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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瓷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只是我沒怎么罵過人?!?/br> 陸無憂翻出幾封空白奏章遞給賀蘭瓷,又重新拿起他的筆,道:“就你先前在青州怎么對我的,照著來就行,多罵罵就熟了。書讀得那么多,不能付諸于筆桿子上,也是浪費。” 賀蘭瓷覺得他歪理真的很多:“……讀書總不能是為了罵人?!?/br> 陸無憂道:“不罵不能使世人警醒,自是要振聾發(fā)聵才好——你爹在都察院,你沒見過那邊御史的奏章嗎?說言官氣焰囂張可不是空談,我這還算好的,其他彈劾的奏章基本都是照著要滿門抄斬的罪狀去的,怎么聳人聽聞怎么來,光看奏章大家都要砍頭,不然干嘛那邊一彈劾,我們這就得上書給圣上請求致仕。當然,辭官是不可能辭官的……”他一邊說,一邊低頭又開始寫起來,“你也不用太緊張,隨便意思意思幫我寫兩份就行了。” 賀蘭瓷只好也取了一只筆。 她雖寫過不少文章,但從沒寫過奏章,格式大略是知道的,低頭有些忐忑地寫了一會,還聽見陸無憂含著笑意的聲音道:“沒事,寫廢了我這空白奏章多得是,可以再換一本寫到你滿意為止?!?/br> *** 通政司,也是俗稱銀臺的大門口,近日可是非常熱鬧,不乏前來圍觀的好事者。 這地方是往來呈遞奏章的,通常一位大臣早上帶個一兩封來就差不多了,但近期每天都能看見那位鼎鼎大名的陸六元抱著一疊小奏章,步伐矯健地走來。 ——當然,大伙也都知道,他最近彈劾纏身,確實麻煩比較多。 給他寫彈劾奏本的,甚至還有他認得的,對方拍著陸無憂的肩膀,無奈道:“我這也是沒辦法,陸六元你多擔待……” 誰都知道,想搞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對東宮虎視眈眈的二殿下。 當然陸無憂的反應也很親切,他道:“我回復的奏章,你也多擔待。” 緊接著,眾人就看見陸無憂戰(zhàn)斗力十足的筆戰(zhàn)群儒,能今天罵完的,絕對不拖到明天,而且他還不止回罵一封,有時候甚至會回罵三四封,戰(zhàn)斗力之強,使人嘆為觀止。 雖然呈報上去的奏章只會精簡成一封,但因為走通政司的奏章一向公開公正,還會在公廳謄抄副本以備份,基本走這一過,大伙都知道了。 陸六元名聲在外,縱使是奏章也會有不少人慕名想要拜讀。 這一拜讀不得了,他罵人罵得實在精彩,令人拍案叫絕,有的通政司官員看完忍不住在公廳里爆笑出聲,又吸引來更多的官員一起圍觀,可以說是封封精彩,本本有趣,有人當即便又抄了一份,偷傳出去。 于是,沒過多久,滿朝上下都知道,陸六元不止科舉文章寫得好,罵人也別有一番異趣。 光看他走來,就已有人忍不住在笑了。 當然,被罵的人可能不這么想,先前還拍著他肩膀的那位仁兄,最近幾天遠遠看見陸無憂就忍不住避道躲開,也怪陸無憂缺德,連人家最近上火得了內痔坐立難安,都要在奏章里暗示一下是近日不夠積德行善,妄動肝火,以致五內不調,可以說缺德到家了。 據(jù)傳,就連民間也有不少人開始收集陸無憂的奏章,想刊印匯編成一本陸霽安奏駁大全,放在書鋪里售賣。 陸無憂今日格外神清氣爽,排著隊把奏章往上一遞,便拱手笑著離開。 他一走,大伙立刻拆封拜讀,連聲嘆“妙啊”。 “不過,今日這另外幾封似是言辭含蓄了許多,還頗有些清高之意,但文采倒是一如既往?!?/br> “婉轉間,似乎也有幾分可以令人細品的……”缺德。 “我怎么感覺含蓄了,反倒更……”缺德了。 *** 賀蘭瓷一無所知,她昨夜寫得伏案睡著,最后還是被陸無憂抱回房里的。 今晚見陸無憂活動著手腕,準備繼續(xù)大干一場,賀蘭瓷順便也把她整理過的文章放到陸無憂面前:“我?guī)湍愫Y過一遍了,這十來個是我覺得文采和內容都還不錯的,不是空泛而談,確實言之有物,家世也都適合。你要是想聘幕僚,可以從中考慮?!?/br> 文章一般都會附上拜帖,寫清楚家世、科名,甚至愿做幕僚的也會寫明來意。 陸無憂有些奇怪地抬頭看她道:“你不想幫我寫了?那也無妨,我一個人寫得完?!?/br> 賀蘭瓷也表情有些古怪道:“你真打算讓我?guī)湍銓懀俊?/br> 陸無憂拍了拍旁邊的椅子道:“你也挺會寫的,不如一起來罵?!?/br> ……這到底是什么破邀請。 賀蘭瓷腹誹著,坐到了陸無憂旁邊,卷著袖子提起筆時,恰看見他認真的側臉——真看不出是在罵人——可神色確實是極認真的。 因為在青州時,男女分班授課,賀蘭瓷并無緣見到對方念書習字時的模樣。 只一次,她散班路過回廊時,看見陸無憂還坐在班堂里,手扶著筆,低頭撰寫,臨窗好幾個小姑娘偷望,嘰嘰喳喳,似鳥雀鳴啼,而他渾然未覺,仍舊寫著,仿若世間沒什么能打擾他。 但那時,她對陸無憂偏見甚重,只覺得他在裝模作樣,故意吸引女子的注意,就如同他勾得她小堂妹神魂顛倒一樣。 至少,她現(xiàn)在已經不這么想了。 陸無憂最專注時,甚至連她路過都沒有發(fā)現(xiàn),還是賀蘭瓷咳嗽或是出聲提醒,他才會發(fā)覺,陸無憂還振振有詞道:“在自家府里,我沒必要那么全神戒備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