牽住了他的手。

    晏行川呼吸微微一停。

    陸知序出行在外的時候，總是容易吹風(fēng)著涼，體溫一向偏低，他發(fā)現(xiàn)陸知序這個毛病后，每次出門總要勒令她多穿幾件衣服。但陸知序即便是被保養(yǎng)得再好，手心也總是涼的。

    被這樣一只帶著一點(diǎn)涼意的手觸碰時，晏行川的脊背很快就麻了一下。

    他緩緩把目光挪過去，就看見沒什么表情的陸知序看著他笑了一下，然后偏頭對方越晃了晃他們交握的雙手，說：“不用了，晏總會送我?！?/br>
    她停了一下，仿佛是覺得這句話說服力不夠，于是又補(bǔ)了一句：“我們住在一起?！?/br>
    晏行川被陸知序握住的手上傳來的那一點(diǎn)麻迅速蔓延到了心臟。

    這太不對勁了，他想。

    和方越示威的人該是我才對。

    知知怎么搶我的話？

    他一向冷靜的大腦在這一刻終于停止了運(yùn)轉(zhuǎn)，而后發(fā)出一聲壞了一般的咔噠聲。

    陸知序神色平靜地牽起晏行川的手，一路拉著他回了家。

    晏行川的這種不對勁一直持續(xù)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