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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里,蘭波啞聲笑了:“從我那么想的那一刻開始,我做的所有事就注定適得其反?!?/br> “為了讓你畢業(yè),為了讓你相信我,我必須表現(xiàn)得像個可以復(fù)制的先例,向你證明我能做到的事你也可以做到。但每當(dāng)我勸說你往前看,我都更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還停留在兩年前。而那些我壓抑住的感情……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開始回來糾纏我。” “如果只是那樣,還算可控。但你——”蘭波哀傷地彎了彎眼角,像在回想夢中見到的不可思議光景,“明知道我沒有資格得到你的青睞,也告誡過自己不能得意忘形,但顯然我一敗涂地。” “然后我就不得不面對另一個事實,我比之前想得還要軟弱卑劣。我知道加入少年軍不是你的選擇,但我……無法忽視這一點。安東尼婭會怎么想,我的家人會有什么反應(yīng),還有我該怎么不在看著你的時候想起我并沒有被原諒,長此以往,即便我無法紓解的心緒沒有暴露,我會不會遷怒于你、傷害你……我考慮了很多這樣無用的事。我看不起……甚至說憎恨無法毫無芥蒂地愛你的自己?!?/br> 蘭波轉(zhuǎn)頭在蒙上水汽的窗戶上劃了一筆中斷的折線,突兀地轉(zhuǎn)換話題: “圣像要高高地擺在神龕上并非無緣無故。神秘感帶來魅力。剝掉那些金箔和絲綢,掐滅燭火和香霧,再拿到同一個高度端詳,那么所有的缺陷和虛假都無處藏身。幻滅是愛慕的喪鐘?!?/br> 這番措辭優(yōu)美的話語莫名其妙,彌雅困惑地抱緊膝蓋。 蘭波垂頭看著濡濕的指尖,一直平穩(wěn)的聲音終于略微顫抖:“你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我對和你的年齡差距那么介意。因為我比你先來這個世界上的九年就是煙霧和鏡子中的幻影。這九年的差距給了我能夠迷惑人的表象,有的人叫它閱歷,但假以時日,總有一天你也能看穿它們。而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我還有什么能吸引你?!?/br> 彌雅嘴唇翕動,反駁的詞句到了唇邊喪失氣力。她也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對蘭波是什么感情。 “彌雅,你將我想得太好。如果我和你想象中一樣,能夠?qū)捜菡徑庳瀼氐降?,那么我早就該給你回應(yīng)。你勇敢、堅強,年輕又迷人,是我配不上你。我知道我會讓你失望,但我還是想要回避那樣的結(jié)果。因為私心。我想留住你。原本我打算想方設(shè)法克服弱點,在你察覺之前變得更接近我理應(yīng)成為的那個正確的幻象。但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太遲了。” 彌雅胸口被他輕柔的話語揪了一記。她有些惱恨蘭波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突然將那么多赤誠的話語擺到她面前,卻也明白不走到終局,他們無法有這樣的對話。 “你完全有理由鄙視我、憎恨我。但我說了那么多,只是想告訴你……我并非有意欺騙你,你愛的米哈爾·蘭波也許是虛假的,但我對你——”也許是窗玻璃上的雨痕映出的幻覺,蘭波的眸中像有水光。他隨即哂然搖搖頭,似乎覺得現(xiàn)在再說也不再有意義,便徑直將后半句咽下去,輕吐一口氣坦然承認敗績:“我試過收拾局面,然后搞砸了?!?/br> 語畢,他啟動引擎,打開車燈,看向前方:“雨很大,讓我停到索默太太家門前?!?/br> 彌雅向后排看了一眼。后擋風(fēng)玻璃下擱了把黑色長柄傘。 她回轉(zhuǎn)身與蘭波對上眼神。他嘴唇顫抖了一下,卻什么都沒說。 彌雅隨之意識到,蘭波并非沒考慮過讓她拿傘獨自下車。但他想再和她一起多待開過半個街區(qū)所需要的時間。哪怕與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令他痛苦。她又想哭了,別過臉。腦子里亂糟糟地塞滿了,蘭波確實還是蘭波,但有些事一旦點破,就不復(fù)從前。他們之間的所有前提都徹底被顛覆,她根本不知道從哪里想起。 點了燈的白色房子在雨幕中糊成色塊,彌雅胃里因為終點靠近翻騰起來。 蘭波停車,雙手在方向盤上搭著靜止須臾,才輕聲說:“我還有事要和索默太太商量?!?/br> 彌雅點點頭,打開車門。人行道在疾雨中成了堤岸,馬路上已經(jīng)有一個手掌高的積水。她沒立刻往屋檐下走,反而抬頭注視綠樹間漏出的灰霾天空。 冰涼的雨柱連綿密仄,下落的勢頭猛烈,砸在臉上生疼,她不禁瞇起眼。發(fā)絲很快被打濕,水滴順著頭發(fā)淌下脖頸,流進領(lǐng)口。她竟然感覺不到冷。 “彌雅?!?/br> “淋濕一點就看不出來我哭過了?!?/br> 蘭波痛楚地眨了眨眼,沒能立刻作答。他金棕色的頭發(fā)也變得濕漉漉,貼住額頭眉骨。最后他溫聲說:“再淋雨會著涼,走吧?!?/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空海噬的手榴彈! 晚九點二更,雙倍更新是不是也該有雙倍評論(躺 第57章 零下二十五 索默太太打開門后,看著濕噠噠的兩人訝然抬起眉毛,但只說道:“雨確實很大。這風(fēng)暴本來不該在這里登陸的。過雙子湖的橋已經(jīng)封鎖了。” 彌雅俯身換鞋,盡可能平靜地說:“索默太太,我想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可以嗎?” “當(dāng)然?!?/br> 彌雅沒有看蘭波,低著頭折入門廳后向左的走廊。 與萊辛的宿舍不同,這間房子只有浴缸,索默太太似乎也不在意泡澡需要的水費和燃氣費。最初彌雅還有些不習(xí)慣,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不假思索地擰開水龍頭蓄水。 --