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諷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陸知序的想象：拿上這一千萬，離開我兒子！

    實際上：小陸啊，你只需要給我一千兩百萬，我兒子就是你的了！

    晏行川：……

    第73章

    晏mama親熱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她在陸知序毫不留情的話語中結(jié)巴了一下：“你……”

    “我怎么敢這么和您說話？”

    陸知序面無表情地打斷她，說：“您是想這么問我吧？”

    面前那盅看不出原料也喝不出原料的湯慢慢涼了下去，湯上結(jié)了一層淺淺的油花，一看就讓人倒胃口。

    陸知序靜靜看著晏mama，反問：“我為什么不敢這么和您說話？”

    她眼皮微抬，冷冷道：“阿姨，您是行川的母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您應(yīng)該是和他最親、離他最近的人?！?/br>
    “行川和我在一起，又同意讓我來見您，是因為他心底懷著期望，他想告訴您他的選擇——您兒子想告訴他母親，他未來會和怎樣的人攜手共度?！?/br>
    “可是阿姨，我想問問您，在行川對您滿懷期待的時候，您有過一刻，哪怕只有一秒，把他放在心上過嗎？”

    陸知序言辭鋒利，坐在餐桌前的晏mama的目光被她的話激得閃爍了一下。

    晏mama將眼睛微微抬起，嘴唇蠕動了一下，看起來像是想解釋，但最后卻只在說了一個“我”字后就息了聲。

    像某種無言的默認(rèn)。

    陸知序看著晏mama的反應(yīng)，忽然覺得有點可笑。

    面前的這個女人，是她男朋友的mama，是晏行川血濃于水的生身母親，即便她曾經(jīng)放棄過晏行川，可晏行川還是愛她。

    那些血緣所帶來的羈絆被晏行川藏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他從來不跟人提，也更加不敢對這些羈絆抱有期待。

    可陸知序知道，他還是期待的。

    不然他也不會同意讓她來見他mama。

    但這樣隱秘的期待，在這一刻還是被辜負(fù)了。

    晏行川的母親并不愛他。

    她甚至連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在陸知序面前，她甚至都沒有和她寒暄過哪怕一句有關(guān)晏行川的近況。

    她來見晏行川名義上的準(zhǔn)未婚妻，從來不是為了關(guān)心晏行川的終身大事。

    她只是希望通過“晏行川戀愛”這件事，來趁機(jī)獲取一點她所能得到的利益而已。

    誠然，這世上沒有法律規(guī)定，父母必須要愛自己的孩子。

    且晏mama雖然在某種意義上拋棄了晏行川，可從另一層面來講，她也給了晏行川奔向更好生活的可能。

    陸知序是沒有資格怪她的。

    可她還是覺得不甘。

    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年月里，對他的母親懷著赤忱之愛的、那個只有七歲的小晏行川，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進(jìn)晏家老宅，又是怎么長成今天這樣的？

    他挽留過嗎？

    做過噩夢嗎？

    會夢見自己的母親，醒來后又發(fā)現(xiàn)這是一場空嗎？

    他鬧過嗎？

    他……

    他會哭嗎？

    那個小小的晏行川會在幾歲發(fā)現(xiàn)他的叔叔阿姨其實是真心愛他，又會花費多少年才能真正走出被拋棄的陰影？

    喜歡上十來歲的陸知序后，面對從不回應(yīng)的陸知序，他會覺得失望嗎？

    有沒有那么一瞬間，晏行川會覺得喜歡陸知序其實是件很累的事情？

    他有想過放棄嗎？

    這些想象只要在陸知序心頭輕輕抽動一下，陸知序就恨不能穿回十年前，把十幾歲的自己腦子里的水給晃出來。

    她總是忍不住想，要是她能早些開竅，早些懂得晏行川的心意，那晏行川喜歡她的時候，是不是就能少些糾結(jié)，也少吃些苦？

    她和晏行川在一起的甜是不是就能稍稍中和一下這些苦？

    餐桌前，晏mama目光瑟縮地望向陸知序。

    陸知序在心里緩緩?fù)鲁鲆豢跉?，忽然覺得疲憊。

    她拿起自己的手包，站起來，直視晏mama道：“雖然行川是您的親兒子，可不管是我，還是他，我們都沒有對您抱有太大的期待過——不管您是放棄他、不愛他、還是眼睛里根本就看不見他，這都不要緊，因為他還有我，我會愛他，會陪著他，會攜手跟他走過未來的一切風(fēng)雨。

    “但阿姨，如果您要用所謂的‘眼光長遠(yuǎn)’來教育我什么是有價值的婚姻，那就請恕我不能接受了。”

    “行川值得最好的、也最愛他的，而不是認(rèn)為他最有價值的?！?/br>
    “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希望您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了。”

    說完，陸知序便忍無可忍地出了包間。

    晏mama在陸知序突然爆發(fā)的脾氣中呆了好幾秒，才下意識出聲喊住了走到包間門口的陸知序。

    她遲疑道：“我沒有……”

    “……我沒有不愛行川?！?/br>
    陸知序的腳步頓了一下。

    她沒有回頭，隔了一會兒，才淡淡道：“有與沒有，您心里知道就好，用不著特意跟我解釋?！?/br>
    說完，她又補(bǔ)了一句：“如果那套房子您是真的需要，我會把錢打到您賬戶上的——”

    “作為您今天和我見面的謝禮。”

    不管怎么說，晏mama主動提出見她，晏行川嘴上雖然不說，心里還是高興的。

    起碼她給了晏行川一個讓陸知序名正言順去見他家長的理由。

    既然如此，陸知序想，她手上那筆她父母離婚后，賣了別墅的打款她還沒動過，剛好夠付這一千兩百萬。

    就送給晏mama，當(dāng)做今天見面的謝禮吧。

    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謝禮。

    包間大門緩緩打開，發(fā)出“吱呀”一聲輕響。

    晏mama怔怔坐在餐桌后的真皮椅子上，耳邊回蕩起陸知序說的“我會把錢打到您賬戶上”，心里卻半點高興也提不起來。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愛過晏行川的父親。

    她和晏沉相遇的時候還太年輕了，過于激烈的荷爾蒙能夠遮蔽一切似是而非的情感。

    她那年才二十二歲，對賽車場上神情張揚(yáng)的男人產(chǎn)生了欲望，于是便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

    婚后他們也有過矛盾，可晏沉出身好、家世好、會疼人、又寵她，于是她就這么把一切不滿都壓了下去。

    她那時以為這就算是愛了。

    可很多年后她再次回想起這段她最好年華中的婚姻時，卻忽然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記不清晏沉的模樣了。

    她只記得她和晏沉有過一個孩子。

    她曾發(fā)自真心地愛過這個孩子。

    可她也貨真價實地拋棄過這個孩子。

    她記得她剛懷上這個孩子的時候，那時她才嫁為人婦不久，還沒改掉夜里飆摩托車的習(xí)慣，就被驗孕棒上的兩條杠逼著徹底戒掉了這個壞毛病。

    她也記得這個孩子剛出生的時候，那時她因為哺乳期和孕后不良反映患上了焦慮癥，每天只要一睜眼看不見這個孩子，她就會大發(fā)雷霆，可只要這個孩子一哭，她滔天的怒意就會瞬間平息下去。

    她曾經(jīng)這樣愛她的孩子。

    可事情究竟是從什么時候起變成今天這樣的呢？

    晏沉去世那年，這個孩子才剛滿七歲。

    他叫mama的時候很乖，才七歲，就已經(jīng)會在她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偷偷給她買小禮物了，學(xué)校里的老師總是說，行川這孩子真是聰明又懂事。

    她很愛他。

    可晏沉去世后，更多的時候，她看著這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心底會不可抑制地生出惶恐來。

    她這一輩子都只知道吃喝玩樂，從來沒有過一份正經(jīng)工作。

    年輕時她靠父母養(yǎng)，父母死后她靠晏沉養(yǎng)，現(xiàn)在晏沉也死了，晏家那群人從來就沒有承認(rèn)過她大少奶奶的身份，晏行川那么小，她該怎么把他養(yǎng)大呢？

    要養(yǎng)育一個孩子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作為一位從沒吃過苦的母親，她理所當(dāng)然地退縮了。

    晏家有人來找她，說不忍讓晏沉的孩子那么小就跟在她身邊吃苦，想將他帶回晏家撫養(yǎng)。

    作為他們母子分離的補(bǔ)償，晏氏集團(tuán)的財務(wù)今后每月都會劃十萬塊到她的賬戶上，用以維系她的日常開銷。

    她同意了。

    把晏行川送進(jìn)晏宅那天，她心里或許有過不舍。

    但更多的，卻是甩去了包袱的輕松。

    她安慰自己，這樣對她和孩子都好，晏行川才七歲，跟在她身邊缺衣少食，能長成什么樣子呢？還不如放在晏家，晏家人和他血脈相連，一定會對他好的。

    她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出于某種不肯面對的愧疚，二十年里，她只主動去見過被寄養(yǎng)的晏行川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