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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除了這樣籠統(tǒng)的話語,彌雅無法再向安德雷透露更多。蘭波與她的每次談話、乃至每個具體行動都與她的過去有關(guān)。既然蘭波希望她將過往掩埋,她就會照做。況且,如果在畢業(yè)前夕向媒體爆料,她懷疑自己可能會被扔回改造營。 無可否認(rèn),安德雷·沃羅寧勾勒出的年輕蘭波確實更有塵世氣息……甚至于說平庸。但彌雅沒法立刻指出她與安德雷兩個版本的蘭波究竟在哪出現(xiàn)了決定性的不同。 安德雷等了片刻,再度發(fā)問:“你是米哈爾負(fù)責(zé)的第幾個學(xué)員?” 彌雅覺得對方明知故問,垂下視線:“第一個?!?/br> “難怪?!?/br> “什么?” “他在乎你的安危。” 彌雅避而不答:“是么?對于法庭的事我什么都不能說?!?/br> 安德雷擺手:“我沒問。你知不知道米哈爾什么時候還會進(jìn)城?” 彌雅下意識答道:“這周他已經(jīng)來過,明天就留在萊辛?!辈恢罏槭裁矗纸忉屃艘痪洌骸八趲臀覝?zhǔn)備海外交流項目的申請材料,之前有空的時候偶爾會進(jìn)城和我聊一聊?!?/br> “哦?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看一看文書之類的材料。我很擅長寫那種東西?!辈坏葟浹艖?yīng)答,安德雷就自揭底牌,“我的確想賣你一個人情,讓你考慮給我一些線索。但隨便提一點建議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你不必?fù)?dān)心我會以此為條件要求你以物易物?!?/br> 見彌雅不說話,安德雷輕咳:“你有現(xiàn)成的紙稿么?我就在這里看一眼也行。” 彌雅沒有再推辭。她對反復(fù)的修改已經(jīng)有些厭倦,如果安德雷能給出什么好建議,她沒必要放過這個機會。她從放置在腳邊的帆布包里找出學(xué)校老師批注過的文書草稿,往安德雷的方向一推。 安德雷閱讀速度飛快,沒一會兒就翻閱完。他從紙頁上抬眼看她,爽快道:“比我想象得要好。但是要讓那種項目申請審閱委員會死心塌地,還要稍微修改幾個點。文書本質(zhì)上還是講故事,他們想要的是讓人眼前一亮、能夠自圓其說的敘述版本,但傳遞的核心思想又不能太大膽,要足夠老套穩(wěn)妥?!?/br> 這么說著,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筆開始寫寫畫畫。 “好了,這些都是我的個人建議。我不能保證你按照我說的做就一定能被選中,但幾率一定會大不少?!?/br> “謝謝?!?/br> “時間也不早了,嘶……差點忘了,還有篇午夜截止的稿件沒改完,”安德雷想了想,又將紙稿拉到面前,在第一頁紙最上端留了一串號碼,“我的聯(lián)系方式。如果你改變主意了——比如你畢業(yè)之后,請務(wù)必告訴我?!?/br> 彌雅不無諷刺地說道:“祝你在其他學(xué)員那里有好運氣。” “改造營系統(tǒng)是我最初就想撰寫的議題。來這里之后,我一直在陸陸續(xù)續(xù)收集材料和證言?!卑驳吕纂y得正色道,“在首都第三中等技術(shù)學(xué)校那邊,我已經(jīng)接觸到愿意告訴我獨家內(nèi)幕的學(xué)員?!?/br> 彌雅不太相信,無言抬起眉毛。 “與數(shù)月前一位教官墜落身亡的事件有關(guān)。也許你也聽說過什么?” 心頭一突,彌雅將首都第三中等技術(shù)學(xué)校這個名字記下。 “噢,你說的是那件事,”她旋即微微一笑,“很遺憾,還是那句話,我沒什么好告訴你的。” 安德雷無奈地聳肩,到門邊穿鞋。起身告辭前,他突然問:“彌雅小姐,最后一個問題。你……覺得米哈爾現(xiàn)在過得快樂么?” 彌雅擠出一聲嗤笑:“你問我?你覺得我會知道?” “因為我不確定。”黑發(fā)青年一瞬間顯得有些傷感。彌雅不禁揣測,安德雷與蘭波一家的關(guān)系可能沒有他描述得那么泛泛淡泊,安德雷很可能隱去了什么對他有意義的部分?!八雌饋肀纫荒昵耙靡恍┝耍也淮_定?!?/br> 彌雅拉開大門,看著安德雷走下一級臺階,忽然垂著視線低聲說:“我不知道他是否快樂。但我同意你的看法,meimei的死依然在糾纏他?!?/br> 第51章 零下三十一 酒吧門上的鈴鐺清脆作響,蘭波循聲看去,抬手向來人示意。 安德雷走到吧臺邊,將郵差包往地上隨意一甩,舉目打量四周:“氛圍不錯,市中心居然還有這種好地方?!?/br> 蘭波聞言笑了笑:“來這里的不是熟客就是迷路的人?!?/br> “我有預(yù)感之后我也會成為熟客之一?!?/br> 不等安德雷招呼酒保,蘭波就說道:“麻煩給他來一杯金湯力。”頓了頓,他側(cè)眸看去:“還是說,你想喝點別的?” 安德雷表情一瞬十分復(fù)雜:“就金湯力。” 兩人在吧臺拐角落座之后,半晌無言。 這間酒吧空間不大,除了細(xì)長的一列吧臺座,只有三張圓桌。周四傍晚,還沒過飯點,客人寥寥。數(shù)盞掐絲琺瑯燈從天花板上垂下,將近旁空氣都染成柔和陳舊的顏色,藍(lán)調(diào)從屋角的復(fù)古音響中流淌而出,到蘭波和安德雷身側(cè)時已近竊竊私語,根本聽不清唱詞。而吧臺拐角也是最暗的位置。 “先生,金湯力?!?/br> 安德雷舉起玻璃酒杯朝蘭波一敬,帶著嘲弄說道:“為重聚干杯。” “干杯。” “你約我出來的時候,我真嚇了一大跳。也多謝你還記得我平時喝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